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蜀道難 第10章曖昧=暖味

    初中時候，我第一次接觸到這兩個字，曖昧，當時是看作為「暖味」，同桌的女孩也是這麼念的。我從小就是個馬大哈，做數學題時，能把加號看成乘號，英語單詞稍微有點長的就容易寫錯字母，看錯幾個漢字，更是家常便飯。

    上了高中之後才發現自己的嚴重錯誤，而這兩個字出現的頻率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發現這兩個字有着極強的表現力及想像空間。人與人之間的那種虛虛實實，似有若無，若即若離，隱秘婉轉，暗流涌動，遮遮掩掩，欲言又止，欲說還休……僅僅用這兩個字就可以表現。後來，我還發現，這兩個字還可以用來形容天氣。而在遇見洛雲舟之後，我覺得這種錯誤並非毫無道理。

    我與洛雲舟之間的這種微妙的關係，不就是一種暖暖的味道嗎？

    洛雲舟大一入校不久時，也曾經在編輯部的刊物上發表過一些文字，感性而帶有小清新。從小我就對小才子之類的男生比較有好感，林主編那樣出類拔萃的才子，光芒過盛，對於我這樣的平庸之輩來說太有距離感，只能敬畏，仰望。洛雲舟小有才情，在一幫中文系才子中算不得出眾，反而為他贏來親和力。

    新人洛雲舟進編輯部第一次參與工作就是和我一起合作采寫一個話題調查，面對林主編的高標準嚴要求不敢怠慢，經常在一起討論，慢慢熟悉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的關係似乎漸漸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我值班的時候，他也常常去編輯部，有時候在圖書館或者食堂里也會不期而遇。我們在一起似乎有很多共同話題，從最近看的書，到他的作業，很多方面的看法相當一致。慢慢的，我對這個個子略微高一些，說話時咬着嘴唇的男孩子比編輯部里別人更加親近一些。而且，似乎每多一點了解，就增加一份好感。

    暑假之後就是大二了，學校又增添了一批新的面孔。「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上一屆大四學生的離開似乎很少能被注意，除非他們給後來者留下了某些令人深刻的印象。

    上學期期末考試之後，也就是暑假之前，學生宿舍做了大調整。部分女生從原來的宿舍搬到剛剛離校的大四男生宿舍樓里去。我和室友們離開宿舍時候把寢室打掃得一塵不染，盡力給那些還沒有到來的後來者們減輕負擔。但是在我們到新的地方去的時候，面對那些剛剛離開的大哥們留給我們的見面禮驚駭不已：生活垃圾，舊衣服，舊書刊，黃色光碟，床底下的臭襪子，甚至內褲……我和室友們花了整整一天才收拾乾淨。

    從那以後我和洛雲舟住的地方就在學校的兩個不同方向，不再順路，也不會在食堂遇見了，但是我們之間的聯繫卻多了些，偶爾打電話，有時候會約見在學校裏面走走。每次在電話里聽到他的聲音，似乎有暖暖的陽光照在身上，周身都是溫暖的。每次一起走在校園的時候，我就會覺得自己的視線範圍變得極狹小，如同一個小角度的攝像頭，周圍的很多東西都不存在了。我們一起的時候常常會見到洛雲舟的同學或者其他熟識的人，有些時候本來人家都沒有注意到他，但是他總是很熱情主動地打招呼，然後我就會被別人的眼神掃射一番，那眼神里的意味深長讓我感到有些不習慣，但是洛雲舟似乎並不介意，反而很樂意。而每次見面之後那種甜蜜的氣氛都能在我的周圍停留好久，所以我也不經常打電話。

    那時候起，我的世界似乎色彩都變得很溫暖，一切都變得很和諧：天氣似乎每天都很好，校園裏的花香更濃郁，鳥語更婉轉，周圍的人好像變得更友善了。女大十八變，加上愛情的滋潤，從那時候開始，我也發現自己在相貌上的劣勢已經不再明顯了，我的面色也漸漸的有了些紅潤，額頭上的那個傷疤也漸漸淡去，我不再傻傻地用長長的厚劉海去遮擋那高額頭了。那時候起，我發現，露出高額頭，其實看起來更好。而我在上課的時候，偶爾亂寫的內容多了三個字：洛雲舟。

    我從小就不太自信，我知道自己是個不討人喜歡的女孩子，也從沒有想愛情會與我有關。對於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冷漠可以讓別人對她增加幾分敬畏，人家會說那是冷艷。而對於相貌平庸的我，不喜歡主動與人交流，則會讓大家敬而遠之。

    從高中開始，我就是一個平庸而安靜的女孩，總是把自己裹在灰色的衣服里，低着頭獨自走路，或者抬着頭看着那一片藍天，覺得自己像是一隻灰色的鳥。在中學的時候，同桌的男孩子都不敢跟我說話，與我有言語交往的一般只有同寢室的女孩，如果是男生，那肯定是同桌。我沉默寡語而又記憶力不佳，經常連班上的同學都認不全，有些同學甚至老師在校園裏見到我為了避免尷尬而繞道而行。我也曾努力地改變這種狀態，有時主動地與別人說話，但是常常會看到莫名其妙，或者是驚恐的表情。 照畢業照時我努力的把嘴角上揚，我以為自己是在微笑，可是拿到照片的時候，看到的又是那張表情漠然而幽怨的臉。

