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顧翌正坐在椅子上,翹着腿,雙手閒閒地叉/在一起。聽見聲音時朝這邊看了眼,示意眼前桌子上的飯盒:「你的。」
黎鑰點了點頭,反手關上門,走至顧翌對面坐下,打開飯盒沉默地吃了起來,倒也沒和顧翌搭話。
在她吃飯的途中,顧翌一直單手撐着下巴,眯着眼看着她吃,看着看着突然就輕笑了一聲。對上黎鑰徵詢的目光時,顧翌意味不明地看向黎鑰看起來水潤光澤的唇瓣,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看來,從我這裏得到的陽氣還不夠麼?」
黎鑰的動作頓了頓,瞥了顧翌一眼,邊伸手合上飯盒邊隨意道:「看來,被綁了整晚還不夠?」
她是一/夜好眠,而顧翌則是折騰了整晚,也沒能擺脫藤條的束縛,所以一大早起來,等她解開了藤條,他就頂着黑眼圈衝着她皮笑肉不笑。
「我吃好了。」她擦擦嘴,盯着笑容有些僵住的顧翌,目光在他臉上轉了一圈,搖搖頭,有些可惜道:「你的身體實在是太差勁了。居然連一晚都撐不過。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等等!」顧翌咬牙,從桌子後兩步繞過來,一把抓住了黎鑰的手腕,頗有些咬牙切齒道:「你懷疑我不行?!」
?
黎鑰的表情是恰到其處的疑惑,看着被捉住的手,挑眉道:「你本來就不行啊。」
「你……」
「哐當--!」
顧翌的惱怒聲被房門被大力推開的聲音打斷,兩人扭頭看去,正看到鄒時滿臉驚詫,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
「對不起老大!我不是故意的我什麼也沒有聽到!」鄒時掩耳盜鈴般捂住自己的眼睛,『哐當』一下子又重新合上了門。
看着這一系列動作,瞄着顧翌臉上再也繃不住的微笑。黎鑰終於忍不樁撲哧』一聲輕輕笑了出來,甩了甩手:「別玩了,我出去了。」
顧翌沒有放手,而是轉過頭來認真的盯住黎鑰看了半晌:「我想了整晚,我是真的……」
『哐當--!』
顧翌停下,深吸了口氣,看向門口態度躲閃的鄒時,聲音平靜地問道:「什麼事?」
那雙眼裏沒有絲毫笑意,被這麼一看,鄒時頓時後背的冷汗都冒出來了,連連擺手:「咳,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老大!是真的有急事!」
「說。」言簡意賅的一個字。
鄒時:「前面來了一伙人說要在這裏住下,和我們的人起了衝突。現在正在外面對峙着呢。」
「走吧。」顧翌與黎鑰對視一眼,默契地朝外走去。
「我們的人有受傷的麼?」黎鑰率先問道。
「沒有人受傷,不過是雙方語氣沖了些,推搡了幾下。」鄒時小跑着說道,想起什麼似的皺皺眉:「對方領頭的也不像是個不講理的人,看起來不難說話。」
三步並作兩步,一問一答見幾人就趕了過去,鄒時喊了一嗓子,圍在前面次第讓開,露出對面領頭男人的面容來。
甫一對視,雙方均愣了愣。
「何焚?」
「顧翌?」
——熟人?!
