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束,只剩下艾修魯法特獨自一人坐在帳篷里。他感到很不是味。這是一種很強烈的挫折感,就好像在一場單打獨鬥中敗落亦或者是賭博中輸光一樣。他明明知道敵人有陰謀,但是卻無法從理性上理清思路,看穿敵人的行動,只能憑藉直覺(不管是人類還是精靈的觀點,直覺都是不可靠的)來決定行動。
如果湯瑪士知道的話,應該會很失望的吧。
「嘉莉,給我看看地圖。」艾修魯法特在腦海里要求。很快,他的眼前立刻出現了那副細緻得不可思議的地圖。他琢磨着地圖,但是老實說,他無法想像黑暗精靈要怎麼來設計他。唯一的可能只有王城本身——也許他們在城裏準備了一支在數量上佔據壓倒性優勢的大軍。但是老實說,如果黑暗精靈真的有兩支主力軍團的話,他們早就開始嘗試着圍追堵截遠征軍了,壓根不需要玩這種不高明的手腕。
除此之外,關於王城的衛戍部隊被抽調到前線的消息,已經被鳳凰王所證實。此時雙方在第一線都投入了大量軍力,這是毫無花招的實力對抗,玩不出什麼手段。
艾修魯法特不管怎麼想,都覺得黑暗精靈唯有納伽羅斯的主力部隊(此時剛剛從礦區出發)能夠對遠征軍造成致命威脅,但是問題是由於路途上的差異,他們來不及趕到戰場了。
莫非他們有很多條龍?他在心裏琢磨……別傻了,有多條龍的話,他們早就直接利用飛龍來牽制騷擾乃至奇襲遠征軍了。放棄如此明顯可靠的優勢而設計一個愚蠢的陷阱……黑暗精靈不會做這種傻事情的。
外面傳來腳步聲,將艾修魯法特從沉思中驚醒。他看向大帳門口,去而復返是凱伊。
大帳里只有兩個人,凱伊此時並沒有穿戴盔甲,也沒有披着代表身份的白獅皮斗篷。看這幅樣子,她大概是不想讓人看到她獨自來這裏。
艾修魯法特平靜的和她對視着,空氣中的有一種難言的壓抑,雙方都沒有說話。
「王子,你是認真的嗎?」良久,凱伊終於開口了。「如果你就此什麼都不做的撤退,會對士氣造成很大的打擊的。」
「凱伊,你參加過賭博嗎?」艾修魯法特突然問道。
「賭博?」
「在人類的世界裏,有些人專門靠賭博生活,他們就是所謂的賭徒。這些人並不是將賭博視為遊戲或者是消遣,而是將其看成謀生的手段。在賭徒中,有一些經驗的說法。有一句說法就是這樣的:如果看不清對方贏錢的手段,那就千萬不要下手。」
「……」
「我們眼前的情況就是這樣。其實我們所有人都承認杜魯齊有很大可能設下陷阱了……唯一的問題是我們看不清他們用什麼手段罷了。既然看不清楚,那何必強求呢?只要我們放棄,只要我們不參與,無論他們設下什麼樣的陷阱,都毫無意義。」
「如果這不是一個陷阱呢?」
「是陷阱的可能要比不是陷阱大……這種風險,我們應該避開。凱伊,」艾修魯法特突然問道。「你明明也不是那麼有信心,剛才為什麼支持我?」
「沒什麼,只是想相信您而已。」凱伊說道。「在我們上船的時候,我也不曾想到過會有現在的戰績……而且您和翡翠女王之間,似乎沒有那麼簡單吧。」
「啊,怎麼不簡單了?」
「如果說從翡翠王庭借兵本身還是正常範圍之內的話,那麼將肩負保衛女王的鳳凰守衛都借來當親兵,這就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了。那支部隊並不是可以外借的啊。這已經算得上一個奇蹟了。」
艾修魯法特一時之間沒有做聲。凱伊應該不至於看出了什麼吧?
