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中型的帆船駛進了伊瑞伯的港口。
這並不是一艘精靈的艦艇,而是一艘人類的船隻——其實要判別這個很容易,精靈的船隻幾乎都是縱帆船,而人類卻全部都是橫帆船,而且又大又笨,結構簡單。
時間正值春天的上午,陽光明媚。像往常一樣,這艘人類的船隻停靠在伊瑞伯港口一個專門的位置。幾名人類走下船的時候,他們發現已經有人在這裏等着他們了。
「迪耐瑟大人,」領頭的那個人類立刻認出了對方的身份。「很高興見到您。」
「同樣很高興見到您。」迪耐瑟保持微笑,他橢圓形的細長雙眼閃現出超然的睿智之光,不知為何讓這幾名人類覺得有點不安。「薩里特先生。這是您第一次來伊瑞伯吧?」
「一座令人印象深刻的城市。」這個叫做薩里特的男人有點侷促回答。「沒錯,這是我第一次來這裏。」
「請跟我來。」迪耐瑟說道。「這麼長途航行,您一定累了,也渴了吧。我們已經準備好了房間。順帶問一下……」他猶豫了一下。「科斯博迪先生怎麼……沒來?」
「他不再負責這件事情了。」薩里特趕緊說道。「上一次他把我介紹給您,就是為了交代好相關事宜。現在,貿易工作的相關事宜由我負責。」
他看着面前的精靈,生怕他對此表現出不滿。但是迪耐瑟臉上毫無任何表示,對他來說,反正這些人類都差不多,都一樣的粗俗野蠻,所以到底和誰做買賣實在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只要有個人出來負責就行了,不管是科斯博迪還是誰都沒任何區別。
「我們來談談一年的貿易額度……」薩里特說道,不過迪耐瑟打斷了他的話。「薩里特先生,在這裏說話不方便,我還是先帶你們去房間稍做休息之後再討論吧。我提醒您,在伊瑞伯,懂得你們語言的亞蘇爾並不多。萬一你們走散了,可能會遇到一些麻煩。」
他等候了幾分鐘,讓薩里特等人安排好船員,然後就將他們帶向宮殿外供普通客人居住的房子。在他們走了一小段路後,迪耐瑟發現他的客人們都停下了腳步,看着前方的什麼東西。
「這是什麼?」薩里特問道。他所指的是前方的一棟較大的建築,一面旗幟掛在建築物上,正凌空飄揚。
「那只是一個哨所……駐紮一支小部隊。」迪耐瑟解釋道。「負責治安方面的問題……」然後他意識到這幾個人類所指的並不是建築物本身,而是那面旗幟。「你說那面旗幟?那是艾修魯法特王子的旗幟,他是伊瑞伯的統治者。這是一個傳統……其實就和你們人類的紋章差不多,我們亞蘇爾的王子們也經常用一個圖案來代表自己。」
「我見過這面旗幟……」薩里科低聲的說道。「血龍旗幟!」
「哦?我還真的不知道艾修魯法特王子在人類世界也有這麼大的名氣。」迪耐瑟並不在意,隨口回答道。
「那是吸血鬼的旗幟!」薩里科突然說道。「我在南方西瓦尼亞地區,也就是吸血鬼血色公爵所支配的地區,看到過這面旗幟。」
「哦?完全一樣?」迪耐瑟有點好奇的問道。
「這個……並不是完全一樣。龍的嘴……爪子的位置,還有尾巴的角度……有一點區別。但只有很少的一點區別。」
「親愛的薩里科先生。」迪耐瑟微笑着回答道。「不知道你是否聽說過,在我們亞蘇爾一族中,使用龍作為旗幟是一種很常見的事情。如果你有機會在我們的土地旅行,在北方、西部乃至中部的眾多領地里,你會發現有很多的王子、貴族使用龍型作為自己的旗幟。這符合我們的傳統,並沒有任何值得奇怪的地方。」
「但是這個血龍……血紅色的……」
「這個嘛,我只能說很不幸,這個世界上的顏色只有九種,赤橙黃綠青藍紫加上黑白二色。我們可憐的王子們總得選擇一種顏色吧?於是在這項九選一的遊戲中,我們的艾修魯法特王子選擇了紅色。在我看來,事情就這麼簡單而已。」用人類的語言說完這段話之後,迪耐瑟又改用精靈語低聲的咒罵了幾句。
必須要說,迪耐瑟的話完全符合邏輯,沒有任何值得挑剔的地方,幾個人類都不吭聲了。
「對了,我想問一句,關於科斯博迪先生和我們簽訂的貿易協議……那些未完成部分要如何處理?」迪耐瑟突然問了一句。
「作廢。」幾個人類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由薩里科回答道。
「作廢?啊,真不懂你們人類。鳳凰王本來還打算補償給科斯博迪先生的,畢竟因為戰爭的緣故,我們單方面的終止了和他的協議……如果他願意的話,能得到相當不錯的賠償的呢。」
「作廢就可以了。」薩里科回答道。「對於你們被迫中止協議一事,我們也知道那是迫不得已的事情。我們怎麼能為這種事情向生意上的夥伴要求賠償呢?」
「這樣當然最好了。」迪耐瑟回答道。
他們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因為有迪耐瑟帶路的緣故,所以哨所的士兵沒有進行任何的盤問。
