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她很確信張家、何家、乃至整個大良鎮都沒有一種用芥菜做出來的酸菜,不過醃菜倒是有,若是芥菜種得多,豬吃不完,就會用鹽醃製成醃菜,不過鹽巴也不便宜,農家人並不是無止境的醃製鹹菜。
張惜花晃神了一瞬間,既然想不通的問題,她並不願將時間花在這無謂的事兒上。
過得半個時辰,公爹和丈夫該家來吃朝食了。抬頭望了下已經開始發熱的太陽,張惜花馬不停蹄的準備着今天的朝食。
米粥是在處理芥菜時,已經架上鍋悶煮的,此刻水滾開,因加了稻米,沸騰的水撲騰着從鍋蓋上留下來,張惜花趕緊揭開蓋子,拿了木勺子攪拌了一會。今日的粥放的是小米、粳米、紅薯等五穀雜糧。
抽掉一些柴火,讓小火慢慢燜。
芥菜葉洗淨切成了小段小段的,等粥差不多煮好時,再下到粥鍋裏面,至於芥菜根,張惜花打算做成涼拌芥菜。
把去皮的根莖片成片,然後再切成絲,裝在盆子裏面待用,又切了蔥花、辣椒圈、大蒜頭剁碎。
這年頭家家戶戶都會釀造醬油,醬油倒是不用節約着用,她把輔料裝在碗裏,倒入醬油,又加了幾滴食油調製成醬汁。
這一切做好時,粥也差不多好了,放了芥菜葉進去,就把粥鍋提到一旁悶着。
燒開水,拿着大的竹編漏勺飛快的將芥菜絲用開水焯一遍,再用涼水過一遍,瀝乾水的芥菜絲直接拌入調好的醬汁,一道色香味俱全的涼拌芥菜就做成了。
用心給家人做食物,一直都是件愉快的事。
小姑何元元醒來時,剛好張惜花煮好朝食,她直接問:「嫂子,能不能借你上次那支膏藥給我用?」
張惜花問:「怎麼了?」
何元元道:「晚上蚊子太多,你看我手臂上、臉上全是紅點、娘親也真是的,明明交代了讓她幫我熏蚊子的,她還是忘記!」
說完,何元元捲起衣袖,把蚊子咬過的地方指給嫂子看,她已經是個大姑娘,也到了能議親的年紀,姑娘家愛美是天性,被蚊子咬成這樣,何元元不高興才是正理。
「待會兒我就拿給你。」張惜花道。小姑是被嬌寵着長大的姑娘,養得有些小懶惰、不過性情率直,說話總是直言不諱,聽習慣了也還好。不是原則性的問題,她倒是不會介意縱容着小姑子。
「嫂子!你真好。」何元元高興道。
「爹娘快回來了,咱們先準備好碗筷吧。」張惜花搖了搖頭道。
何元元想了下,那管藥膏是嫂子從娘家帶來的,她一直知道治療蚊蟲叮咬很有效,關鍵是氣味聞着不錯,想來不便宜,於是就道:「這些讓我來做吧。嫂子你忙了一上午就歇一會。」
不容分說的搶過張惜花手中的碗筷,蹬蹬瞪跑向堂屋……
何生今天又是最後一個家來的,公爹婆婆小姑都圍着飯桌準備開始吃了,張惜花原以為他不回來,已經給他留了飯打算送過去,只見他扛着鋤頭,手裏提着用蘆葦枝串起來的三條鯽魚。
見了張惜花,把手裏魚遞過去。道:「打井水先養起來罷。」
鯽魚活蹦亂跳,瞧着十分生猛。她依言接過去。
倒是何元元興奮的問:「大哥,你在哪兒抓的魚?現在魚可不多呢。」
何生道:「在下坑的河溝里。水淺了鯽魚自己露出水面來,我剛好經過那兒看到了。」
何大栓好抽旱煙,吐一口氣,道:「今年觀景要不好!下坑那個河溝好幾年沒幹涸過了,阿生吃完飯,咱爺倆要加緊擔水澆地。」
何生點頭稱是,這時張惜花放好魚,打了一盆水來給何生洗手,聽到公爹他們的對話,心裏也跟着沉重起來。
何曾氏問道:「豬食餵了嗎?」
張惜花點頭道:「餵過了。」
何曾氏道:「你也別忙活了,坐下來吃吧。」
一家子五口人這頓飯吃的很是開胃,張氏的手藝巧,心思細膩,同樣的食材、調料,她做出來的東西味道總比別人好吃。這也是何曾氏這麼快就將家裏的一日三餐交給張氏的原因。
冷眼瞧着張氏這些日子的行為,何曾氏對這個媳婦滿意的點頭。
就是容貌上普通些,與香琴的如花似玉更不能比,當初就是瞧上了張家女兒性情好,跟生兒這樣的木頭樁子比較般配。
感情是處出來的,往後張氏生了孩子,時間長了又有什麼放不下,何曾氏現在的想法就是這樣。
吃了朝食,張惜花做完家務,又去菜園子裏剝了些青菜葉回來,全部剁碎,等午間時熬煮了餵豬。糧食尚未能收穫,存糧一點點減少,此時正是青黃不接,何家每天只能吃早晚兩餐,但是家裏養的兩隻大肥豬卻一定要餵三餐,而且得餵熱食。
