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橋邊野草花,
烏衣巷口夕陽斜。
舊時王謝堂前燕,
飛入尋常百姓家。
唐朝詩人劉禹錫這首千古名唱中的朱雀橋位於建康城外,橋不遠處便是烏衣巷,在朱雀橋頭一眼望過去,但見大小屋落鱗次櫛比,沿着這時還叫淮水的秦淮河,一路煙柳翠幕,繁華昌盛無以復加。
劉禹錫詠唱時烏衣巷已成廢墟,秦征和陶淵明到這裏時,卻正逢烏衣巷的鼎盛時期。
去年年底陸葉兒無故失蹤,後來從各種跡象推知她可能已經回家,今年開春後不久,秦征便有心往烏衣巷一行,當時臧雋擔心秦征如此上門和士族門第的禮節不合,建議他先請有身份的人做媒,但陸葉兒的身份眾人一直都是猜測,秦征也未十分確定,因此要先見陸葉兒一面,然後再做定奪。
秦征與陸宗念也頗有淵源,以晚輩之禮上門拜訪倒也順理成章。他要出門時,恰巧陶淵明代外祖父來訪臧雋,少年人閒暇中無聊好事,又想一覽建康風光,便求秦征帶他過來,也算給秦征作伴。
兩人坐着木筏,在朱雀橋邊登岸,橋不遠處即是烏衣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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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征登岸的時候,數十丈外遠遠地停泊着一艘小船,等秦征消失在煙柳之後,小船中才有兩個人冒出頭來,其中一個是鬚髮濃密的中年男子,面貌胡化,另外一個二十來歲年紀,藍眼鷹鼻,卻是一頭黑髮,正是爾何辜、爾獨明父子。
爾獨明遠遠望了秦征一眼,說道:「爹,我們有必要這樣嗎?相離幾乎百丈,還要屏絕所有內外氣息,區區一個秦征而已,又不是三傳五老,就算被他發現又如何!更何況他還中了風消雲散,早就被廢了。便是恢復了一些功力,也不是爹的對手吧。」
爾何辜聞言大怒,甩了他一個耳光:「你懂什麼!」爾何辜目視秦征遠離的方向,他遠遠跟隨的這一路,竟是緊張得背後汗水微滲。
爾獨明被甩了一個耳光,卻是十分不服氣,這一路來他都沒見秦征施展過任何神通,走路、登船、上岸,行止和沒有武功的普通人完全沒兩樣,真不知道乃父為什麼緊張成這樣子。當初秦征威逼天都峰時,他們父子也曾尾隨過,那時候也沒見爾何辜怕成這樣,難道進了一趟紫金秘境,就把他的膽子給嚇小了?
爾何辜一瞥兒子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怎麼?你還沒看出什麼?」
爾獨明不語。
爾何辜道:「依你的眼光看去,秦征深淺如何?」
地獸門有「命源窮索」的絕技,能夠探查生命波動以確定其位置,探索生命意蘊的以確定其強弱,探索生命動向以確定其屬性。不過如果被探查者修為相近,一旦展開探查也會暴露自身的位置與意圖,這段尾隨父子兩人都不敢妄動,自然也就沒動用命源窮索,但作為地獸門的高手,爾氏父子仍然能夠通過容貌外表、行為舉止來推斷一個人的深淺。
爾獨明皺着眉,說:「孩兒就是覺得秦征根本什麼都不是,他簡直不是淺,根本就是空空如也,所以才不明白父親為什麼這樣忌憚。」
「空空如也?你也看出是'『空空如也』,怎麼還會問出這樣幼稚無知的話來!」爾何辜冷笑一聲:「秦征的確中了風消雲散,這一路也未展露半點神通武學,可你也不想想,他若真是一個被精氣被徹底廢棄的人,這一路還能保持這樣與山水完全融洽的神貌?」
爾獨明聽到這裏,臉色微微一變,想起剛才秦征的舉止——他的人站在船頭,臨風觀水,雖然未有任何逾越常人的舉動,但整個精神狀態卻長時間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全無物我之分。這是一個病廢之人不可能有的情狀!
