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康景逸」三個字簽好後,一滴淚落在上面,那簽名漸漸模糊。
「你放心。我會安排婦產科最權威的醫生給她做清宮,」李憶雲說,「儘量最大限度保證她的安全。」
「風險系數有多大?」康景逸發現她話裏有話,沉聲問道。
李憶雲稍沉默:「之前她失血過多,而清宮手術也是一個身體失血的過程……所以,存在一定的風險,」她指着手術確認單,「這上面都有詳細的描寫。」
康景逸的心懸在半空中,孩子可以沒有。可她絕對不能有事!「怎樣做才能沒有風險?」
李憶雲搖搖頭,「不可能沒有風險,只是,我們會爭取將風險降到最低的。」
「那……我現在能做什麼?」康景逸第一次感到無助,他的小女人失血過多現在還在昏迷,即將面對有風險的清宮手術,而他竟然束手無策。
「如果可以,儘量安撫她的情緒。」李憶雲說:「清宮手術,我會安排在明天上午做。」
當康景逸離開後,李憶雲看着坐在沙發上發呆的兒子,「嘉凡。你先回家休息。」他昨夜一直守在icu外,沒合過眼。
言嘉凡默默的點頭,陳曦昏迷後一直叫着康景逸的名字,現在康景逸來了。他雖不情願,但是也必須功成身退了。
「嘉凡!」李憶雲說:「看得出來。他很愛她,所以,我希望你能將自己的感情放下去,有的時候,祝福也是愛的表達方式。」她從來沒見過兒子如此在乎一個女孩,她很害怕他就此沉淪在一段不可能的感情里不可自拔。所以試着開解他。
「你放心,我知道怎麼做。」言嘉凡嘆息道。轉頭卻又說:「媽,一定要保證手術的安全,不能讓她再出事。」
李憶雲低嘆,「會儘量的。」那個女孩,昨晚休克得幾乎沒有心跳可最終都搶救過來了,而清宮只是個小手術,對她目前的狀態來說雖有風險,但是,應該能挺過去的。
言嘉凡離開醫院前,還是來到陳曦的病房外,她仍舊沒醒,康景逸坐在病床邊,將陳曦的小手握在掌中,眉緊緊的揪着,臉色低沉得可怕。
「康總。」言嘉凡叫他。
兩個大男人站在病房外的陽台上,夏日的傍晚,空氣里還有些許燥熱。呆場樂圾。
「昨晚的事,謝謝你。」多年身居集團高位的,掌握諾大的現金流,指點江山的那種生活讓康景逸不太習慣向人道歉或者是主動示好。特別是對象竟然是他的臆想情敵言嘉凡,倒真有點為難他。
可言嘉凡臉色也不大好,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冷,昨晚的事現在想來仍舊後怕,萬一他要是沒到醫院來,萬一他要是沒進搶救室,萬一他媽媽沒有發現心跳監控器的異樣……或許陳曦現在已經不在了,幸好……她活過來了,「這是最後一次。可如果你不能夠保護好她,我就絕不會再放手。」
康景逸眸底深幽,十分肯定的說,「你放心,絕對不會有這一天。」
言嘉凡看着他,語氣稍稍放輕:「她昏迷的時候,一直叫你的名字。」若不是這樣,怕他這次也無法說服自己輕易放手。
康景逸大慟,回頭看着病床上的纖弱的人兒,心疼加倍。
言嘉凡臨走時又說:「好好待她。」
「我會的。」他承諾。
當言嘉凡離開,病房內又歸於平靜,康景逸重新坐在她身邊,一隻手握住她冰涼的手,另一隻手卻幫她捋着額上的頭髮。想着這兩天她所經歷的,看着她比往日蒼白許多,一時間,心痛襲來,濕了眼。
陳曦在夢中游離,思緒飄浮不定,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她偶爾能感覺到身邊有人說話,但是卻再怎麼也睜不開眼睛。當幾滴溫熱的淚水落在她臉頰上時,她驚回了魂,徐徐的睜開眼。入目間,是那矜貴沉着的面容,可此刻,他眉緊皺,那深邃的眼底,有淚光閃爍。
她不想看他皺眉,更不想看他落淚,可她一點力氣也沒有,口很渴,唇乾得幾乎裂開,聲音輕得像是在空氣中飄着:「景逸~~」
「陳曦!」她甦醒了,讓康景逸覺得整個世界都變得清晰明朗了。
「景逸~~」她聲音低如蚊音。
康景逸俯身,湊近她,想聽她在說什麼。
可她卻伸手,想要撫平他緊皺的眉,「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夢中,她的靈魂抽離,一番掙扎,怎麼也靠不了岸,像是在鬼門關遊了一回。現在即使醒過來,感覺也像三魂七魄都不在了一般。
「傻瓜!」她的話讓他大慟,又心疼又難過,一把攥住她的手捧在手心,低低親吻,那淚,繼而又落在她的手上,臉上。
當最佳損友彭丹丹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副場面,惹得她眼角也濕濕的。剛剛她在樓下遇見了言嘉凡,得知了事情的始末,得知陳曦的情況,也心痛得不得了。
可她發現,她的到來,簡直就是一千瓦的電燈泡,更何況康景逸還說:「有我在醫院照顧她就好了,你先回去。」
丹丹眨了眨眼,是啊,有他在,陳曦哪兒還需要她呢?