「放心,主人,就算她看出什麼,也沒關係了。」腦海里,嘉莉輕聲的說道。
「如果說一次奇蹟的話,還能用『偶然』或者『幸運』來解釋,但是王子殿下,您創造的奇蹟已經不止一個了。我剛剛知道之前刺殺您失敗的那個刺客是誰。那是嘉拉德,是我們邪惡表親中最強的刺客,別名為幽影之刃。鳳凰王那邊對這位可是恨之入骨的,只要您取得他的首級,這一趟遠征就不算白來了。還有你能殺死赫德,這也是一個奇蹟。不,應該說,奇蹟太多了,以至於後面的事情不再令人感到驚訝。像一對一的格鬥中戰勝了劍聖中的大導師之類的,在其他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面前,就顯得淡薄很多了。」
「你太誇張了……這些算不上奇蹟。而且,畢竟,我們恐怕要撤回去了。」艾修魯法特微笑了一下。「說起來,不能看穿杜魯齊們最後的計謀……我也沒有你所說的那麼厲害。」
「無論如何,我會一直追隨您的……」凱伊突然低下頭,以最謙卑的姿勢向他深深鞠了一躬。「王子,我可不可以提一個最後的要求。」
「什麼要求?」
「我想離開……」凱伊話尚未說完,外面響起一個聲音。「果然……我就知道你們兩個在一起。」
凱伊一驚。接着,她看到加爾斯從外面走進來,身邊跟着幾個鳳凰守衛。在帳篷外,能夠清楚的聽見金屬的輕微聲響。那是穿戴着金屬盔甲走路所發出了聲音。
「你們的兩面三刀並沒有讓我感到意外,凱伊!」加爾斯說道。他接着面對艾修魯法特。這種舉動讓凱伊感到深深的疑惑,發生什麼了?加爾斯身邊跟着的都是鳳凰守衛,他們都是負責保衛王子的親衛……但是……
雖然鳳凰守衛都是侍奉神的戰士,他們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說話。但是從眼神、動作、姿態、表情諸如此類的細節就能看出,這一次鳳凰守衛可都是站在加爾斯一邊,而且清楚的對王子表現出敵意。
「你這是什麼意思!」凱伊大聲的問。發生什麼了?從四周的金屬碰撞的輕微聲響來看,大帳四周已經被包圍了。所有的鳳凰守衛?
發生了一次叛亂?!凱伊下意識的明白髮生了什麼。不,不可能。那麼是一次兵諫?但是為什麼是鳳凰守衛?他們可是將自己奉獻給神的戰士,無聲、冷靜、自傲而且不可動搖,他們是絕不可能做出如此魯莽行為的……
加爾斯在幾個鳳凰守衛的簇擁下一直來到艾修魯法特面前。他注意到這位「王子」十分的鎮定,並未露出任何驚慌或者動搖的神色。
「這是什麼意思?」艾修魯法特問道。
「以女王的名義,」加爾斯冷冷的說道。「我要求結束我們之間的約定!」
他靠的太近了一點,這給了凱伊一個機會。凱伊突然從身上抽出隨身的短劍,猛的撲向加爾斯。她伸手想去抓住對方的脖子,然後把短劍架在加爾斯的脖子之上。但是一個鳳凰守衛突然從斜刺里衝過來,動作敏捷得幾乎不可思議,在刻不容發之際擋在加爾斯的身前。
凱伊的短劍擦上了對方的肩頭,在神聖能量和金屬甲冑的保護下,劍鋒發出了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就在凱伊察覺不妙試圖收招後退的時候,她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狠狠的撞到了自己的腦門。
下一瞬間,世界顛倒了過來,而且開始支離破碎。
「王子……快走……」這是她失去意識之前的最後一句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慢慢的清醒過來。泥土的那種特有氣息充斥在她鼻孔,她聽見了有人在說話,又快又大聲。接着,有人扶住了她,將她從地上扶起來。
頭腦中的昏眩感慢慢逝去。凱伊勉強睜開眼睛,看到扶住自己的正是艾修魯法特王子。溫暖濕潤的感覺懸掛在她的髮絲之上,她知道自己頭上受傷了,但是並不是那種嚴重的傷勢。因為她至少還能控制自己的身體。
肋側也傳來清晰的痛楚。剛才應該被哪個鳳凰守衛用武器擦傷了……如果穿着盔甲就好了……
凱伊看到加爾斯還在那裏,面色冷峻,而鳳凰守衛們全部用警惕的目光盯着她們兩個。不需要更多,她就知道這一次加爾斯已經贏了。雖然艾修魯法特王子戰技高超,而且擁有一把可以隨時召喚到手中的魔法劍,但他無疑不肯用武力來解決這次的背叛。這種做法很高貴,也很愚蠢。
「加爾斯,你以為你做了這些……會平安無事嗎?」凱伊有些咬牙切齒的說道。
「我承認這很危險,但是總比……交付給你們這樣的異類比較好。」
「異類……」凱伊感覺到心中浮現難以名狀的痛苦,遠比她身上受的傷更加重。「艾修魯法特殿下是一個王子……而你只是……就算法律上沒有人懲罰你,你所做的一切也……」
「他什麼也不是!」加爾斯冷冷的回答道。「你難道真的以為他是一個王子?他甚至連一個亞蘇爾都不是!」
凱伊驚訝的扭頭看向艾修魯法特王子。後者如鳳凰守衛一樣保持着沉默,沒有試圖反駁加爾斯。
「你可以走了。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的。」加爾斯毫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就如約定的一樣,我放過這個杜魯齊。你可以帶她一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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