「姓秦這小子是怎麼恢復的,我也想不通,但他現在的樣子,絕不是功力盡失,只怕反而是已進入『敦兮其若朴,曠兮其若谷』的上德之境。」爾何辜道:「遠望他的感覺,我只在嚴三畏那裏見到過!我的心防受嚴三畏重創,至今沒能癒合,若秦小子真的已經臻心宗絕頂境界,唉……」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竟是想到紫金秘境中那人說的話來:「三傳五老要對付你,或還需要費一番手腳,我要對付你時,你擋不住我魔言一擊!」如果秦征真達到了這個境界,那麼紫金秘境裏那人能如何對付他,秦征也就能如何對付他。
忽然之間,爾何辜覺得在兒子面前示了弱,甚是丟臉,又甩了爾獨明一個耳光,道:「你在這裏遠遠看着,若有什麼動靜,就用『同命蜥蜴』通知我。」說完跳上岸去了。
爾獨明被連甩了兩個耳光,但覺一張臉火辣辣的,看着爾何辜遠去的背影暗中冷笑。等爾何辜走得遠了,這才忽然轉入船艙,揭開幾塊船板,露出一個猶如死屍一般的人來——竟然是月季兒,他手指連點,解開封鎖月季兒生命跡象的二十八竅,月季兒才緩緩睜開眼睛,盯着爾獨明,目光卻在呆滯中帶着不解。
「怎麼?為何這樣看我?」爾獨明冷笑道:「若你是落到我老頭子手裏,那時就知道我對你有多好了。」
當日陸葉兒離開後,月季兒就想去尋華青囊,半路上卻被爾獨明截住,落到了他的手裏。但不知道為什麼,爾獨明抓到她之後,卻沒將她交給爾何辜,甚至在與爾何辜會合之後,還想盡辦法隱藏這個消息。
「那天葉兒姐姐和我的談話你未必聽到了,但你在附近監視了那麼久,想必也應該推測出秦征哥哥的身體早有起色,」陸葉兒道:「但你剛才卻在你爹面前裝模作樣,我實在不明白,你們父子之間,也需要算計到這個程度?」
爾獨明有些詫異:「你居然還能聽到我們的談話?哈,廣陵派的高足,可真是不簡單啊。」
被地獸門連封二十八竅,進入假死狀態,生命跡象全無,普通人是五感俱廢,但廣陵派的聽覺訓練與眾不同,他們是一心系精氣,精氣系八荒,聽覺並不完全依賴耳輪,二十八竅被封后她竟然還能聽到周圍的動靜。
爾獨明的目光在爾何辜離去的方向轉了一眼,哼道:「他算什麼父親!我不過是他強-奸了一個女俘虜,留下的野種罷了。我們這一脈,所求乃是肉身長生,自己若能長生,那傳宗接代就沒什麼必要了,所以對他來說,找到天外之秘才是最重要的,有我無我,根本就無足輕重。」
月季兒儘管早知爾獨明父子不是好人,聽了這話眼神中還是忍不住露出難以理解的迷惑之色,她是萬萬想不到他們的道德認知,竟會偏差到這個程度。
爾獨明看到了她的眼睛,忽然有些不受控制地狂怒道:「你為什麼這麼看我!又在憐憫我嗎?」
月季兒低聲道:「其實你並認同你的父親,其實你也不想變成他那樣子,對嗎?」
爾獨明聽得怔了一怔。
月季兒又道:「那天你要對我……對我施……施暴,但我失聲痛哭之後,你雖然煩躁地打罵了我一番,卻沒繼續糟踐我,其實你和你父親,還是不同的,對嗎?你拿住我之後又不肯將我交給你父親,其實也是……」
爾獨明就像被戳中了內心深處最大的隱秘,陡然暴怒,打斷了月季兒的話:「胡說八道,胡說八道!」他抓住了月季兒的頭髮,低聲怒吼道:「老子的心思,也是你能猜度的?」
他伸出蜥蜴般的舌頭,舔了舔月季兒的臉頰:「你不提起,也就罷了,既然提起了,老子今天就快活一番。」說着便忽然扯爛了月季兒的衣服,露出雪白而瘦削的肩膀來。
月季兒雙淚長流,爾獨明怒道:「哭什麼!做老子的女人,有這麼難受嗎!」
月季兒的心素來柔軟和善,就連面對爾獨明這樣的人,也起不了惡念,泣道:「我並不是說你不好,只是我的心裏已經有人了。你硬要這樣對我,我心裏難受,卻無法反抗,所以哭……我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爾獨明自幼隨爾何辜走南闖北,爾何辜只憑需要與喜怒殺人,對生命全無憐憫,若起興時,也從來不將女人的貞操當回事,爾獨明耳濡目染之下,也是殺人取命如草芥,淫-人-妻女若等閒,而那些女人,心甘情願的便歡喜交合,受他逼迫的必憤怒痛恨,無論前者還是後者,爾獨明都能從中得到強烈的快感,卻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像月季兒,面對他的強迫雖然痛苦,卻不仇恨,甚至還帶着憐憫,這就讓他進行不下去。
「你心裏有人?誰!」
「我不會告訴你的,我任何人都不會告訴……」月季兒泣道:「我和他是不可能的,他心裏也沒我,但這份念想,我願今生今世,都爛在心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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