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酒趁年華 第104章誰才是傻子

    獲得大勝了,這消息被顏肅之第一時間傳到了京城。干出這麼一檔子事兒,他也不能白幹了,這不但是為歸義的社會治安做出了卓越的貢獻,更是造福沿岸各地居民。算上之前還有人參他什麼「以鄰為壑」,這一回,無論如何,他都是要上報的。

    沒錯,不上報,瞞一瞞什麼的,加上皇帝也「有意配合」,他倒是能在歸義呆得久一點。可等到太子登基了,將他調回去,他除了耍無賴,也沒旁的辦法能留下來。如果這一次再積一回大功,兩次合一塊兒,他的身份地位無疑會比之前更高,就有了更大的操作空間。

    事情總是這樣的,只有在掌握更多資源的時候,才有資格去考慮其他的解決辦法,否則哪怕面前一片坦途,你最後能走的路,也就只有那麼一丁點兒。

    是以雖然不想升職調離,但是這一次大捷之後,顏肅之還是在第一時間露布傳京,匯報了皇帝。

    皇帝自然是開心的,得有多久沒有聽到好消息了呢?皇帝發現,自從他老人家開始按着「傳說中的好皇帝」的行為守則開始做事之後,各種麻煩是一樣接着一樣來了。多得讓他不得不懷疑,這麼用心做好事究竟值不值得?還是老天爺其實也是個欺軟怕硬的傢伙,看他蠻橫的時候,反而是天下太平的。

    還好,顏肅之沒給他丟臉,雖然他當初一眼認定這個熊孩子比較能幹的時候,其實顏肅之也沒什麼功勞更沒什麼政績,可他鬼摸了頭,給了顏肅之信任與機會,顏肅之也沒有辜負他的期望。皇帝開心得一直笑個不停,笑完了,還把太子給叫了來,給太子說他沒有看錯人。

    皇帝開心的事情,很快就傳揚了開來。今天唐儀特意調了個班,跑到顏家道賀了。雖然姜戎與唐儀不是一個部門的,但是都是負責宮禁的,一個走的,另一個自然就留下來值班。聽到了消息,飛快就派人傳了出去。

    彼時唐儀正在顏家裏坐着,差點沒把老實孩子顏淵之給氣出個好歹來。這貨把邰陽公府當成自己家一樣,樂滋滋地招呼着客人。顏肅之真正的弟弟顏淵之被他搶了位子,氣得想揍他了。

    聽到姜戎的消息,唐儀開心地道:「好顏二!」喝彩的聲音還挺大,顏淵之的耳朵都要被他震聾了。

    不多時,大街上的消息也傳了來。露布入京,就是為了宣傳,吆喝着咱們立功了,可不能把功勞被人給昧下了。當初顏神佑瞞着歸義的事兒,為她爹爭取時間,就沒有在第一時間發出露布。

    於是顏府的氣氛就更加熱烈了。如果說上一次還是勉強被壓,後來事情多,又有皇帝的故意不理會,導致顏肅之未能正常論功的話。那麼這一次,這樣的聲勢,還有「搗毀巢穴」這樣的結尾,這功勞怎麼也不能更不賞了。就算皇帝還想壓,朝廷也不能讓皇帝這樣胡亂來。楚太尉也不是吃素的,顏家也不是吃虧的,顏家那些姻親,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顏肅之封侯可期,封戶數目還不能少了。

    顏淵之急忙喚人去後面報告楚氏,又派人再次核實。楚氏那裏,正有許多夫人娘子在一起說話。京中貴婦人的聚會,一年裏不知凡幾,沒理由尚且要找個名目見一見面。何況此番有了正經的原因?

    人皆說楚氏「有福氣」,楚氏也難得露出一個驚喜的表情,笑吟吟地道:「誰家孩子沒這一遭呢?」顏神佑就坐在她的右手邊兒上,右手邊坐的是顏希真,顏靜姝姐妹分坐在兩邊。姐妹們都圍着楚氏。

    這會兒聽到了消息,姐妹中間也是眼色亂飛的。顏希真是為堂妹高興,顏靜姝的心情就複雜了許多,尤其是想到顏希真已定了親事,顏神佑這回回來,雖然大家沒有明說,估計也是有這個意思,下一個就輪到了她。對比一下各自的父親,顏靜姝的心裏就難受了起來。顏家不是世家,不是有一個姓氏就能嫁得好的。她父母雙亡,而且還跟活着的這些長輩有些矛盾。一想到這裏,就更難受了。更坑爹的是,她外祖父家根本指望不上……