這個最佳損友只好乖乖的回家,不過,臨走前卻說:「康總,他們這樣肆意妄為,不顧陳曦的生命安全,硬抽了那麼多血,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吧!」丹丹義憤填膺,「要我說,將醫院、醫生、護士、還有那朱家,全部都告上法庭----」
「這事,是不能就這麼算了,」康景逸臉色陰沉,語氣裏帶着低氣壓:「她所受的苦,我會讓他們加倍奉還。」想到朱家的所為,他的怒火已經燃到了頭頂,剛剛朱長青挨的那幾拳,不過只能算是序幕而已。
在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丹丹滿意的離開了。
可丹丹剛一走,陳曦卻拉住他的手,臉色蒼白,大眼無神,憔悴至極:「獻血的事,是我心甘情願的。」那昏迷前一刻,想的都是他,若是她的血能讓他不受朱家的羞辱,她絕對願意。
更何況,她隱隱從小張的話里猜測到,康景逸與朱纖羽訂婚,在旁人看來,完全是高攀了朱家。更何況,纖羽的二叔朱首長,那可是萬萬人之上的大人物,康景逸若真與朱家計較,那麼,無疑是以卵擊石。她,絕對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為了自己而做出衝動而不計後果的事情來。
「即使你是自願的,可他們也不能像魔鬼一樣的要將你的血抽乾?」現在,他對朱家,特別是朱纖羽、朱長青的厭惡已經到了極點,
「可纖羽,是因為看見我們在一起才自殺的。」歸根結底,她竟然是根源所在,「景逸,這血,是我欠她的。」
「可他們想要的是你的命啊。」
「我休克之後,朱長青也很快就找了醫生搶救啊,」陳曦試着說服他,「景逸,若能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就是最好的結局,」她試着想笑,可卻始終笑不出來:「你看看,我現在不是醒過來了嗎?」
這件事,已經無法讓他做到大事化了了,因為,這次受傷害的不僅僅是她,還有,他們的孩子。康景逸眉糾得更緊了,思量再三,他還是決定將孩子的事情告訴她,他將她的雙手包裹在他的大掌里,坐在她的身邊,眸又黑又深,「陳曦,我們有孩子了。」
「真的嗎?」她蒼白的小臉立刻有了生氣,呼吸漸漸重了些,害羞,歡喜溢於言表。可當她發現他臉色凝重時,一種不好的預感瀰漫着她的思緒,「有了孩子,你不高興嗎?」
「我很高興。」他將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嗓音有點沙啞,「我真的很高興,」可卻忍不住濕了眼。
「那----」她微微斂眉,冰雪聰明的她突然想到自己抽血,休克……還有他的淚,「是不是孩子……保不住了?」
他看着她,黯然點頭,「醫生說,明天做手術。」
孩子,是他們彼此交心的結晶啊,竟然保不住?心痛感一陣陣襲來,陳曦忍不住抽泣了。
她落淚,讓康景逸原本堅強的心理防線垮塌了,他驀的將她抱在懷裏,原本就傷心難過的他,卻細語安慰情緒失控的她:「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良久,她哭累了,又昏昏沉沉的睡着。
等她再次醒來時,已經是華燈初上了。
她的手,落在小腹上,那兒,一點點的波動也沒有,淚,卻仍舊決了堤:「他現在還在這兒,對不對?」
他點頭。
陳曦淒涼的笑了,朝他伸出手:「那今晚我們好好陪陪他,好不好?」
她拉着他的手,一起放在她的小腹上,那平坦的地方,此刻有一個屬於他們的小生命在裏面,即使現在只是胚胎,即使由於外界的原因他發育不完整,但是,他卻是此刻專屬於他們的僅有的共同體。
