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龍嶺一眾修士在那佛光之外數十丈外穩住陣腳,眼睜睜的看着先前幾個沖得快的散修在陣中左衝右突。
那幾人在陣中而不得出,不一會兒忽然全身一顫,便向下掉落,這時候從旁飛出兩道遁光,一抄一落,卻是將那幾個散修給抓在手裏。
孔璋定睛看去,這擒下散修的人卻是兩個中年白衣僧人。
靈隱寺傳自西域大雷音寺一脈,雖然現下轉向,開始與東土佛宗有所聯繫,但是派中人大都仍是保持着大雷音寺的標準僧范,喜着白衣,手持一根七尺至九尺長的禪杖。
火龍真人悶哼一聲,一個痴掠,人已經出現在那佛光之內,不過看得出來極為小心。
他一個劈手就將落在兩白衣僧人手中的幾個散修搶回,出奇的是那兩個僧人卻並未有任何動作阻攔,任由火龍真人將人搶回。
火龍真人並未在那佛光中多呆,搶回人便飛回本陣之中。
那兩個僧人卻在佛光之內合什道:「靈隱寺淨光、淨秀奉法海師叔法旨前來迎接真人大駕。」
火龍真人將手中的人丟給一眾散修,眾人將人接過,發現人倒是沒受什麼傷,但是卻昏迷不醒。
孔璋忽然道:「他們無事,只是陡然間被強大的神念所衝擊而支持不住昏迷了過去。」
那陣中的神念單純而宏大,這幾個散修若是順從,則相當於被洗腦,轉而對佛宗教義深信不疑,身不由己聽命。
常人落在陣中自然是拼命的想抵抗,那麼便等於是與這宏大的念海相抗,便是孔璋都辦不到,只有將自身神念提高頻次避開這無所不在的念海鋒芒,何況這幾個散修,自然是當即就暈了。
「原來你家兩個老和尚早就知道本真人會來?」火龍真人的臉色鐵青,他籌謀半天聚攏了一眾散修,再拉攏了孔璋,合四大修士之力興沖沖的殺上門來,本有心藉此機會一舉給自己的老對頭一個好看,至不濟也可以逼得靈隱寺封門閉宗,那麼身毒國無援之下自然也就只有歸順龜茲國,既可向獅駝山邀功,還一舉蓋過昔日對手。
誰知道一上來就遇上這佛光籠罩下的大陣不說,而且法華海海兩個老僧並不親自出面,只派了兩個低輩弟子出來應付自己。
「家師與法海師叔正有事在身,未能遠迎,但素知真人威名,命小僧前來迎接真人,並有一言相勸。」那淨光僧道。
「說!」火龍真人喝道。
「家師說,佛道本是一家,何苦相爭,現在人妖大戰在即,真人何不暫且退隱?」
「原來老和尚是想說退本真人,可惜遲了啊,本真人已經決定幫且獅駝山了,你們靈隱寺這些年來和大楚那邊的佛宗一向眉來眼去,只怕這場戰爭中是鐵定會站在那邊的吧?」火龍真人冷笑道。
「弟子不知道,弟子只是遵照師尊和師叔的吩咐轉達。不過現下這方圓五百里內已經被我靈隱寺的鎮寺大陣金剛胎藏曼荼羅大陣所籠罩,此陣是集我全寺僧人之力加上在外無數修行的居士虔誠的信力而生,真人還請留步,否則……」淨光僧道。
「否則如何?!」火龍真人氣炸了肺,舌綻春雷般吼了一聲。
饒是兩個僧人在那金剛胎藏曼荼羅大陣的護持下也不由得被震得兩耳發鳴,臉色微白。
「真人請自重,貧僧等已經說完。」這次是淨秀僧急匆匆的丟下話,便拉着淨光僧向陣內飛去,化為兩個白點,轉瞬不見了。
「哼,看我去將這兩個小和尚拿下,給靈隱寺點顏色瞧瞧。」蚿先生忽然道。
「還是看真人的意思吧,到底是進陣還是不進陣?」孔璋悠然道。
