凌氏氣極反笑,「真真是不知怎麼說你好!」
「母親,妹妹說的不無道理。」崔淨仔細想想,可不就是裝嗎?
「裝什麼?」凌氏有些失望,嘆道,「你們一個兩個都不讓我省心。我要你貞靜柔和,那得是得打心裏看的開,若是憋着一肚子氣生生隱忍,到頭來還是傷了自己。貴女的做派固然重要,但你們是我女兒,若是實在不是那器量大的人,還是由着性子吧,自己舒坦重要。」
賢淑優雅的女子,永遠不會讓自己表現出醜陋狼狽的狀態,這便是氣質。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才叫氣質。
凌氏觀察了兩個女兒這麼久,相較之下,她更擔心的是崔淨。
儘管崔凝各個方面表現的都差強人意,但凌氏能看出她是個豁達的孩子,比較能看得開,可是崔淨一副端莊大氣的標準貴女做派,其實有些孤傲,也像她父親,容易鑽牛角尖。
可是心性這種東西,哪怕就算說破了嘴皮子,讓崔淨明白了種種道理,怕是也起不到多少作用。
從性子而言,其實崔凝更適合凌策,但……她其他方面也忒差了點!凌氏要是只跟娘家談「心性」,估計能被她母親罵半死。
「淨兒,你的能力足以擔當宗婦,要緊的是凡事都要看開一些,母親希望你開心。」凌氏道。
「母親,我明白。」崔淨笑了笑,面上已不帶憂色。
崔凝托腮道,「人生來便有各自的因緣,凡事隨緣吧,姐姐莫憂心了,表哥要是考上了就皆大歡喜,考不上就考不上唄,凌氏今日沒有這個狀元明日就敗了不成?再說朝廷也沒規定只有狀元才能做宰相吶?」
凌氏微驚,看向崔凝的目光便多了幾分讚許,「凝兒看着糊塗。心裏卻是明白的很。」
「我看着也不糊塗吶!」崔凝不滿道。
凌氏笑道,「是是是,你不糊塗,滿臉都寫着聰慧伶俐!」
崔凝接着道。「姐姐這幾日吃的都不多,現在想必餓了吧?家裏廚娘做的杏仁奶羹可好吃了,母親趕快讓人做來給姐姐吃吧。」
「我看是你想吃吧?」凌氏說着,轉頭吩咐侍女去叫小廚房做些小菜來。
一會兒功夫,飯菜便上來了。
因着不是飯點。只是一些糕點、粥之類的東西。
崔凝不挑,埋頭吃的專注,反倒是崔淨吃了一小碗粥便擱了筷子。
科舉明經、進士科都已經考罷。
等了四五日,便聽街上有人喊揭榜了。
崔凝便拉着崔況跟着小廝一道跑過去看榜。
姐弟兩人坐在車裏,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馬車便已經走不動了,前面被圍的水泄不通,只聽着人聲嘈雜,有人歡笑有人哭。
他們只好下車走到附近的茶館裏坐,讓小廝擠進去看結果。
茶樓里也是人滿為患,沒有雅間。好不容易在角落裏找到一個位置坐下,便聞外頭敲鑼打鼓的聲音,有個人高聲喊道,「江左謝子清奪了魁首!江左謝子清得了魁首!」
崔凝愣了愣,問崔況,「表哥是不是不能當上狀元了?」
「不一定,不過我看機會不大了。」崔況頗為遺憾的道。
「那……姐姐知道得多失望啊。」崔凝憂心道。
崔況告誡她,「這話萬萬不能在表哥面前說。」
「我知道,這兒不就只有你我嗎?」連崔凝心裏都覺得有點難過,可以想見崔淨聽到這個消息是什麼感覺?還有凌策。又會是什麼感覺?
