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節交涉
男孩的臉一下子漲的通紅。或許他不曾預料自己會面對一個如此的回答。憤怒和憎恨浮現在他的臉上,使得他那張充滿稚氣的臉都有些扭曲了。
「你居然……居然如此侮辱那些被你殺害的人!」男孩叫了起來。
「殺都殺了,再侮辱一次又如何?除此之外,我也沒有侮辱他們,只是陳述一個事實罷了。」艾修魯法特回答道。「還是說說,你來找我幹什麼吧?」
他並不在乎這個孩子。但是他很清楚,他遇到的這一系列事情絕不是這個小孩子能幹的。不過這個孩子的現身,本身就說明了很多東西——之前他就已經從那個邪教徒嘴裏知道了拜倫兩個孫子的去向。如果沒出什麼特別的意外的話,那麼這個孩子,之前是落到了邪神信徒的手裏。
換句話說,他是被邪神的信徒派過來的。
「你……你的心中沒有半點悔恨嗎?」
「很遺憾,沒有。」艾修魯法特回答道。在說話的時候,他也在向四周張望。他有遠遠超過人類的黑暗視覺,但是他的目光能穿透黑暗,卻無法穿透障礙物。不知道此刻有沒有什麼東西在黑暗中向他包圍過來。不過,艾修魯法特認為這是一場刺殺的可能性比較低。
「你是個惡魔!你的手上沾滿了無辜者的血!」
「我的手上倒是沾了不少血。」艾修魯法特有點認真的回答道。「不過我倒是真的沒見過什麼『無辜者』。這個世界上每個人的死……橫死都是有理由的,真正的那種完全不知情卻被殃及池魚的無辜者很少。比方說你的父親,他就是完完全全的在自己找死。至於你的祖父,那就更加明顯了。」
「你……」
「你知道不,埃辛——你應該記得這個名字——那個傢伙一開始確實是為你的祖父效力的。可惜他有功不賞,有過不罰,包庇親眷,嫉妒賢能,所以才讓那個傢伙最後選擇了倒戈。有那麼好的部下卻不好好珍惜使用,估計在死神面前也沒辦法說自己冤枉吧。他們自己犯下了罪,只能用自己來償還。」
「或許是吧,」男孩的臉色變得十分蒼白,「但你知道,有罪的人是不願意讓人相信他是有罪的。」
「我知道,所以我已經料到你來幹什麼了。想要用你那些可笑的言論和無聊的邏輯讓我的心產生動搖嗎?那是不可能的!讓你主子出來吧!」
「噢,」男孩象是被一塊熱鐵烙了一下似的狂喊道,「混蛋!當我站在你面前,當我這樣一個被你傷害,被你破壞,被你毀滅,被你奪去了一切的人站在你面前的時候,你居然還能恬不知恥的數數我家族的恥辱!不,你說的是對的!我知道得很清楚,惡鬼,你看透很多東西,也許知道一些連我也不明白的往事……我不知道你憑藉着哪一種火炬的光,看到我家族隱藏的黑暗,但我的恥辱比起你用華麗的外衣掩蓋着的恥辱或許更可敬一些!」
「我殺人無數。」艾修魯法特很平靜的看着他,任憑對方暴跳如雷卻紋絲不動。「在我那些不知是真是假的記憶殘片裏,我經歷過無數次戰鬥。說不清楚那些到底是正義還是邪惡,但是也許壓根就沒有正義和邪惡,只有立場的區別。但是在我心中,我身邊每個人要比戰場上的敵人重要一百萬倍。我沒有你想的那麼鐵石心腸,不過我的愛和仁慈都是留給我身邊的親人和朋友,而不是留給戰場上的敵人的。在這個方面,我很少主動選擇。如果可以的話,我向來盡力不把任何人套上一個『敵人』的牌子,希望和所有人和平共處。可惜總是有很多人都是主動跳出來,站在我敵人的位置上,因為佔據一些可笑的優勢而得意洋洋,並且用居高臨下的嘲笑表情看着我。打倒這些人,我的心中從來不會有半點猶豫和悔恨。哪怕用他們的屍體鋪平整個大地,用他們的血染紅整條江河,我也不會有任何動搖。」
他的口吻平靜,但是話語的內容卻讓人不寒而慄。「所以,用這個孩子玩這種花招一點意義都沒有,憑你是無法動搖我的心的。」
艾修魯法特舉起長劍,跨步向前,魔法能量在纏繞在劍身之上,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你……你想殺我嗎?你連一個孩子都要殺?」男孩後退了半步,臉上露出了明顯的驚恐神色。
「我說過,我的慈悲之心從來不為敵人所留。」艾修魯法特冷冷的說道。「更別說只是一個區區的傀儡了。」
凋零之劍橫掃而過,男孩的頭顱在下一瞬間隨着一聲慘叫聲落地。鮮血從他的脖腔里衝出來,灑了一地。無頭的屍體舉着火把,頹然栽倒在地。