    正思量間,就見大伯母柴氏又來匯報,道是前面已經跟姜家、楚家等處通個氣兒去了。顏靜姝咬緊了牙根,咬得腮幫子都疼了,硬壓下了趕緊離開這裏的欲-望,僵硬地坐在原地。下手,她的兩個妹妹還在天真不知愁,也都笑吟吟的,一模一樣的「與有榮焉」的表情,令顏靜姝頗為氣結。

    大概除了她,這屋子裏其他人都是開心的。顏肅之這也算是能夠自立門戶了,有這等出息之後,兄弟間的相處自然會更輕鬆些,至少,分家的時候吃相會好看些,大房是樂意的。四房受過二房的恩惠,也樂意。顏氏對這個弟弟一向是頗為偏心的,自然開懷。賓客們與顏肅之也沒什么正面競爭,全都來湊熱鬧。

    這氣氛就被炒到了最高。楚氏還留大家一起用飯,道是:「有功無功估且不論,能平平安安的報喜信兒,我就放心了。」

    大家都說她是慈母情懷,也幾乎全都留下來用飯了,只有尤家一代婆婆來給楚氏道賀的娘子要回去。道是婆婆臥病,她得回去侍奉,不然不放心。眾人又贊一回這兒媳婦孝順,柴氏親自將人送到了門口。

    不一時開宴奏樂,其樂融融。顏神佑暗忖這一回親爹露了個大臉兒,她正該低調,於是只跟着楚氏。楚氏命她下去安席,她也跟着顏希真,與顏希真分開之時,就更是收斂。也不多說話,也不大聲笑,柔柔軟軟的,看起來十分好推倒的溫柔淑女樣兒。

    顏肅之的好消息傳來,便是覺得歸義變成郡不算什麼大事兒的親友們,也歡騰了起來。顏家的親友,社會地位都不算低,似姜、楚、郁、柴、徐等,皆是上層圈子裏的人。尤其是這幾家,對於武事都挺重視的——柴家雖然不尚武卻有一個尚書令——對軍功的計算方法都熟得很,掐指一算,這一回封侯應該沒跑了吧?開始準備賀禮吧!

    雙喜臨門!

    姜家裏,蔣氏接到兒子的內部情報,開心得要跳起來了!這回女婿封爵得升官兒回來了吧?歸義那個窮地方,不但女兒受罪,看外孫女兒回來連拉車的牛都湊不出一頭來!必須得回京來,她要好好給這娘兒仨補一補!

    越國長公主樂得跑到唐儀家裏看小孫女兒去了,顏肅之封侯了,這年頭根本就沒有什麼降爵而襲的說法。只要不犯事兒,老子是侯爵,嗣子便是侯爵。六郎是顏肅之元配嫡長,爵位下來,最後穩穩地落到六郎的腦袋上。越國長公主的孫女兒,那就是妥妥的侯夫人,曾外孫又是下一代的侯,這比什么姓氏還要實惠!

    在越國長公主的眼裏,沒有比這個再好了的。有好些人,哪怕老子有能耐,也不能保證兒子們個個都有這等旱澇保收的好事的。一家裏,除了嫡長子,其他人很難再因父親得到什麼爵位了。哪怕是米丞相的兒子,多的是拿個職位,而非世襲之爵。世家,也不是沒有貧窮的旁枝的,只是不過他們的旁枝,想出頭比別人家容易些罷了。

    若有一個腦袋一直露出來的機會,誰特麼閒着沒事兒想過一陣兒苦日子再出頭?這不吃多了撐的麼?

    所以越國長公主特別開心!十分想給唐儀的次女,也找一個這樣的好歸宿。

    這些正在開心的人根本沒有想到,皇帝的想法跟她們不一樣。皇帝是想壓着顏肅之的級別的,不過架不住心情好,對於顏肅之隨後的哭窮,請求把歸義稅再減一減、撫恤金請求發上一發、繳獲的戰船什麼的請留下來鞏固本地海防,皇帝都痛快的答應了——就是不給升官兒。

