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年底,鍾盈可的婚禮在在老家舉辦,我去參加了。而這也是我到深圳以來,第一次回家。鍾盈可的老公從事的是it行業,但是不同於大眾對一般程序猿的印象,他不戴眼鏡,謙和,幽默,儒雅。而鍾盈可,依然是那個活潑開朗的小女生,只是增添了幾分嫵媚與優雅。在我的眼中,鍾盈可的故事本身就是一個台灣青春小說的底稿,而我的故事呢,往最好方向發展,也只能成為勵志片。造成我們之間巨大差異的原因除了性格以外,還有一點不可忽略的就是她天生麗質,而我天生勵志。
過了一年,又增一歲。這一年春節,我就遇到了這個年齡的未婚之人會遇到的麻煩事,七大姑八大姨都來過問我的個人問題,而意佳是因為暫時沒畢業而倖免於難。我小學,初中的同學都已經結婚了。兄弟姐妹中,除了意佳以外比我大一點的早就有孩子了,甚至有些小几歲的也不甘落後,還沒到法定年齡,沒有領證就先辦了婚宴,迫不及待地踏入圍城。
和我同一年畢業的李柔嘉當然也是遇到了同樣的問題。春節的時候就在家相親一次,回到深圳之後,這邊的同事也熱心地她安排過一兩次相親,不過都因為各種原因沒有下文。
雖然自己的問題都沒有解決,但李柔嘉卻很熱心地替我留意。很快,她就幫我物色到了一個人選。
錢鍾書在一本小說中說過,女人有2個願望,一個是做母親,一個是做媒人。這句話的正確性被無數次的驗證了。在我很小的時候,我老媽也表現出一個做媒人的欲望,但是空有熱情缺乏技巧,甚至連基本的程序都不清楚,所以每每以失敗告終。老媽經常在沒有知會女方的情況下,帶一個人去人家家裏,讓女方毫無防備,莫名其妙。有一次她就帶着二姨夫的侄子,到大姑媽家裏去,讓表姐十分尷尬。又如一次過年的時候她又帶着大姑媽家的表哥去了三姨夫的侄女家,人家根本就不在家。她還想撮合小姨父的堂弟和二姑媽家表姐,幸而沒有如願,不然這輩份還真亂了。
而李柔嘉年紀輕輕,卻表現出非同一般的潛質,和電視劇裏面那些舌燦蓮花的媒婆比起來,只差一套職業的裝束而已。比起我那失敗的老媽,完全就不是一個級別的。
按照李柔嘉的說法,這個同鄉條件還是很不錯的,形象尚可,雖然學歷只是高中,但畢竟在部隊裏生活了幾年,也算是受過教育的,現在在她公司附近自己開一家網吧。
我問她,你覺得條件不錯,為什麼你自己不和他交往呢?她瞪了我一眼,「我只考慮同鄉人,外省人就算了。」
但是僅僅從這些描述中我就覺得這人不像是能和自己談得來的,尤其是開網吧,給人感覺不是很好。而且這些牽線搭橋的人一般都喜歡揚長避短,我也就沒有當一回事。後來李柔嘉又提了一兩次,而且把人家的名字和電話號碼都留下了來。我從小就對字寫的好的男孩子有些好感,看到那張便條上俊逸瀟灑的幾個字,內心裏也對這個素未謀面的人有了一點期待。於是在李柔嘉的安排下,我見了這位自己的同鄉。
第一眼看見這位叫高昊的同鄉,我心裏就暗暗叫苦,李柔嘉,你這是在坑我吧。這樣也是形象尚可?面前這個人,完全顛覆了我對軍人的良好印象。在我眼中,當兵的至少身高175cm以上,玉樹臨風。沒想到現在軍隊的門檻這麼低了。
此人五官與身材反差極大,皮膚較白,眼睛鼻子嘴巴都很秀氣,如果這副五官安在一個女孩子面龐上也還不錯,可是偏偏是一個大臉盤接收了它們。他的身材是五大三粗的,給人感覺像是在黑道上混的。從小我接觸的男孩子中,大多數是瘦高的,就算不高,也沒有胖的,對這種比較彪悍的體型,視覺上一時難以適應。但是言語間,他對自己的形象相當的自信,覺得自己絕對算的上是中上等。
