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荒塵古道,天幕低垂,當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在漫天的烏雲之中,雷聲滾滾傳來之際,一道亮麗的電光在天際的上空閃爍不停。
許麟抬頭看着陰雲密佈的天空,感受着微風中的一絲涼意,眉頭微皺之後,便加快腳程,想趕在雨水落下之前,能找個歇息的所在。
天不如人願,幾滴冰涼的雨水不知在什麼時候,突然的飄落到了許麟的臉上。緊接着伴隨着耳邊響起的轟鳴雷音,如豆子爆裂的聲音便是接連響起,積攢在烏雲之中的雨水,終於是傾瀉而下,卻是來的如此兇猛。
連忙跑到路旁的一棵大樹下面,許麟看着眼前嘩嘩直下的雨勢,伸手將臉上的雨水擦去,心中不由得頗為無奈的嘆息一聲。
抬頭看了看身後的大樹,看着光禿禿的樹幹之上,少的可憐的幾片綠葉,許麟自嘲一笑,這半死不活的大樹,如何能遮風擋雨?
提了提手中的冷玉劍,許麟剛想邁步而走的時候,在其眼前忽然出現一抹亮麗的紅色,許麟神情一怔之後,卻是仔細的看去。
只見在這人影也看不見的古道之上,竟然有一位撐傘人,一身簡單的粗布麻衣,另一手提着個籃子,而在那紅色的雨傘之下,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婦人這時停下腳步,正微笑的看着自己。
「小哥,這雨挺大,恐怕一時半兒會也停不了,可與老身合撐一傘?」
如果現在就殺了你,這傘不就是我一個人的了?這樣的想法在心底一閃而過之後,許麟的臉上卻是露出了一抹爽朗的笑容,然後快步的跑向了老婦人。
可是在跑着跑着的許麟,竟然逐漸的放慢了腳步,臉上也是露出了遲疑的神色。
這裏不是城鎮,除了許麟和撐着雨傘的老婦人之外,再無他人,可以算作是荒郊野外。看着那雨傘外表詭異的紅色,看着一臉微笑面容慈祥的老婦人,許麟的心裏越來越冷,手中冷玉劍也是握得更緊。
妖精所化?
自許麟踏入修行之路以後,無論是先前跟着血痕道人也好,還是後來拜師於崑崙門下,詭異的事情許麟見了很多,傳聞更是聽過不少,再看眼下的情形,許麟的心裏逐漸的冷了下來。
劍心通明與不動血心更是同時釋放出來,謹小慎微的注視着老婦人的一舉一動,而這時距離許麟已是不遠的老婦人,忽然又是說道:「你這娃子,怎麼又像個姑娘家似的扭扭捏捏,還不快過來!」
確是撐傘的老婦人這時看見許麟突然不動,而且看其臉色有着猶疑未定的神色,以為是許麟害羞不好意思呢。
許麟還是不動,這撐傘的老婦人卻是走了過來,看其臉上竟然有了怒色。
但正是因為這老婦人是走了過來,而不是使用了什麼飛劍道法砸了過來,許麟心裏雖然還是有些緊張,但卻緩和了不少。
雨水很大,許麟的全身早已濕透,不知道為什麼,許麟手中的劍,始終沒有拔出來,只是那麼冷冷的看着,直到自己的頭頂映成了一片紅色,其神情才略有緩和。
老婦人將手中的雨傘往許麟的手裏一塞道:「你這娃子,倒是奇怪,我這一大把年紀了,你還害羞個啥。」
許麟的臉上僵硬的笑了笑,接過雨傘的他,片刻之後又恢復到那個書生形象,神色里滿是羞怯的意味,接連賠着不是的同時,其心裏卻也在責怪自己。
剛才的他,為什麼不直接將手中的劍鋒拔出,直接斬殺這老婦人呢?
當危險臨近,不管這個危險是否真的存在,只要心有所惑,拔劍而殺,將危險抹殺在萌芽的狀態才是正道,可又轉念一想,這樣的許麟,這樣的自己,還能稱為一個常人麼?
許麟在老婦人不覺察的時候,其嘴角微微掛起了一個奇妙的弧度。
自嘲一笑的許麟在心裏狠狠的唾棄並鄙視這樣的自己,但是同時又是想到,自己不就是披着人皮的鬼麼?