蚿先生略帶忌憚的的看了孔璋一眼,冷笑道:「既然已經被靈隱寺發現了,大不了就殺進去就是,難道我們還會怕了這什麼陣法不成?」
火龍真人卻是一時沉吟不決,蚿先生剛才沒有進陣,他可是親自進陣了一次的。
就如之前孔璋以神念探測所見一般,火龍真人也迅速的判斷出現在這陣法是無為而作,陣法籠罩下所cāo縱的天地元氣雖然劇烈,但是卻沒有針對火龍真人,只是佈於這五百里外形成了一個隔絕外界的元氣圈。
不過這元氣圈倒不是如何厲害,只要有真人境的修為,大致便能撞進去。
內中那恐怖的念海卻是令火龍真人也忌憚不已,只不過他的修為遠超過剛才那幾個散修,一發現不妙,便學孔璋一般將神念提高頻次,避開這洶湧念海的鋒芒。
但是如果長久的呆在陣中,卻不得不受到這念海的影響,等於將自己的實力打個折扣。
換句話說,靈隱寺憑藉這金剛胎藏曼荼羅大陣中的念海等於是佈下了一個連天人境修士都會受到影響的領域。
只不過這領域比一般天人境第二重修士所能佈下的領域還要厲害許多,一般的領域不過是cāo縱與自己真元氣機相合的元氣,而這五百里內,受陣法影響,靈隱寺不但可以cāo縱大量的天地元氣用來攻擊或防禦,最可怖的便是這無所不在的宏大神念之海。
這神念之海其實也不是非要對抗不可,最簡單的辦法就是順從,就好像千百人在你身邊吼叫,但當你也跟着吼叫時,你便會感覺你也是其中一份子,那自然也就沒有什麼了。
但火龍真人和孔璋等卻深知,這實在是不可。
因為這神念之海有一股奇異的力量,若真的順從那頻次,雖不致於真的被洗腦,變成佛宗信徒,但呆得久了,恐怕連道心都會受影響。
這才是令得天人境修士都大感忌憚的地方,修到他們這地步,若是道心受損,有時候比身體受損還要麻煩,因為這將意味着繼續進階的可能被斷絕了。
另外還有辦法,就是在陣中提高自己神念的頻次,像孔璋般避開與那念海的正面鋒芒。
但是這樣一來,就算是天人境修士在陣中也會感到非常吃力,因為神念頻次提高,等於一個人用走的方式在追你,而你得用跑的力氣才能拉開與對方的距離。
「這陣法有些古怪,三弟不要大意。」九嬰道人神色一動,亦發話道,顯是他亦像孔璋一般以神念潛進去探測了一番,察覺出其中的詭異。
一眾散修全部望向四大修士,有不少人盼望着火龍真人說就此作罷。
火龍真人差點想吐血了,本以為這是一舉解決靈隱寺的大好時機,想不到竟然會如此,看來之前還是太小看靈隱寺了。
他卻不知道這金剛胎藏曼荼羅大陣正是傳自西域白衣佛宗的絕頂大陣,比起大雷音寺的本陣來,也不過就只差了合適的鎮陣法器罷了。
傳聞當初佛門二聖飛升前便是以此陣鎮壓了妖皇,將之轉化為佛宗的護法。
佛門二聖飛升,其道統分為東西兩脈,各得所長。
以個人修為來說,當是東方佛宗三大支脈青出於藍。
西牛賀洲的白衣僧們卻是連一位聖階都沒有,而那魔佛陀能在西牛賀洲北方橫行無忌,甚至創下小雷音寺。
白衣僧們在而對聖階修士,所以這麼多年來才不得不收縮了戰線,熄了與東土佛宗爭雄之念,放棄了對靈隱寺的cāo控。
但是魔佛陀至始至終都只敢在西牛賀洲的北方橫行,以那中部的恆河為界,從來不曾越過界河一步。
所顧慮忌憚者有二,其一是被佛門二聖飛升前所鎮壓收服的那妖皇,雖然靈智已失,但是自身威能神通還在,甚至可與聖階一戰,其二便是因為大雷音寺的金剛胎藏曼荼羅大陣止於那恆河之前。