第一次見面算是比較平淡,沒有好感,也不至於厭惡。後來高昊就經常打電話聯繫,我也漸漸通過電話了解他的生活。漸漸的放鬆戒備,忽略了之前在意的那些外在的條件。
畢業幾年了,洛雲舟依然在我內心裏的那個角落,只是有的時候我沒有注意到而已。來深圳之後,我也只是通過他□□空間展示的東西來了解他的情況。他在空間裏張揚肆虐地曬他的幸福,寫下那些肉麻的句子。而當我看見他和新婚妻子婚紗照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之前表現出來堅強與大度,其實是強裝出來的。他的妻子是個胖胖的女生,但是卻不是之前我見過的那個胖女孩,那個女孩子高一些,略微漂亮一些,而照片中的這位即使穿上婚紗,着了精緻的妝容,也算不上漂亮,但是那種自信與從容,卻是如出一轍。洛雲舟在她的身邊就像是一個乖巧的孩子,他幸福的表情深深地刺痛着我。隔着電腦屏幕,我的眼淚無法抑制地流下,大滴地落到鍵盤上,不知道是因為恨,還是妒忌,還是兼而有之。
那時,我發現自己從來就不了解洛雲舟,也不知道他的背後還有哪些事情是我不了解的。對他而言,我算什麼?不是初戀,也不是陪他到最後的人,我只是他眾多故事中的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色而已。
而我必須承認的是,我依然沒辦法將他的影子從我的世界裏驅逐出去。我絕望過,想要放棄自己,讓自己永遠的孤獨,因為我害怕再一次的受到傷害。我一直覺得那些因為被人傷害而去自殺的人太傻,這是用自己的痛苦來懲罰別人這種可笑行為中的最極端做法。或許,一條生命的隕滅,也只是滿足了那個人的無恥的虛榮而已。提起這段往事的時候,他會得意地跟別人說,「曾經有一個女孩,為了我而死。」好吧,就算他內疚了,痛苦了又怎麼樣?於自己又有何益?而因為這件事受到傷害最深的,就是給與身體髮膚,最愛自己的人。
我堅信我不會那麼蠢。但是,在最後一次為他流淚之後,我突然醒悟,原來我自己也好不了多少,只是為了讓他內疚,只是怕他心安理得,我就放棄自己,從來沒有試圖要走出這陰影。五十步笑百步,我一樣愚蠢!
想明白之後,我重新整理自己。我對着內心裏洛雲舟的影子說,你,該退場了,放了你,更是放了我自己。你的幸福與我無關,而我,終究要前行。
我咬牙考慮和高昊繼續交往,雖然我對他的印象很一般,但我沒有把他期待的有多好,也就不會有什麼失望。
通過電話聯繫過一兩個月,後來高昊再約我見面的時候,我也就沒有拒絕,見過兩三次面之後也都比較熟悉了,也還是那種十分平淡的感覺,沒有什麼好的優點,但是也沒與發現什麼大的缺點。後來有一次我和李柔嘉需要搬東西,李柔嘉說讓高昊過來,給你們製造一次見面的機會。搬東西上樓的時候高昊特意叮囑我注意鐵門,不要弄出聲響驚擾了鄰居。東西搬上來了,高昊坐下來喝了口水,坐下來,就極其放鬆,和李柔嘉有說有笑的,聲音比較大,腿開始抖動。三人一起下樓走出樓梯口,高昊身後鐵門嘭的一聲巨響讓猝不及防的我驚出一身冷汗,高昊見狀竟然取笑我膽小,然後自顧自地和李柔嘉說話。