    哪怕顏肅之隨後的詳細戰況描述里,講明了抄了賊窩,什麼綢緞之類的是燒了,不過還有些金銀留下來了,會押解進京。這都不能打動皇帝,給他個侯什麼的做上一做。

    彼時全國調防已經完成,藩王們對此一句反對意見都沒有,還說元旦會親自入朝。朝廷除了要應付接下來的元旦大典,還有一些局部地區偶發的百姓造反,事情倒也不算多。就是造反,這幾年哪年也都有那麼一、兩起的,大家應付着應付着,就成了應付造反的熟練工了。

    所以,相當一批的高官們,有的是時間關注顏肅之的「大捷」。

    皇帝的麻煩,來了。

    ————————————————————————————————

    先是,按照流程,朝廷必須派人去核實一下戰況。這一次比較衰,據顏肅之的戰報,情況是這樣的——

    顏肅之厲兵秣馬、枕戈待旦,就為了收拾海賊,報一報被突襲之仇!準備了挺久,船也準備了一些,人也準備了一些,駕船的漁民也訓練過了。就等着風向一轉,他就帶隊趁着西北風,一路殺到海賊的窩點——某個小島那裏。

    海賊聚在一處島上,島不大也不小,據俘虜交待,上面還有淡水的水源,周圍有二、三衛星島。島上生活還是蠻不錯的,有男有女,有酒有肉,全靠搶劫保持在一個比普通百姓好一些的水準之上。

    當然,這年頭植被也是相當不錯的。秋天時秋風一吹,到了這個時候基本上花草樹木都挺乾燥的。

    顏肅之壞啊,帶上了人,來了個火攻。他的人金貴着呢,歸義的人口本來就不多哩。這一回還拐了山璞的三百人跟着呢,因為聽說島上也有山林什麼的,萬一火攻沒有達到最大效果。叢林作戰,還是山民比較合適哩。

    還好,顏肅之的運氣相當不錯,乾草+火油,真是一個兇殘的組合!雖然叢林離島的邊緣還有些沙灘之類的地方,顏肅之在船上架起了拋石機,遠遠地給它拋上島去。

    海賊這邊發現得也比較早,海賊的船在屢次的戰鬥中也總結出了經驗,甚至有一種尖頭包了鐵包的船,專門用來撞對方的船隻。

    顏肅之這裏也不是吃素的,他既然有拋石機,自然準備好應對這撞船的殺器——拍竿。都是槓桿原理,歸義有山林,木材也是不缺的。海賊的船往前撞,顏肅之的船就用拍竿不等他們撞上來就先砸翻了撞船。

    一頓暴打之後,撞船砸漏了,海賊落水,顏肅之還在上面組織人往海里射,力圖一個也不放過。清完了航道,就是放火。這是選好了的日子,不但風向風速合適,連濕度都很幫忙。浸了火油的柴草被拋入叢林,風助火勢、火助風勢,海上一片混亂。

    趁這個機會,顏肅之大船上又放下了小船,小船載着死士,舉着盾牌,一路劃到了海賊船塢附近,開始鑿船。趁着海賊又是救火,又是忙着組織防禦的空檔,把人家船給弄沉了。顏肅之在海面上也沒閒着,令船隊轉向,看看島上有沒有比較機智,還留了小船在旁處準備偷溜的。

    這一仗,由於顏肅之太過無賴,歸義方幾乎沒什麼損失——他們等大火燒得差不多了,就在海上先揀漏。海賊又要下水游着跑走的(……),統統被射殺了。沒被當場射殺的,受了這麼重的傷,再泡海里游泳,也是個淹死的命了。

    海面巡得差不多了,等火燒完了,在海上練習打移動靶兼吃飯的歸義方才開始登6。一點一點一慢慢搜羅着從俘虜那裏得來的藏身處,又將山林巡了一回,有兩個士卒還發現了三處以前不知道的窩點。

    顏肅之本次帶了三千人來,倒也夠用了。一邊殺人,一邊順手抄了海賊的倉庫,有的地方防火措施做得不錯,包括絲綢在內的布料一類保存得多些,有些比較不走運的倉庫里,易燃物就都燒了。

    顏肅之翻到了海賊的小金庫,十分不客氣地都搬到了船上。帶回去一點,收穫頗豐。當然,他是不準備都繳給朝廷的。按照不成文的規定,戰爭之繳獲,三分歸將領支配,七成上繳。顏肅之這個流氓,大筆一揮,將兩處掉了個個兒。他拿了七成,只將三成上繳。朝廷要是嫌少,就告訴他們:火攻,值錢的都燒壞了。