有此兩點,即使是以魔佛陀之能也不敢越過恆河向白衣僧們挑戰。
倒是白衣僧們這麼多年來一直是想除去魔佛陀,奈何對方太過機靈,始終不肯越界,而派人過去剿除邪人,白衣僧們已經試過多次了,無一生還,有傳說那魔佛陀已經堪比聖階修士。
這金剛胎藏曼荼羅大陣能讓魔佛陀都生出忌憚,自然是非比尋常。
就像孔璋和火龍真人等現在所見,此陣能聚念如海,能將千萬人的神念經過陣法聚集起來形成可怖的威能,在此陣中要麼順從臣服,從此信仰佛宗,要麼便得受到這恐怖神念之海的衝擊。
現在孔璋與火龍真人所面對的金剛胎藏曼荼羅大陣的威能遠不如在西牛賀洲的本陣,除了沒有八葉護持之外,最根本的差異便是在量上的不同。
現在眾人所面對的陣中念海都感覺宏大,但卻不知道此陣的根本正是在於這神念之海宏大。
靈隱寺此陣的念海不過是集了西域所有信徒居士的虔誠信仰而生,算起來也不過才近千萬,尚不及全盛時的上億信徒。
而那西牛賀洲的金剛胎藏曼荼羅大陣則是能發動近百億人的信徒之念,否則如何能讓聖階級別的修士都不敢越雷池一步。
所以那魔佛陀後來才會躲在西牛賀洲最北邊創建小雷音寺,存的便是要另立宗教,分了大雷音寺的信仰之力,以減弱金剛胎藏曼荼羅大陣的力量。
當然,西域這些信徒與西牛賀洲的信徒又有所不同。
同樣是信徒,首先自然是虔誠,不虔誠的信仰,其念力就算再豐富,金剛胎藏曼荼羅大陣也很難借用到。
但是當虔誠度相差不大時,便得看這信徒的靈智程度了,靈智越高,金剛胎藏曼荼羅大陣能借到的信仰之力便越強。
若是這信徒本身又是神念修持的高手,那對金剛胎藏曼荼羅大陣的助益便更大。
西牛賀洲雖然是佛宗發源之地,但是那邊的人民由於先受妖族統治數千年,再受佛宗影響,甘於接受六道輪迴之說,好處在於對佛宗較為虔誠,但是在神念修持上便大大的弱於東勝神洲這邊了。
否則以近百億人的基數,何致於在二聖飛升後,白衣僧們雖然能達到天人境第四階,卻始終沒人能突破聖階,卻只能仗着二聖留下的陣法、護法以及法器抵禦魔佛陀。
所以靈隱寺這金剛胎藏曼荼羅大陣說起來威力雖然連西牛賀洲本陣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但是百分之一卻是肯定比得上的了。
但就憑這百分之一的陣法威力,便足以影響天人境修士了。
一般情況下火龍真人還不會太過忌憚,但是等到他們與法華、法海鬥法時,如果這陣法威能全開,那就不一樣了。
二僧到時在陣中自如,甚至還可以借陣法攻擊防禦四大修士,而四大修士為了不與陣法中的念海正面衝突,打鬥時必須始終維持神念的極高頻次,是以火龍真人陷入了一個尷尬的地步。
「羅喉道友,依你之見如何?」火龍真人既然明白了這些,自然也萌生了退意。
但是他之前高調而來,現在就這樣退去,先不說如何向獅駝山交待,恐怕門下和這群散修以後是再也不會聽從他的了,這叫他如何甘心。
孔璋將目光投向那沖天的佛光之中,笑道:「道友,你當局者迷啊,靈隱寺越是這般,越說明我等該進去看看。也不知道是何等人物搶在我們前面讓那些和尚提早放出了這殺手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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