「請問一下,艾修魯法特王子在城裏嗎?我們明天能見到他嗎?」薩里科突然問道。
「王子殿下不在城裏。」迪耐瑟回答道。「而且他近期內也不會回來。不過請放心,城市裏有全權代表,他簽訂的協議就等於王子本人一樣有效力。」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們已經走上了台階,朝着地勢較高的城市中心走去。迪耐瑟不經意間回過頭,看向海邊的港口。
現在的港口看不到幾艘戰艦,幾乎都是商船、貨船之類的船舶。他還記得艾修魯法特王子曾經統帥艦隊從這裏揚帆起航,為伊瑞伯帶來了無上的光榮。
那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
在某個神秘的殿堂里,一張相當大的圓桌擺在了房間的中央。眾多的身影都已經就位。在圓桌正中,有一個虛幻的圖像正懸浮在空氣中。如果有一個久經戰場的老兵,亦或者是一位相信外科手術更甚於魔法的醫生,就能看出,這是一個人類腦子的圖像。
與會者正在竊竊私語。
「這個,就是依蘭留給我們的遺產。」說話者身披灰白色的斗篷,從他的動作和說話的語氣神態就能看出,他正是這次會議的主持者。「大家請看,這是她近距離掃描過來的人工智能。」
竊竊私語聲更多了。
「我們可以看出,整個人工智能分成四部分,核心晶片、人格制御裝置、數據庫晶片、小型蓄能裝置。整個人工智能附帶了生體接口,使之完美的和大腦結合在一起。可以推測,人格晶片中附帶了邏輯炸彈,一旦引爆,小型蓄能裝置必然也隨之爆炸。換句話說一旦發生那種情況,人工智能絕對沒有任何保留下來的希望……任何一個部分都留不下來。」
「這個確實是很重要的消息……但是關於這一點,我們早就猜到了。」有人對灰白斗篷說道。「依蘭沒有成功嗎?她有沒有成功的關閉人工智能?」
「不知道。」灰白斗篷回答。「我不是很肯定……她傳送回來的最後的錄像……畫面完全是一團糟。我們只能猜測,依蘭啟動了振動儀,但至於有沒有成功的關閉,我卻無法確定。目前我只能猜測可能性只有一半對一半。」
「你說什麼?難道沒有派遣探測儀嗎?探測一下那個叫艾修魯法特的傢伙就知道了。」
「無法探測。因為發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灰白斗篷清了清喉嚨。「根據我的估計,應該是依蘭身體的能源裝置失控爆炸的時候,因為意外引發了那個古老的傳送門。血色公爵和依蘭最後戰鬥的位置正好是傳送門的中心,我相信正是這個原因才引發了傳送門啟動的。我相信各位都看過錄像了,傳送門的晶片此時已經被血色公爵弄走,所以被爆炸的能量所激活的,是一個失去控制的傳送門。其空間鏈接到何方,恐怕是一個無法解答的問題。」
有人發出了一聲咒罵。灰白斗篷完全理解這種心情——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卻得到這樣一個結果。依蘭死了,而人工智能卻被帶到了不可知的領域——十有八九漂浮到宇宙中去了,亦或者是熾熱的地核。
「這完全是一個意外。」有人說道。「不可控的意外。恐怕關於人工智能的事情……我們就要到此為止了。從此就安心於建設,再也不要想着人工智能的事情吧。我們有很多的工作崗位需要人手……」
灰白斗篷搖了搖頭。「很遺憾,各位,我不這麼想。」他大聲說道。
所有人都盯着他。
「從概率的角度來說,血色公爵艾修魯法特,有百分之十四的概率被傳送到某個安全的地方。」灰白斗篷回答。
「這個概率太低了。」
「依然值得期待,不是嗎?而且我相信依蘭,我相信她關閉了人工智能……或者至少是關閉了其中一部分。」
「為什麼如此確信?」有人不滿的問道。
「因為她是依蘭。」灰白斗篷的聲音突然變得冰冷。「她是為我們犧牲的,為了我們所有人,犧牲了兩次。我相信大家都懂得,依蘭還能活很多年,如果她選擇將自己冷凍,或許能支撐夠長的時間,甚至能等到我們造好飛船,飛到一個高度發達的星球上。可是她為了我們,選擇了犧牲。人工智能上有邏輯炸彈,想要關閉它,必須在一個特定的條件下,在人工智能判定自己絕對安全的情況下才能將其關閉。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讓我們中的一個去送死,死在艾修魯法特劍下,在臨死那一刻使用振動儀,唯有如此才能將其關閉……對於一個做出如此高貴行動的同伴,一個如此可靠,拯救過我們所有人性命的同伴!我們怎麼能懷疑她呢?依蘭一定成功了!」
他停頓了一下。「我希望由我接手依蘭留下來的工作。」
會場上一片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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