見事情都妥帖了,張惜花這才把丈夫和自己昨天換下來的髒衣服,裝在木盆裏面,抱着打算去河邊洗衣服。
正要出門時,何元元踏出房門,手裏也抱着一堆衣服,撅着嘴撒歡道:「嫂子,你幫幫我一起洗了吧。外面太陽烈的很,人家真的不想這會子出門。」
好容易有嫂子分攤家務,而且這嫂子說啥應啥,也不怪何元元自己這樣做了。
果然,張惜花聽了,道:「那你放進來吧。」
何元元高興道:「嫂子對我最好了,我哥能娶到你真是我們何家的福氣。」
見着小姑子蹦蹦跳跳的回了房間,張惜花搖了搖頭,福氣不福氣這些她都不在意,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已嫁了何生,這一生都跟定了他,自然要想他所想,樂他所樂,他在意的家人,她也在意,他憎恨的人,她也會一視同仁。
想着丈夫,張惜花偷偷紅了臉,慌慌張張的抱着木盆走出門。
魚水河在村子的東面,離着何家不遠,腳程也就是幾分鐘,這樣子趕路,不注意又刮到了下|身,昨晚的孟浪依然留下了疼痛,張惜花想這樣子下去不是事,她得找點什麼敷一下才行。
「惜花姐……」
張惜花抬起頭,原來是村子裏江大山三兄弟買來的那位小媳婦雁娘,她聲音細若如蚊,整個人瘦小得還不如她娘家十歲妹妹張荷花的身高。尖尖的下巴襯托在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上,眼大而無神。
這樣的長相,原是該討巧喜人的,只是那身形看起來太單薄了,沒什麼福相。聽說雁娘當日本該被賣進窖子裏。運氣好被江大山挑中了。
村里人都說,到底是歹命還是運氣好,這都不一定呢。你想啊,進了窖子好歹能吃香喝辣,而給了江家,肚子都有可能填不飽。
這是個笑貧不笑娼的時代。
「雁娘也去洗衣服呢,正好有個伴,那一起走吧。」張惜花不由笑着回道。
「好。」雁娘小聲道,整個人顯得很是低眉順眼的,她其實比惜花姐早一個多月來下西村,由於生性怯弱,在這裏找不到一個能說話的人,自從上次在河邊洗衣服,不小心掉進河裏,結果那些村婦一個個都袖手旁觀,由着她灌了很多水,最後是這位何生媳婦把她拉了起來。
雁娘很感激她,無形中也對她充滿了親近之意。
通往河邊的路是村裏的主幹道之一,很寬敞,張惜花原本想跟雁娘並排着走,只是無論她怎麼特意落下步子等對方,雁娘就會跟着落後幾步。
連走個路也戰戰兢兢的,唉……張惜花心裏忍不住嘆氣,倒也不在緩慢步子這事了,她愛跟在後面就跟在後面吧。
洗衣服的河邊被村里修築了階梯,用的都是平整的大石塊。往日只需在第二階梯的石塊邊洗衣服,如今卻要下到第六塊石板那兒。可見這天,是有多乾旱了。
現下沒有其他人,張惜花和雁娘兩人各據一方,互不干擾的洗起衣服來。就是閒聊,她跟雁娘也說不上兩句話。
雁娘那張嘴,真是要打一棒子能才憋出一兩個字,比之自己丈夫還惜字如金,今兒到不知什麼原因卻是主動開口叫人了。
拿着棒子使勁捶打衣服,丈夫換下來的衣服都很髒,只能用力捶,她正敲打着呢,眼前卻出現了兩瓣皂莢。
雁娘無聲的遞過去,眼睛裏都是光亮,似乎期待她能接過去。
張惜花笑着接了,便道:「這兩日我倒是沒空去找皂莢子,那就多謝你了。」
這幾日,村子裏面那幾顆皂莢村上結的皂莢都被人給摘空了,那些人一次用不了那麼多,就儲存起來,這年頭,日子不好過,真是什麼東西都有人想囤積。
搗碎了皂莢,在混合在衣服裏面,這樣污漬很快就出來了。她的衣服不多,除了小姑子偶爾讓幫忙洗,公婆的衣裳是不用她經手的。故而沒多久,她就洗乾淨了。
「你慢慢洗,我先回去了。」張惜花端着盆子站起身。
雁娘匆忙之間也跟着站起來,還沒等張惜花走過去,她突然摔了下去。把張惜花唬了一跳,趕緊放下木盆,蹲下來察看她有沒有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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