狹窄的病床上,康景逸依偎在她的身旁,即使半個身子都在床沿外,可他仍舊維持着一動不動,他的大掌重合着她的手落在她的小腹上,一起靜靜的陪着那個屬於他們的結晶。
隨着黎明的來臨,他發現了她的恐慌與緊張。
當醫生查房時告知手術時間時,陳曦的情緒卻漸漸的歸於平靜。
當她被推進手術室之前,她握住他的手,「至少他來過,我們很歡喜……」
她的平靜卻讓他再次動容。
醫生說,只是一個簡單的清宮小手術,但是,康景逸卻在醫院走廊緊張的踱着腳步,他顫抖得,連煙都拿不穩,剛從煙盒裏抽出來就掉在了地上,好不容易拿穩了一支,可打火機怎麼樣也打不燃……末了,終於抽上煙,卻吸得一次比一次狠,一支煙,幾口就抽完了。
朱長青坐在輪椅上,吳歡歡神情緊張的推着他過來。
康景逸見到他們,未咆哮,卻毫不客氣的攥着朱長青的衣領,咬牙切齒的說:「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他的愛人,他的孩子,因為朱纖羽的任性而飽受摧殘。他,如何能忍下這口氣。
吳歡歡急了,「老六,這事也不能全怪長青啊。」
「難道還是陳曦的錯?」康景逸的手攥得更緊了,就快要把朱長青從輪椅上攥起來了。
「如果知道會有這樣嚴重的後果,長青絕對不會讓護士抽陳曦的血的。」當昨天吳歡歡見到朱長青時嚇壞了,得知事情的原委時,也暗暗替陳曦揪心。
「如果不是言嘉凡,陳曦現在已經不在了。」不敢再去想,一想康景逸就會害怕,「而現在,她正在裏面做手術,因為你們的自私冷血,讓陳曦吃盡苦頭,甚至……甚至失去了我們的孩子。」心痛又一陣陣漫延過來,他的手又用了些力,砰的一拳又朝朱長青打去。
吳歡歡嚇得尖叫,護在朱長青身前。
「事已至此,我知道說再多的『對不起』也無事無補,」朱長青雖然身上纏着繃帶,可思緒始終是清晰的,「老六,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我會盡力滿足的,以彌補對你們造成的傷害。」
康景逸雖恨朱長青兩兄妹,可他能拿他們怎樣?殺了他們,這不現實,即使他們死了,卻也換不回陳曦的健康和他們的孩子,可他,偏偏就不能讓朱家人舒心,他臉色陰沉得可怕:「我的要求就是,讓朱纖羽把陳曦的血還回來,一毫升都不能少。」
「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朱長青臉上綁着紗布,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你也應該知道,要讓我放過你們,也絕對是不可能的。」
「這件事,雖然是我的錯,可你傷害纖羽在先,否則她也不可能割脈?若是你沒傷害她,那麼,也就不會有後續陳曦的事情了。」朱長青到底還是硬着臉皮死撐着跟他講道理,「即使鬧到法院上,又怎麼樣?一來陳曦是自願獻血的;二來,陳曦的狀況明明不適合再獻血,可她卻隱瞞不說……」
砰的一聲,朱長青連人帶輪椅一下子滾出幾米遠,康景逸怒氣沖沖的,追上去毫不客氣的就是幾腳。
在吳歡歡的尖叫聲里,保安來了,足足四五個人,才將康景逸拉住。
朱長青被扶起來,坐回輪椅里。
吳歡歡邊哭邊說:「老六,即使陳曦因為長青纖羽受了罪,可這兩天,你也已經在長青身上討回去了呀,他被你打斷了兩根肋骨,肩膀脫臼,牙也掉了三顆,鼻樑斷了,一隻耳朵因為血液倒流很有可能會失聰……」
「歡歡,別說了。」朱長青阻止妻子。
吳歡歡到底心疼丈夫,「都怪你,什麼事都一個人扛?明明是纖羽惹的禍……你再忍,就要被他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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