眾人皆驚。
對面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穿着黑色風衣,五官儒雅,周身縈繞着一種書卷氣。這樣的人,倘若再戴上一副眼鏡,看起來就是一個乾乾淨淨的大學生。
卻是顧翌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們。
叫做何焚的年輕人笑着,沖身後揮了揮手:「誤會而已,都散了吧。」
顧翌沖鄒時微微點頭,鄒時拍拍手,哈哈一笑:「原來都是兄弟啊,真是不打不相識,大家跟着我,我現在就帶你們進去。」
待得眾人散的差不多了,黎鑰也準備跟着進去,不料顧翌一直捉着她的手不放。
何焚幾步上前,抱了抱顧翌,拍着他的肩膀,眼中的喜悅難以掩飾。
「我就知道你沒事!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你這個傢伙了!」
顧翌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背。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逃課喝酒飆車,狼狽為奸。感情倒也不錯,如今能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下重逢,自然高興。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顧……」何焚退了兩步,視線一轉,移到黎鑰身上,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他的聲音就被一道激動的聲音打斷了。
「……兒、兒子!」
那聲音在發啞打顫。
黎鑰敏感地感覺到顧翌握着自己的手,輕微地抖了一下。
何焚看着顧翌直直盯着自己身後,神色莫辨的臉,也沒有轉身,直接攤攤手道:「我要說的就是這件事,我們這次來c市收集物資,叔叔阿姨非要跟着一起來。說是末日爆發時你在c市附近遊玩,死活要來找你。怎麼勸都不肯聽。……沒想到真的找到你了。」
他嘆了口氣,繼續道:「顧叔他們一路上吃了很多苦,你……自己看着辦吧。」
說着側過身子,一對夫婦很快走近。
「兒子……」走到顧翌面前,女人又喚了一聲,她的聲音極為酸澀,滿心滿眼都是站在自己身前,活生生的兒子。
她上下仔仔細細地打量着,過了半晌,才伸出手,有些顫抖摸上了顧翌的臉:「兒子。」
兩行淚一下子就淌了下來。
黎鑰瞬間覺得手腕處被捏的生疼。
她看了眼眼前的中年女人與身後,筆直站立着的,眼巴巴看着這邊的中年男人,二人雖然風塵僕僕,衣物皺皺巴巴。但是還是能感覺的出來,這兩人眉眼間與顧翌有幾分相像,而且言行舉止間顯露出良好風度。
「你沒事就好……」顧母哽咽着,臉上早已不見了往日裏精緻高雅的妝容,她此刻面容疲倦,眼眶通紅,就是一個全心全意為兒子着想的母親。
她流着淚,只是看着垂着眼、一直沒有回應她的顧翌。就有些尷尬地縮回了手,勉強笑了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她朝身後看了看,顧父立馬走上前,雙手握住了她的肩,感受着顧母有些顫抖的身體。忍不住朝顧翌瞪去,聲音嚴厲:「你/媽辛辛苦苦地找過來,路上擔心受怕,連吃都吃不飽。如今見到了你,不說這個態度,你竟然連『媽』也不叫一聲!為人子女,哪有像你這樣的!」
「你別說了!」顧母連忙扯了扯他的袖子,阻止顧父繼續說下去。顧父本來脾氣就暴躁,一點就着。哪怕是在表示關心,也是刀子嘴豆腐心。
本來擔憂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就格外的不好聽。
顧母攔住顧父,抬頭連連解釋着:「沒關係沒關係,你爸他就是這脾氣,你別生他的氣。」
那小心翼翼的期許,看着讓人分外心酸。
黎鑰忍不住反握住顧翌的手,輕輕捏了捏。
顧翌神情恍惚了一瞬,抬眼看着眼前的兩人,終於微微點了點頭:「嗯。」
顧母一下子捂住了嘴,表情看起來似哭非笑。顧父輕輕攬住了她,靠在自己的懷裏。深深地看了顧翌一眼,而後無奈地嘆了口氣。
待顧母平靜了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淚。
這才將視線轉向了顧翌旁邊的黎鑰,有些詫異地看着被自己兒子緊緊拽住的手。愣了片刻隨即笑了起來,有些篤定地看着黎鑰說道:「你是小翌的女朋友吧。」
她的笑容很溫柔,聲音聽起來讓人如沐春風。很容易讓人生出好感。
隨着她的視線,黎鑰看向兩人交握的手,與顧翌看過來的目光對視幾秒。
彎着眼睛輕笑:「……是啊,阿姨。」
她試圖抽出被握的更緊的手,另一隻手覆上顧翌的手,安撫地拍了拍。
