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認識?」這次輪到科斯博迪吃驚了。
「我曾經在克麗絲團長的手下幹過一段時間。」艾修魯法特儘量輕描淡寫的回答。但是他的這種故作平靜卻很難逃脫一雙真正敏銳的眼睛。
「哦,敘舊的事情等等再說吧。親愛的,發生了一件急事,我們的樂師不知道發了什麼急病,昏闕了過去。他之前一直說自己肚子疼,我本來想讓他撐一下,但現在可完了。」克麗絲顧不上艾修魯法特了,急切的對科斯博迪說道。
「樂師……劇團里不是有後備的樂師嗎?」
「兩天前就辭職了,我已經告訴過你了!」
「那……那該怎麼辦……」
「我們不能宣佈演出中止,否則的話就等於砸了自己的招牌。我記得費如南有一個私人樂師,是一個很出色的演奏家。趁着中場休息的時候,我們還來得及……」
「我們又不能擔保那個人在家。而且他和我的關係也沒有密切到這個地步……而且時間……我們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拖延!」
「可是你這次演出不能失敗,否則你的計劃就付諸東流了,甚至我們有可能就此淪為笑談,永不翻身吧?」
「等一下,克麗絲團長,我可以演奏。」艾修魯法特突然插上了一句。
「艾修魯法特?」夫妻兩個一起看向艾修魯法特,眼睛裏全部是迷惑。
「這段時間以來,我花了一番功夫來學習演奏的技巧呢。如果是演奏七弦琴,我倒是有那麼一點自信。」艾修魯法特微微一笑。他畢竟吃了別人一頓(雖然對他而言沒什麼意義),又免費的看了一場戲。特別是經過嘉莉這段時間的特訓之後,他覺得自己應該有能力奏出和剛才所聽的同等級的音樂。
幾分鐘之後,艾修魯法特就來到了舞台的後台。這次變換背景已經比正常的延遲了幾分鐘,但是還在觀眾的忍受範圍之內。此時從舞台的邊角看下去,能夠看到觀眾們經過短暫的休憩之後,已經基本就位,一邊討論着一邊等待最終劇的開始。現在一切還來得及。
「這些是曲目……」克麗絲將一本樂譜送到艾修魯法特面前。「按這個演奏就行了。」她已經不再奢求太多,只要能這一次表演成功就行。大部分觀眾其實發現不了演奏中的那麼一小點的錯誤。必須要說,此時克麗絲團長的隊伍早已經今非昔比,在艾修魯法特身邊,有着整整一個樂隊,十幾個拿着各式各樣樂器的演奏者。「其他的還好,但這裏有一段琴聲獨奏。只要能奏完這一段,我們就可以算成功了。」
觀眾們的等待沒有持續多少時間,很快,最後一幕開場了。經過一場集體的表演之後,扮演偽君子的演員站在舞台中央,開始一場表達內心獨白的舞蹈,其他音樂都停了下來,只有琴聲伴奏。偽君子的舞蹈歡快愉悅,充滿勝利和得意,而背景的琴聲獨奏則悲傷憂鬱,這種強烈的反差造成了一種十分獨特的效果。正好用來表達邪惡戰勝善良的那種特殊的不協調的感覺。
克麗絲站在劇場的一角,她的心隨着琴聲一起起伏。事情比預想的還好,艾修魯法特演奏得相當不錯——不,應該說極為優秀。同樣是按着樂譜演奏,但是像克麗絲這樣的人很容易就能判斷出演奏水平的高低。
說實話,她似乎不記得艾修魯法特居然還擅長這個。
接下來的演奏更加證明了她的判斷。以後每一次集體演奏中,琴聲沒有一次被其他樂器壓下去。事實上,就克麗絲的感覺來看,琴聲不知不覺中似乎成了一種主導,成了諸多不同樂器實際掌握着,像國王控制着臣子一樣控制着其他樂器的樂聲。這其中所蘊含的技巧,只有真正的大師方能掌握。
演出終於結束了。伴隨着觀眾經久不息的掌聲,所有的演員和樂師都出來謝幕。那些慷慨大方的貴族小姐,不斷把鮮花和其他一些小禮物丟上舞台,表示對這場演出的讚賞。
艾修魯法特走出後台的時候,看到科斯博迪正在出口等着他。看到艾修魯法特出來,科斯博迪第一個反應就是再一次給了他一個擁抱。
「謝謝你,朋友,你又幫了我一次大忙。」科斯博迪的表情是真心實意的。
「科斯博迪,看起來……你的情況沒有你說的那麼好。」艾修魯法特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了?」他估計着,科斯博迪發了大財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是似乎……他遇到了什麼麻煩。
「這裏不方便,我們回去說。」科斯博迪輕聲的說道,同時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還沒有找到住宿的地方吧?不如到寒舍暫居一夜?」
科斯博迪的家住在城裏的富人區。毫不誇張的說,在富人區也是一間極有氣派的房子,堪稱一座微型宮殿。房子四周種植着價值高昂的觀賞植物,內部的奢華則給人返璞歸真之感。每個東西看起來都不怎麼起眼,但是仔細研究卻發現其中自有奧秘。比如說,艾修魯法特的所坐的椅子外形樸素,但居然是一種香木製造的,天然就能散發淡淡清香。桌子上的杯子和瓷器外表不出色,但實際上卻是來自異國的昂貴物品。