老婦人很健談,腳程也好,一路上和許麟說說笑笑的,順便也問了一些許麟身世的問題,被許麟隨便的敷衍掉了。
不過對於老婦人本身,許麟倒是有着很多的問題。
這婦人看其年紀,已年近花甲的歲月,這樣的天氣,還孤身一人在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古道上走着,必是有所隱情的。
老婦人對於自身的事情,也沒有絲毫的隱瞞,很爽快的便告訴了許麟,而且一說便是個沒完,而許麟只是沉默的聽着,不知道為什麼,許麟的心裏竟然逐漸的暖了起來。
老婦人所帶給許麟的感覺很熟悉,卻又似乎淡忘了許久,如今再重新去感受,許麟的心裏也只有唏噓不已了。
從老婦人的話里許麟知道,原來她居住在靈州城的附近,那裏有一座寺廟,名為廣緣寺,而她的家便是在那寺廟的山腳下。
今曰之所以這樣,卻是為了探訪遠房的一個親戚,老婦人現在也只有這一個親戚了,所以也就格外的珍惜。
古道之上,一老一少撐着一把非常醒目的大紅傘,頂着風冒着雨的前行。
許麟默運劍息將隨風而走的雨勢儘量擋在外面,倒是沒讓老婦人受什麼罪,直到天際逐漸失去它的亮色之後,望向遠處,許麟隱約的看見了一座高山,而老婦人指着那座山峰有些興奮的對許麟說道:「看,就是那裏,老天爺保佑,總算是快到了。」
這是一座不是很高的山峰,至少在許麟的眼裏是這樣的,那是因為他看慣了像望月峰那樣雄壯的風景,這時再看眼前的景象,不由得也就覺着平淡至極了。
老婦人拉着許麟,輕車熟路的便到了一個由黃土堆積而成的老房子的門前,看了看周圍,卻再沒有別的人家,許麟不由得微微皺眉道:「徐大娘,這裏只有你一戶人家?」
老婦人一邊開着門鎖,一邊點頭應道:「嗯,只有我這糟老婆子一人,我這人也好靜,所以也住的慣。」
聽到這裏,許麟心中疑惑更甚,住得慣?想着這一路上,這徐氏婦人嘴裏一直說個沒完的話語,這哪像一個好靜的人該有的做派。又抬眼看了看周遭的景象,只見這個房門前的小院,雖然四周的圍牆已有些破落,但院子裏柴堆、雞舍都還算放置的規矩,而這一路上徐氏婦人也沒有反常的情緒變化,但許麟怎麼都覺着這老婦人似乎在隱瞞着什麼。
隨着吱的一聲,房門已經打開,許麟隨着老婦人一同進到屋裏,許麟仔細的四處打量着。
這屋子不大,一進門便是廚房、灶台、水缸還有平常一些用來做飯的用具,整齊的擺放在一旁。
許麟在經過灶台的時候,手指輕輕的在鍋台表面上劃了一下,卻是沒有什麼灰塵。而走進裏屋,一入眼的便是一個長長的土炕,上面疊着一床被子,屋裏僅有幾件簡單的木質家具,看着上面斑駁的漆料,還有殘損的稜角,許麟的心裏疑惑更重。
徐氏婦人先讓許麟在一張木質的椅子上坐下,而她將屋角的一個大箱子打開,從裏面找了幾件布制的粗衣讓許麟到廚房先換上。
許麟裝出不好意思的神情,簡單的客氣了幾句之後,拿着衣服便到了廚房,在換衣服的時候,許麟的心裏還在思量着先前心中的疑惑,這時猛然想到了一點,不由得暗罵自己太笨。
這徐氏婦人,在遇到許麟之後,兩人一路上的交談之中,似乎對她的老頭子,也就是她的相公從未說起過。而正常之人,無論她的配偶健在還是早已經去世,在她的生活之中的點點滴滴都會有着其伴侶的影子,所以在話語裏,怎麼都會帶着一點出來,可徐氏呢?
看着眼前略顯空蕩的屋子,一個想法突然在許麟的腦海里冒了出來,難道徐氏從未婚嫁過?
這個想法一出,便被許麟給否決掉,先前看着屋中的簡單家具,雖然油漆有些斑駁,雖然其稜角處也有些破損,但是以許麟的認知來說,這些東西應該便是這幾年構制的,她一個年近花甲的婦人,能做的出來嘛?
是山中寺廟的和尚們?一路上老婦人對於山上寺廟裏的和尚,那可是讚不絕口的,尤其是一個和自己年歲差不多大的小和尚。
每當她提起這個佛號為「無為」小和尚之時,其臉上的神情,總是洋溢着一種難以言明的幸福感,這讓許麟有些不理解,這時再想,難道這兩人有着什麼不可告人的齷齪事情?
這一個想法在許麟自己看來都有些好笑,這年歲差別的也是太大了一些吧!可在許麟的心裏不知道為什麼,在自從遇到這個婦人的那一刻起,就老是有着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而這種感覺始終纏繞在他的心裏,揮之不去。
當許麟換完衣服,簡單的洗漱了一番之後,老婦人也早已換好了衣裳,並又像先前一樣,與許麟說着一些不着邊際的話。
簡單的用了些粗茶淡飯,許麟便在廚房臨時搭了個床,而徐氏婦人將裏屋的門關上,便紛紛的睡下了。
聽着門外雨水落地的聲響,許麟的內心卻如這雨水一樣,無法平息,靜不下來。將懷中的冷玉劍摟的更緊了一些,感受着那絲絲的冰寒之意,許麟的心裏也是安心了不少,便緩緩的閉上了眼睛,默默的想着心裏的事情。
而這一夜,卻是瓢潑大雨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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