「我先帶着阿姨和叔叔進去休息。」
顧翌仍然看着她,不放手。
「對啊,」何焚適時搭話:「我們已經趕了很久的路了,先讓顧叔他們進去休息吧。……顧翌,好久不見了,我想和你聊聊。」
顧翌目光一片黑沉,定定地看了黎鑰一眼,隨即放開了手。沖幾人點點頭,便跟着何焚站在一起,目送着幾人進去。
「女朋友?」
何焚抽出一根煙遞給顧翌,自己含了根煙正準備打火機點着,卻見顧翌伸出手,指尖一簇火焰。
「不錯啊,火系異能。我就知道你小子命大。」何焚吸了口煙,吞雲吐霧間瞥了前面一眼:「你這個女朋友真不賴。而且看起來,顧阿姨很喜歡她。」
「嗯。是挺不錯的。」顧翌沒有點煙,捏着手裏的煙仔細看了看,重新插/回何焚風衣口袋裏,嘴角微翹,心情很不錯的模樣。
何焚正在彈煙灰,聞言差點被燒到了指尖,不敢置信地擰過頭,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你是認真的?」
顧翌給了他一個冷笑:「我和你不同。」
「呵,呵呵。」何焚乾笑兩聲,轉移了話題。
心中到底還是震驚的,兩人認識了這麼多年,顧翌對誰都是玩世不恭的,表情做不得真。只有在面對他時,才會偶爾露出有些真實的一面。想到剛剛談起『女朋友』時顧翌毫不掩飾的溫柔,何焚不得不感慨一句:這貨是的認真了,不過……被他看上的人才是最可憐的吧。
他當然知道顧家的情況,也知道顧翌實際上就是個冷心冷肺的傢伙。很難有人真的走進他的心裏,就是他,也是陰差陽錯地救了被群毆的顧翌,後來拉下臉天天在他面前刷存在感,才能算得上是他的朋友。
顧翌這個個性,要是真的看上誰,怕是不擇手段,死也不肯放手的吧。
…………
顧媽媽看着進出打點着的女孩子,簡直是越看越順眼。
長得好看,又有禮貌,做事井井有條,關鍵是自家兒子喜歡。
她知道自己和丈夫年輕時虧欠兒子良多,後來想要補償卻無從下手,兒子已經刀槍不入,過了對親情期待的年齡。
雖然懂得這個道理,讓她後悔不已。但是目前能做的,就是希望兒子開開心心的,就算不原諒他們也好。
她害怕小時候帶給兒子的陰影無法消除,害怕兒子孤單一生。沒想到這次來找兒子,能帶給她這麼大的驚喜。
兒子有人陪伴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未嘗不想要藉助這個女孩子的手,改善與兒子的關係。她其實看得出來,兒子妥協大部分是有這姑娘的原因。
「小鑰,別忙了。」顧母招了招手,親熱地喚着黎鑰:「過來和阿姨聊聊。」
黎鑰從善如流地走了過去,坐在了她身邊。
也不刻意討好,只是聊了些顧母想知道的情況,說的最多的無非就是顧翌。
知道了顧翌的家庭背景後,黎鑰對這對夫婦感情挺複雜的,很多人認為譬如浪子回頭,知錯能改的情況都是值得原諒的,其實不然。傷害已經鑄成,改了也會留下深深的傷痕。
這對父母的情況就是如此,現在看起來可憐無助,也只是在償還自己的過錯而已。
顧翌是不是能真的毫無芥蒂地原諒他們、接受他們,黎鑰不得而知,也沒有權利干預。能做的,就是支持顧翌的決定。
兩人可謂是相談甚歡,等到黎鑰回到休息的地方時,時間已經過了很久了。
打開門時,稍微愣了愣。
顧翌正對着她坐在那裏,聞聲抬頭看着她。
「是真的嗎?」他說。
「嗯?」黎鑰關上門,轉身面對他:「你說什麼?」
顧翌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肩膀,直直看入她的眼底,吐出清楚地說出三個字:「女朋友。」
黎鑰怔了一下,隨即失笑,對上顧翌頗為執着的目光,反問:「你覺得呢?」
「可是我是認真的。」顧翌掰過她的肩,固執地回道。他想了整晚、想了很多,不得不承認他對她上了心。只是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感情而已,明明是想要說喜歡的,一開口卻成了不懷好意的夜間邀請。
被捆綁起來的他,腦中充斥的各種旖旎場景搞得他整晚都失眠了。
雖然他們一開始的認識就很戲劇,但是他從來沒有遇到過讓他直白地想要得到的女人。也許只是一塊浮木,但是他卻無法放手了。
「我是真的想要和你在一起。」顧翌抿着唇,執拗地重複着這句話。有些孩子氣,大有不得到回應就不放手的架勢。
黎鑰看着他半晌,勾起唇:「你是認真的,那自然就是真的。」
顧翌微微怔楞,隨即緊緊地抱住了黎鑰,露出一個略顯傻氣的微笑。埋頭在她肩窩,深深的吸了口氣:「我這個人很有毅力,一旦認真,就是一輩子的事情。」
「那就好,」黎鑰伸手回抱住顧翌,輕聲道:「恰巧我也是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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