科斯博迪和艾修魯法特坐在桌子邊上,克麗絲則站在丈夫的身邊。現在房間裏只剩下科斯博迪夫妻兩個還有艾修魯法特。天已經完全黑了,所以桌子中間的燭台已經被點燃。主客雙方之前已經一起用過晚餐。按照人類的生活習慣,如果沒有舞會、牌局之類交際,此時應該可以上床睡覺了。
在這個時間段,一個人在自己家的客廳里,和一位遠方的朋友來一場密談,並不是出格的事情。所以男僕女傭之類的僕人都識趣的離開了。事實上,假如他們中有一位好奇心特別強或者是別有所圖的人嘗試偷聽,也聽不出什麼特別之處。因為雙方討論的話題正是科斯博迪如何認識克麗絲,如何把她娶回家之類的事情。這些都是老朋友見面說必聊的話題,對於談話的人,自然是熱絡的話題,但對於旁聽者,那自然是於己無關的無聊瑣事。
「所以……我們就這樣在一起了。」科斯博迪用這句話結束了這一番談話。
空氣中出現了短暫的沉默。這是因為舊的話題已經結束,而新的話題卻尚未被撿起。
「我可以問一下,今天下午的演出是怎麼回事?」艾修魯法特進場的時候就注意到來欣賞表演的觀眾並沒有買票。他最初以為這是因為科斯博迪慷慨大方,免費邀請各方客人,但是後來發生的種種事情說明,事情似乎沒那麼簡單。「科斯博迪,是不是你這風光的表面,隱藏着什麼危機?」
「艾修魯法特,事情……實際上是這樣的。」科斯博迪回頭看了克麗絲一眼,聲音變得有些沉重起來。「我確實面對着危機。」他停頓了一下,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不過不是你猜的那樣……不是金錢方面,而來自另外一方面。」
「另外一方面?」
「有人覬覦我的財產。」科斯博迪嘆了一口氣。「噢,我知道這種事情。事實上,當初我們兩個在米爾城干那一票的時候,就發生過這種事情……但是我真的沒有料到當一個誠實合法的商人也會遇到此類問題。看起來全世界都逃不離這種麻煩。」他做了一個誇張的手勢。
「艾修魯法特,看起來我實在太富裕了。現在外面的人估計我一年有十萬金幣的收入,他們眼紅這一切,想要用某種……超越商業競爭的手段來對付我。」
「是誰想對付你?有什麼蛛絲馬跡嗎?」艾修魯法特問。
「我不知道是誰。實際上目前還沒有什麼證據說明有人在密謀對付我。但是你知道我是一個賭徒,我對於危險有着敏銳的嗅覺。這其實和賭桌上一樣,只要對方有一個微笑,一次眨眼,一個不經意的小動作,我就能猜出別人手中的牌面好壞。現在也正是這種直覺在向我述說危險。你瞧,所以我最近在大力的花錢……我一方面救濟窮人,一方面努力籠絡城裏的上等人,想辦法提高我在別人眼中的評價,為自己積攢一些對抗風波的本錢。一個有着良好風評的紳士和一個為富不仁的暴發戶可是兩種概念,如果有人試圖動手,那麼前者至少會讓人產生一些顧忌……今天的免費演出就很關鍵。但是……我並沒有百分百的把握。」
「所以艾修魯法特,如果有了你的幫忙,會對我很有幫助。你的勇武加上我的金錢和智慧,我們可以——至少我相信可以——解決掉很多麻煩。怎麼樣?留下來和我再搭檔一次?」
他的表情無比殷切,也無比誠懇。那是那種面對真正朋友的表情。
「科斯博迪,親愛的朋友。」艾修魯法特低聲說道。「說實話,我很樂意幫你一把。但是……其實我說什麼你可能也不相信,不如看看這個吧。」
他把自己的頭髮向後撥開,露出了自己的耳朵。
「艾修魯法特,你……」科斯博迪的表情結結實實的吃了一驚。「你是個精靈?!不,摸不可能是一個精靈……我懂了,你接受了某個人的委託,想要要去精靈的國度執行一項任務?所以你特地找了一個魔法師對耳朵施加了一個幻術?」
艾修魯法特沒有回答,只是任由對方猜測。他的耳朵上確實有一個幻術,但那是將精靈的長耳朵偽裝成人類的耳朵——和科斯博迪所猜測的正好相反。那是嘉莉提供給他的,為了讓他這一路旅途不至於引起什麼麻煩。
「哎……我懂了。艾修魯法特,我不會讓你難做的。我知道僱傭兵這一行也有自己的道德標準。你既然已經準備接受這樣一項艱難的任務,而且已經為此做好準備……」科斯博迪用力的吐出一口煙(之前他一直在咬着煙管)。
「真的很遺憾。」艾修魯法特回答道。
「不,我的朋友,是我的要求太過於突兀了。」科斯博迪雖然很失望,但是馬上又振作起來。「艾修魯法特,我要給你一個忠告。你雖然用了什麼魔法改變了耳朵,但是這不等於你就能偽裝成精靈。以前有很多人抱着你這種天真的想法,但是卻從未有人成功混進精靈國度里。因為人類的體型和精靈之間差距相當明顯。」
「體型差異?」
「你的骨架在人類之中算不上特別粗大,但是在精靈之中卻很顯眼。幾乎沒有精靈會長着這個樣子的。他們的體型要……纖細許多,不論男女。」科斯博迪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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