    其實最值錢的都沒燒壞,比如擺得十分安全的好些個珊瑚珍珠一類。內里一株紅珊瑚,足有七尺高,顏肅之扯塊麻布把珊瑚樹一罩,才讓人搬上他的座船。回來裝了一大盒足有五斗珍珠,分給山璞算是額外的分贓。


    山璞小朋友驚呆了!他們就跟着來旅了個游,什麼大力沒出,就先拿了這些?據說回去還要分金銀……山璞覺得,自己的任務更重了。

    回到縣裏,剩下的操作就是顏肅之和盧慎等人的事情了。反正到最後山璞也分了不少戰利品就是了,裏面還有一套金制的酒器。

    所以,戰事是發生在海島上的,御史想核實,也可以,上島呀!島都燒焦了,能看到個毛線?看的都是顏肅之帶帶來的熏得亂七八糟人頭。數一數呢,好有幾千顆了。據說還有俘虜,比如女人和孩子之類的,但是更多的婦孺都死掉了。據戰報,乃是海賊見大勢已去,瘋狂殘害的。

    御史去得快,回來得也快,人頭太多,驚嚇太大,回來就報:「是真。」

    朝廷上自然是有反對的聲音的,比較之前參過顏肅之的那位蔣御史,提出了這麼大的戰果,會不會是殺民冒功?蔣廷尉聽不下去了,怒道:「歸義原本有多少人?現在有多少人?顏肅之先要填滿了兩萬戶的缺口,歸義設三縣,然後再去找這幾千顆頭來?他是神仙嗎?」

    把蔣御史噴得接不下話來了。

    皇帝一聽,果然有理,下令將御史的這份調查結果與顏肅之的戰報一起備案。然後,就又沒有然後了。

    上一回被轉移了注意力的人不幹了!

    由於皇帝近來態度比較和藹,御史們噴他的力度也加大了許多。除了蔣御史噴顏肅之,其他的御史們在御史大夫蔡老先生的帶領下,開始噴皇帝了。中心思想是,有功不賞,皇帝你想幹嘛?!你是不是看人家顏肅之不順眼啊?就算看人家不順眼,你也不能這麼昏庸啊?你在破壞規則你造嗎?你太無情無恥無理取鬧了!趕緊的,給人家封爵!

    皇帝裝死。

    朝臣覺得這事就比較嚴重了,御史勸諫都沒用,那麼大臣們來吧!九卿、三公,依次上本,便是楚豐,這回也不講什麼避嫌了,也問皇帝:您老到底怎麼了?腦抽了還是腦殘了?想當昏君了嗎?

    又有大臣將水家挖了出來,然後進諫太子。雖然是你生母的娘家人兒,可他們實在上不了台面,上次那事兒,顏肅之就算有錯,水貨們的錯更大!你不能為了一群上不了台面的水貨,寒了朝廷棟樑的心啊!

    皇帝有苦說不出,還自以忍辱負重呢。太子被諫得有些受不了了,這都什麼事兒,他真沒記仇好嗎?就算記仇,他要收拾人也不用這種蠢辦法呀!這不是……他爹有一個挺高明的安排嗎?怎麼朝臣就這麼嘰嘰歪歪了呢?

    然而父子二人又都有點小得意:看,老虞家的智商還是很不錯的,皇帝的心事,沒一個人能看破的。

    那是因為你們太蠢了好!嗎?!

    米丞相這回不干別的了,將正旦慶典的事兒都交給柴尚書令去辦,他自己跑到宮裏坐着,皇帝不給個說法兒,他老人家就要在勤政殿裏打地鋪了!

    皇帝十分無奈,只得攜太子往勤政殿裏看望米丞相。米丞相見皇帝蔫頭耷腦地過來了,心說,知道錯了,還有救。

    沒想到,接下來他會被這個皇帝雷飛!

    ————————————————————————————————

    皇帝領着兒子,爺兒倆做賊一樣地蹲在米丞相跟前兒了。米老頭兒很有骨氣地眼睛一閉,頭一撇,當沒看見。

    皇帝不得不趴他耳朵上,小聲說:「咱們是親家對吧?這事兒我只跟你說,你知道了緣由,可別再跟他們起鬨了啊。」

    米丞相忽地睜開了眼:「啥?這怎麼叫起鬨呢?國法在那裏了,該怎麼着就怎麼着?若是顏肅之冒功,自有國法辦他,若是實,自然要依法封爵啊。爵以酬功,職以授能,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聖人怎麼會不知道呢?殿下,臣等為殿下講書的時候,難道沒有講過嗎?」