空氣中的魔法之風開始詭異的流動着。在這些無處不在的魔法之風吹拂下,艾修魯法特清楚的感覺到四周的情況產生變化。不過,事情和他預想的差不多,在某種連他也沒搞明白的規則的運作下,魔法之風的能量開始聚集,以男孩屍體為核心凝結起來。
一個散發着病態的,淡綠色光芒的身影從虛空中浮現。
如果小丫頭在這裏,她就會認出這個人的名字。沒錯,出現在艾修魯法特面前的幻影,正是混沌的巫師領主,馬文。
「呵呵,真沒想到……」馬文有些尷尬的笑起來。雖然他是一個奸奇的信徒,但是出現這種沒按照他構思發展的戲,他還是感到有幾分不自在。「你居然能……殺了他?」
「如果我不殺他,他也會自殺的。」艾修魯法特走到屍體邊上,從拿起一把很方便隨身攜帶的匕首。他信手抽刀出鞘,匕首很鋒利,簡直算得上吹毛斷髮。「這一切不是你早就準備好的嗎?」
「這恐怕是個誤會……」馬文雖然在笑,但是笑中的那份尷尬實在太明顯了,瞎子都能看出來。「但是你這樣……不會在意嗎?」
「如果按照你原來的計劃,是不是這個孩子來到我面前,可以義正言辭的將我呵斥一頓?把我說成一個屠夫和兇手,讓我羞愧,或者乾脆是惱羞成怒……然後他再大義凜然的自殺,給我造成巨大的震撼,甚至能在我心裏留下陰影。」艾修魯法特看着這個浮現出來的身影。雖然他不認識對方,但是他很確定,此人一定是混沌的信徒,而且是地位很高的那一種。「既然他註定要死,而且這個決定是你做出的,那麼我又何必因為他的死而感到有所負擔呢?殺死他是你,不是我。就像法官定罪名的時候,被冠以殺人犯罪名的永遠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絕不是一把劍。雖然那個受害者確實是死在劍下的。」
「哈哈哈……說的太好了。」馬文臉上最後一絲尷尬也褪去,留下的只是一臉讚嘆。「到處都在傳說艾修魯法特伯爵不但是個傑出的戰士,更是一個強大的魔法師……如今親眼看到,真的是不勝榮幸。」
「你是誰?」艾修魯法特問道。
「別人都叫我馬文。至於我的身份……想必艾修魯法特大人也猜到了。我就不隱瞞了,我是詭詐之主的僕人,用你們的話說,我是一個混沌的巫師領主。」
「奸奇的信徒?」艾修魯法特繞着對方走了半個圈子,仔細的檢查了一下。此時他早已經抓住了魔法之風,隨着那種垢膩復仇的味道衝進自己腦子,他的感知也越發敏感,感受到身邊魔法之風每一個細微的流動。魔法的匯聚點是地上男孩的屍體,換句話說,只要他破壞這具屍體,就足以讓這個遠距離傳送影像的魔法告吹,甚至可能更糟糕。
除此之外,這個出現的幻影是由魔法之風的能量交織出來的,它是一個精細的造物,容不下任何干擾。一句話,這個幻影沒有任何危險性。
「送信過來要見我的人是你?」艾修魯法特問了一個多餘的問題。
「正是如此。」馬文回答道。「因為某種原因,使得我願意冒着巨大的風險……當然,我要感謝伯爵大人也甘願接受我這個邀請……」
「找我幹什麼?」艾修魯法特打斷了對方的話。
「事實上,如您所知,我們各自所屬的陣營即將發生一場大戰。甚至此時此刻,我也也處於交戰狀態。」
「這個應該歸咎於你們,你們是入侵者,不是嗎?」
「對於此事我無法辯駁。」馬文回答。「但是想必伯爵大人也有所耳聞,在我們的內部也是分成多個陣營和派別的。我所屬的陣營並不希望這場戰爭。雖然我們此時正在軍中,但是我們是被裹挾而來,是被迫的。」
「你是要告訴我,你想要幫我取得勝利?既然你能用這種方式來到我面前,想必你也知道我將是援軍中的一員,甚至有可能擔任主將。」
「正是如此,這也是我想方設法來找大人您的理由。」
「我不相信天上會掉餡餅。更不相信一個奸奇的信徒肯背叛混沌。」艾修魯法特直截了當的回答道。「這是一個圈套的可能性要更大,不是嗎?」
「這對我而言不是背叛。」馬文回答。「實際上,我更樂意稱其為『各取所需』的結盟。您在我的幫助下,一定可以擊潰混沌大軍,建立不世功績。而我則借這個機會,狠狠的打擊了我的敵對派別,提高了我在混沌之中的地位。如此皆大歡喜的結果,我相信只要是聰明人就不會拒絕。」
「也可能是謊言。」艾修魯法特不為所動。
「只要您有此意向,我願意用實際行動來證明我的誠意。」馬文微笑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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