也許是覺得已經比較熟悉了,剛開始的謹小慎微被慢慢放下,自己最真實的一面就慢慢展現出來。後來見面的幾次,越來越多的惡習讓我無法直視。走路很快,而且偶爾會隨地吐痰;夏天天氣太熱,在大庭廣眾之下直接把上衣捲起來,露出肚子;他的錢包里從來不放零錢,只有百元鈔票,哪怕是買幾元錢的東西,他都會把錢包里所有整錢拿出來攤開呈扇形,還要抖上幾下。
這些扎眼的舉動讓我難以適應,就像學生食堂里的飯菜里偶爾會出現的一塊肥泡肉,看一眼都覺得消化不良。我一直覺得人的胃口,飲食偏好是和身體狀態息息相關的,像這樣的重口味,我消化不了。
上中學的時候,我的身體狀況非常不好,熱量高的東西都吃不了,每天早上的油餅我碰都不敢碰,巧克力吃一小口就夠我昏昏沉沉大半天了。去食堂打菜的時候,那一大盆子青菜上面散落的肥泡肉,讓我無法直視,於是我只得將頭偏向一邊,那打菜的阿姨趁機將已經躺在鐵勺上的肥肉抖落下去,然後她為自己的這種機靈行為沾沾自喜。在她們眼中,這可是好東西啊,這就是一葷兩素中葷菜的唯一標誌,數量是嚴格控制的,只有在那些高個子男生面前,她們才不會吝嗇。她們看見個子比較高的男孩子,就紛紛如鳥雀一樣嘰嘰喳喳,並招手,「兒子!兒子!到這裏來!到這裏來!」高個男生走到哪個阿姨面前,那阿姨便如同是中了彩票一樣的興奮,在男生的碗裏多加一兩塊肉。
面對這塊肥泡肉,我極力克制那種不快的感覺,但那種厭惡還是不可抑制的通過面部表情傳達出來。不過高昊看不見,因為他走路很快,大部分時候都是留給別人一個背影。
後來我也只好找藉口推脫見面。起初高昊絲毫沒有察覺,還是照樣打電話過來。漸漸的,我發現不僅僅是行為,連言語也讓我難以忍受。
有一次他說他準備找關係托人去買幾個老虎機放在網吧里。本來我就對他開網吧這個事情心存芥蒂,而他居然還考慮買老虎機,完全就是禍國殃民的勾當。我覺得自己的忍耐似乎已經臨近邊緣。
我向來不善於掩飾自己的負面情緒。如果要對自己不喜歡的東西表現的鎮定自若還真是太難。為了防止自己說出難聽的話,我儘量少開口說話。電話那頭的高昊看不到我極力克制隱忍的表情,但是慢慢的,他似乎也感覺到了。
有時候我回應他的時間延遲了幾秒種,他就說,我就知道你瞧不起我。你們上了大學的都是看不起學歷低的人。
他說,不要以為你們上了大學就有什麼了不起,你們上過大學,不過是多讀了幾本教科書而已。我雖然沒有上過大學,但也是讀過了一些書的。《基督山伯爵》你讀過沒?《平凡的世界》你讀過沒?
我感覺有一把髒髒的刷子在自己的心臟上刷了幾下,那種噁心的感覺讓我連克制的力量都沒有了。有時候我真的希望能痛快地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吐之而後快,但是考慮到李柔嘉也是一番好意,這樣做太不給面子。而且這種不快,又難以啟齒,說出來李柔嘉可能只會覺得我誇大其詞而已。那糟心的感覺,就像吃了不好的東西總想吐但是又不能吐,十分難受。
後來我就只得表現出一種反常客氣,而很多時候客氣就是一種很明顯的疏遠。有一次當他再次在公用電話亭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表現出很吃驚的樣子,「哦,怎麼是你啊!」然後,高昊一個星期都沒有打電話過來了,後來打電話頻率越來越低,直至中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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