    總之，在我中學時代很多同學眼裏，我總是散發着有一股強大的斥力，拒人於千里之外。所以，我的朋友極少。

    高中的時候，我曾經喜歡過一個男孩子，我的同班同學。在他坦誠的目光里，我感到很溫暖。可是，我很清楚，那種喜歡的成分中更多的是欣賞。我也明白，那個男孩子絕對不會對我又特殊的感情。看到她和別的女孩子在一起，我也沒有絲毫的失落感，我為自己的一廂情願而帶給他的壓力而感到有些愧疚。那個人的出現曾經短暫地點亮過我黯淡的生活，可是我從來沒有預想過未來。

    而洛雲舟的出現讓我感到眩暈，就像穿過了長長的黑暗的隧道，突然一下子見到了光明。有時候我甚至會懷疑洛雲舟的存在是否真實，會不會只是一個幻覺。有時候也會懷疑，他的表現或許並非出自真心，而是因為自己的某些行為給予了一些暗示。這樣的疑惑讓平常並不多疑的我變得異常的敏感。有時候到了約好了要見面，出門之前會打電話，到了時間還沒有接到電話，我就會瘋狂的猜想。

    他是不是忘了？他怎麼能忘了呢？難道他其實並不把自己放在眼裏?他是不記得我的電話號碼了吧？他還是不把我放在眼裏。他是個虛偽的傢伙。或許他只是臨時有事，要耽誤一會，可是我就那麼的不重要嗎？

    然而只要一聽到電話鈴聲響起，我就頓時充滿了希望。電話那頭那熟悉的溫柔的聲音，讓我所有的猜忌都迅速逃遁，所有的疑慮頓時煙消雲散，幸福的光芒又暖暖的照耀着我。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幾個月，這個學期也將漸漸步入尾聲。六月初，未及盛夏，這樣的天氣其實還是比較適合外出的。都說武漢是沒有穿長袖的季節，五一之後脫掉外套，直接穿短袖就可以。但是我天生比較怕冷，所以長袖也穿了一段時間。

    我們照例還是到圖書館前面會面，圖書館是我們住處的中間位置，也是學校的中心位置，無論往哪個方向都是四通八達的。每次見面都是洛雲舟先看見我，朝我的方向走過來，這一次也不例外。我們朝學校後面的湖邊走過去，那時候湖水的情況還算比較好，微風裏夾雜着微微的潮潤，感覺很清爽。兩人邊走邊聊一些以前經常提起的話題，也說起了在學校里的生活，洛雲舟給我講他的室友，校園裏的小詩人，還有年齡比一般同學小4歲的被稱為童生的小天才。教師宿舍樓群的最後面，比較安靜，離湖邊也很近，那裏有一排健身器材，也有鞦韆。洛雲舟在雙杆那裏停下來，我手扶住鞦韆的粗大鐵鏈。那一刻，突然感覺很安靜，這種安靜里有一種異樣的氣氛，洛雲舟咬着下嘴唇，眼神里似乎略有怯色閃爍。過了幾秒鐘之後，洛雲舟雙手撐在鐵杆上，小心翼翼的說，「我，我可以問你一個比較個人的問題嗎？」我點了點頭，應聲「嗯」。

    「你現在有男朋友嗎？」還是輕柔的而又小心翼翼的聲音。

    「還沒有。」雖然已經預感到這個問題，但畢竟在這種微妙的氣氛下，還是有些不知所措。我感覺到自己臉色微紅。

    「我覺得你可以考慮一下了。」

    我的手緊緊抓住那根鏈子，低下頭。我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所以就沒有回應，不敢往洛雲舟的方向看。

    在學校後面漸漸走了大半圈，看見一條紅磚鋪就的小路，旁邊就是紅磚砌成的圍牆，這是學校的後方，不是臉面，所以一切都顯得相對老舊簡單。沿着這條很直不算寬的小道走着，綠色蔥鬱，偶有花朵點綴，小路前方在視線中越來越窄，風景也越來越迷離。我們並排走着，又聊起了新的話題，我感覺到有好幾次洛雲舟用手指輕輕的拈了一下我的衣袖，然後又縮回手去。

    後來洛雲舟帶我到學校後門，其實應該叫北門，因為學校的後面直接就是一個很大的湖，沒有真正的後門。因為北門在學校的偏後方，與學校前方的繁華乾淨絕然不同，就像農家房子的後院，所以就被叫做後門。後門出去小餐館眾多，班級聚會的時候我和班上一眾同學來過。吃過飯，天色漸漸黯淡，洛雲舟送我回宿舍，之前每次送到宿舍樓旁邊十幾步遠的時候，他就會止步，而這次他送到了樓下。最後他說，我今天問你的問題，希望你考慮下之後給我打電話。我還是照例一個字的回答「嗯」，然後轉身就進了宿舍大門。

    那一次的見面，讓我覺得那種洛雲舟離我更近了，那種幸福近在咫尺的感覺讓我有些眩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