    虞喆低頭,小聲道:「你聽阿爹說完,阿爹是有道理的。」

    米老頭兒梗着脖子看皇帝,皇帝清清嗓子,不好意思地道:「你也知道的,這如今的情勢不大好。這朝里文的行的不少,武的就青黃不接了,顏肅之倒是不錯,我想將他壓一壓,留給太子用。」

    米丞相睜大了眼睛:「他的年紀在那兒了,至尊父子都用得上!」

    皇帝見米丞相像是沒聽明白似的,便先哀聲嘆氣打一回悲情牌,眼睛都濕潤了,訴說一回他兒子年紀小,他兄弟都出鎮羽翼漸成之類的。米丞相道:「朝廷都是忠於陛下的,區區藩王,不在話在。這跟不依法論功,有什麼關係嗎?」

    皇帝這才說了他的小心思,什麼怕太子對顏肅之無恩,要讓太子施恩之類。

    米丞相當場就跳了起來!雖然年紀一大把了,米丞相這一跳卻是相當用力的,用力到跳起來之後眼前一黑,差點一頭栽下去撞到案角。虧得虞喆眼明手快,將他扶住了。

    米丞相兩眼發黑啊!

    米丞相老淚縱橫啊!

    米丞相真的被皇帝爺兒倆給蠢哭了tt,世上的老闆那麼多,為什麼讓我遇到了腦殘的這一個。果然是馬上得天下不能馬上治天下,以小巧謀位,不能以小巧治國啊!

    可事已至此,米丞相還得撐着,至少得給顏肅之一個公平的結果。

    皇帝驚呆了:「丞相為何落淚?」

    被你蠢哭的。

    米丞相以袖試淚,平復了一下情緒,一手抓着一個,對這一對至尊的父子道:「陛下、殿下,老臣一片赤誠,你們就聽一聽勸吧!這個事兒,它不是這樣做的啊。」

    皇帝奇道:「怎麼會?」

    米丞相誠懇地道:「陛下與太子,佔着天下大義的名份,口含天憲。天下忠貞之士,生而心嚮往之,你們用不着這樣啊!國士待之,報之國士,只須賞功罰過,公平公正,就能萬民歸心了。萬不可弄這等小巧。」

    皇帝聽到「小巧」就不開心了,乾巴巴地道:「這樣不是很好嗎?」

    米丞相道:「顏肅之是個實在孩子,小時候兒,顏啟那般糊塗,他還是那麼懂事兒,寧願自污以成全父親與庶弟。上回壓着他沒封爵,他也沒鬧,還老實剿匪,將歸義治理得井井有條。對這等人,何必這般呢?陛下不覺得不妥嗎?」

    您這點兒心思,沒猜着,就是個實誠人,你對個實誠人耍這種把戲,你還是不是人啊?你有沒有點良心啊?你就仗着人家是個好人,就這麼戲弄人家,你好意思嗎?「他要是猜着了」這麼個可怕的假設,米丞相沒說出來。

    皇帝被說得有一點不好意思了,咳嗽了一聲:「事情已經做下了嘛,以後,阿喆會給他補償的。」

    米丞相帶着些失望地看着虞喆:「太子也是這麼想的嗎?真是太讓老臣失望了啊!您應該帶頭兒勸聖人的,這事兒有眼睛的人都看着呢,有功不賞,大家怎麼看啊?以後還有人賣命嗎?他們只會說,顏肅之再能幹,但是因為不肯受外戚侮辱,所以要被欺壓啊!怎麼能這麼糊塗?!」

    啥?還有這種事兒?

    可仔細一想,還真是啊!

    皇帝父子面面相覷,表情都很便秘,在米丞相嘆氣的背景音中,皇帝問道:「那怎麼辦?」

    米丞相怒道:「還怎麼辦?!照着律法去辦啊!軍功要算首虜數的,比着數目還不會嗎?去選個地方兒給他當封地啊!再好好安撫他!這世上聰明人太多,傻子都快不夠使的了,你們還在逗傻子玩兒,玩壞了可再找不到下一個了!」

    皇帝越想越是,如夢初醒:「對對對對對!快快快,召他們來議啊!」

    當天下午,皇帝挨完米丞相的罵,跟太子兩個就灰溜溜地召集相關人員來議一議顏肅之的戰功問題。

    顏肅之封侯,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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