崔況見她沒了笑容,便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你拉着臉作甚。」
「你要是沒奪魁首。我還笑得跟朵花似的,你願意嗎?」崔凝也不是有多麼傷心失望,只是覺得不應該表現的開心。
「你不會有那種機會!」崔況哼道。
「我呸。」
崔況瞪她,「你的禮儀都學到哪裏去了!」
「哼!」崔凝扭頭不理會他。
待喝了半盞茶,崔家的小廝跑進來,稟報道。「郎君得了第二。」
「也是意料之中。」崔況問道,「那個蜀中陳智呢?」
小廝道,「陳郎君沒有考進士科,考了明算和史科,均奪了魁首。」
崔凝眉頭皺了起來,揉了揉肉臉,「這下榜眼都懸乎了。」
哪怕朝廷再不重視明算和史科,陳智那也是雙科魁首,這就使他成了榜眼的有力競爭者,甚至還有可能與謝颺爭一爭狀元。
「若是魏兄或符兄今年參加考試,那才精彩。」崔況咂了咂嘴,「回吧。」
崔凝跟在他身後,小聲問道,「聽你的意思,表哥才學不如符大哥和五哥?」
「全長安都知道。」崔況邁着小方步到了茶樓門口,恨恨的瞪了高高的門檻一眼,這才使勁抬高腿邁出去,然後裝作很是輕鬆的繼續道,「表哥文武雙全,更擅長兵法,論起吟詩作賦,恐怕還不如魏兄。」
「五哥也會武功啊!」崔凝道。
崔況步子一頓,「真的?你怎麼知道?」
沒有人告訴崔凝,但是在老家的時候,魏潛踢崔凝那一腳的力道的速度,還有硬生生撤力的做法,絕對是常年習武的人才能夠做到。起初崔凝以為是凌策踢得她,心裏並沒有多想,凌策喜歡收集刀,會武功也不奇怪,誰知竟然是魏潛。
崔凝就把自己的猜測說給崔況聽。
崔況聽罷,嗤道,「你知道什麼。」
崔凝一驚,差點露餡了,還好崔況沒有懷疑她為什麼懂武功,只以為她胡亂揣測。
「不過,我明知道你蠢,知道這件事還是大吃一驚。」崔況睨了她一眼,「真沒有想到你能蠢到這種程度,夜襲都能摸錯房間?真難為你有法子跑到客院去。」
跑到客院可沒有動什麼腦子,就是翻牆啊!崔凝五六歲就翻的很好了。
兩人坐上馬車,崔況忍不住嘆了一聲,「唉!」
崔凝揪着絡子上的線,「我真的很笨嗎?」
「天爺,這麼明顯的事實你自己竟然還不確定?」崔況憐憫的拍拍她的手,用看智障眼神看着她,「以後有我在,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崔凝愣了一下,隨後動容的反握住他的手,「小弟,你真好。」
「姐弟情深」的二人回到府中,到了凌氏院子裏。
家裏早就得知了名次。
凌氏正長吁短嘆,見着他們,便道,「凝兒,去看看你姐姐吧,儘量逗她開心。」
「我也去。」崔況道。
「嗯。」凌氏不可謂不失望,那日說了一大通,眼看崔淨也是個明白的孩子,結果聽見消息之後整個人都懵了,臉色白的嚇人。
眼下,凌氏也只能儘量往好處去想,崔淨現在正戀着凌策才會失了方寸。
崔凝與崔況來到崔淨院子裏。
滿院的杏花都開了,粉白的一片,崔淨坐在樹下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麼,一會兒便嘆一嘆。
「姐!」崔凝小跑着過來,「我們看完榜了。」
「我都知道了。」崔淨情緒不高。
崔況慢悠悠走過來,在崔淨身邊坐下,「大姐不高興?」
「倒也不是不高興,只是擔心表哥。」大部分都是擔心,可崔淨心裏確實有些不太舒服。
睿智博學的男子,更容易令女子動心,崔淨當初會看上凌策,有一方面是因為他比魏潛和符遠更耀眼。他的光芒外露,而魏潛和符遠很內斂,三個人站在一起的時候,凌策最令人矚目。
當她忽然發現凌策並不如她長久以來在心目中勾畫的完美,便難免會失望。
再加上,她如今深陷愛戀,使得她過度擔憂凌策。
「小弟方才說了,勝敗乃兵家常事,表哥肯定也懂這個道理,姐姐不必太替他擔心啦!」崔凝勸慰道。
崔況點頭,「表哥是男人,不會經不起這點挫折。」
崔凝附和道,「對呀,況且第二名也很了不起呢!小弟說了,表哥擅長兵法,那個謝子清又不懂兵法。」
「什麼叫那個謝子清?他也是咱們表哥。」崔淨道。
崔凝笑道,「嘿嘿,姐姐還能嘮叨我,可見心情好點了?」
崔淨點頭。
「大姐,凡事灑脫一些好。」崔況雖不懂什麼為妻之道,但見崔淨為着這點事情就失態也有些看不下去,「你看二姐,都傻成這樣還不是照樣該過的過?你比比她,便覺得這輩子值了。」
「對呀。」崔凝下意識的附和,反應過來之後抬手使勁拍了崔況一下,「說的好好的,為啥要扯上我!」
崔淨噗嗤笑了出來,「行了,你們倆呀,見面就掐。」
「是他先掐我。」崔凝氣鼓鼓的道。
崔況齜牙揉着被崔凝拍過的地方,「你還是個淑女嗎!」
「是!」崔凝擺出一個矜持的微笑。
崔淨笑道,「你們倆啊,到底是來勸我,還是來讓我勸架?」
三人說笑了一陣子,便一同往凌氏屋裏,準備吃晚飯。
隔日。
殿試之後,真正的名次很快就出來了,江左謝子清奪得狀元,凌策為榜眼,奇怪的是,探花竟然不是陳智,而是白鶴書院的一名生徒。
眾人紛紛打聽,誰知,那陳智自覺長得醜,言說恐殿上污了聖目,史科榜還沒有貼出來便收拾包袱回蜀中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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