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上午,康有生都坐在自己的辦公室,不停地抽煙。其實這件事情對他而言也是極大的壓力,因為一旦婁局不接受自己的條件,那麼他就只能背水一戰,利用祝家的勢力對這位外調過來的局座施壓了。而他本身是警官,這樣做明顯是背道而馳的,讓他陷入到深深的矛盾當中。
但康有生知道,自己沒有選擇,因為祝羽默三人被送回牢房,這事絕對是婁局一手操辦的,這就等於是直接向自己宣戰,如果自己保持沉默,那麼以後就只能任其宰割,這是他和祝家都絕不能答應的。
中午吃飯的時候,康有生叫下面的人把飯送到辦公室,吃過之後,睡了個午覺,醒來時正好是下午上班時間,於是他將精神一振,頓時一掃倦容,然後精神飽滿的來到了局長辦公室。
站在辦公室門前,康有生停了一下,他知道只要一推開這扇門,自己就會面臨一個抉擇,而這個抉擇將會對g市產生巨大的影響。他深吸了一口氣,伸出手來,屈起兩個指關節敲響了木門。
「進來!」婁局的聲音十分清亮,中氣十足。
康有生推門而入,看到了婁局,婁局也正盯着他,兩人就這樣相互注視了約五秒鐘,婁局臉上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後道:「老康,還站着做什麼,趕緊進來坐下談吧。」
「不用了,我就這樣站着吧。」康有生保持着強硬的姿勢。
婁局現在已經跟張市長等一眾大員商定要對祝家採取行動,心裏已經吃下了定心丸,同樣信心滿滿。他淡淡一笑:「那也好,我就直接給你一個答覆吧,祝羽默、王大明三人因觸犯了法律,這並不是個人恩怨,所以我無能為力。」
康有生一聽,全身有如被雷電擊中,雖然他之前也預料到對方可能會拒絕,但是當真正發生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十分驚訝,因為按他的想法,婁局在仔細權衡了形勢之後,必定不敢冒險,可是沒想到自己居然錯了,婁局比他想像的要膽大得多,這與之前的形象有極大的出入。
康有生站在那裏,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沉聲道:「既然婁局做出了選擇,那我也只能按之前所說的那樣,請求辭職了。」說完,便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來,那是他早已寫好的辭職信,原以為不會用到,但事實卻恰好相反。
婁局的表情仍然十分輕鬆,他看着康有生道:「老康,你這又是何必?咱們在一起搭檔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我還是非常認可你的工作能力的,你這樣離開,對g市警界將是一個巨大的損失,我希望你能……」
康有生突然打斷了他的說話:「婁局,我之前已經說過,如果你不答應,我就只能離開,這封辭職信我放這裏了。」
「我不批!」婁局十分乾脆地道:「希望你能再考慮一下,再說即使我批了,市里不批也沒有用。」
「那是你們的事情,與我無關。」康有生似乎看透了婁局的虛偽,十分果斷地說道,然後將那封辭職信入在辦公桌上,轉身大步離開。
婁局追到辦公室門口,大聲道:「老康,g市警界需要你,你不能離開!」
康有生沒有理他,大步流星向前走去,心裏充滿了悲憤。他不知道這一去將會發生什麼,但是沒有把祝羽默救出來,他覺得自己很無能,很失敗,他對不起大師兄,也對不起老爺子,那麼接下來,他只能用另一種方式,來讓這個無知狂妄的婁局知道自己犯下了什麼樣的錯誤。
「我給你半個月的長假,你自己好好想清楚,然後再做最後決定吧!」婁局的聲音在走廊里飄動,g市市局有如發生了一場地震。
「什麼,康局不幹了?」一名辦公室警官瞪大眼睛道。
「千真萬確,剛才康局從婁局辦公室出來,我親眼聽到的,絕對錯不了。」
「這怎麼可能,咱們市局要是沒有康局,這這,這可能嗎?」
「是啊,以前有什麼事情,康局總是能調度有方,現在他走了,以後誰來管這些事情,我看一組跟二組肯定得幹起來,沒有康局壓着,依着那兩個傢伙的脾氣,婁局不一定能管得了喲。」
「哎,看來咱們市局要變天了,你說康局是不是被婁局擠走的啊?」
「應該不會吧,婁局直到後來還說,給康局半個月長假,也許半個月之後,他又會把康局請回來主陣呢。」
「請回來?」另一名警官斜着看了他一眼,壓低聲音道:「你就做夢吧,婁局想康局走不是一天兩天了,現在人走了,他還會八抬大轎去請,我看除非是太陽從西邊出來。」
「那婁局為啥不直接同意康局辭職,還說給半個月長假?」
「嘿嘿,婁局那個人,你們還不清楚嗎,嘴裏說得跟心裏想的,能一樣嗎?」
「聽你這麼一說,倒真像那麼回事……」
話沒說完,又一人低聲道:「快別說了,婁局來檢查工作了。」
康有生離開之後,婁局立即在全局內進行了巡視,他發現這警局傳播消息的渠道絲毫不亞於八卦小報,還沒有等他把一層樓轉完,康有生辭職不乾的消息就好像已經傳遍了整棟大樓。
這也難怪,如此是信息時代,電話網絡的傳播速度以光速在進行,任何一個消息都能在瞬間傳遍大江南北,更何況是小小的一個市局?
轉了兩層樓之後,婁局又開始生氣了,暗暗罵道:「馬的,這個康有生,難道真有那麼大的魅力,竟然讓全局的警員都心神不定?」
正在氣頭上,一個警官神不守舍地走了過來,嘴裏念着:「不可能啊,康局怎麼會離開呢,這完全沒有道理嘛,真是的,要是他走了,我們怎麼辦……」
因為一直想着心事,這名警官根本沒有注意到迎面走來的是婁局,一頭就撞了上來。婁局臉色十分難堪,用十分嚴厲的眼光盯着那名警官。警官一看是婁局,嚇得手足無措,連聲道:「對不起,康局,不不不,婁局對不起。」
他心裏一直想着康局,無意中叫了出來,把婁局氣得差點當場發飈。不過他知道在這個時候,絕對不能亂來,自己必須迅速在全局警官面前樹立起主心骨的威信,這樣才能先安其內,再攘其外。否則到時沒等祝家發難,他這一攤子就不攻自破了。
婁局也是一個從基層警官一步步做起來的,頗有一些手腕,他在第一時間召集了各小組長會議,將康有生辭職的事情做了詳盡的解釋,然後讓這個小組長回去做好組員的工作,必須保證各小組思想穩定,鬥志昂揚。
跟着,他又把平時跟康有生有矛盾的警官召集起來,極力鼓勵這些人積極工作,這些人自然是少數歡迎康有生離開的人,於是立即緊緊團結在婁局的身邊,起到了不可估量的帶頭示範作用。
當然,那些平時跟他關係親近的人,也立即開始行動,在全局內廣泛做出基礎宣傳,竭力美化婁局的個人能力和魅力,而暗暗貶低康有生,這樣就起到了穩定局面的作用。
經過以上三個步驟,市局的人心安穩了不少,許多遲疑不定的人也變得不再浮躁,各種小道消息也慢慢停止下來。
最後,婁局在下午下班之前,召開了一個簡短的全員大會,把康有生休假半個月的事情公開宣佈,然後指定另一名副局長暫時全盤接手康有生的工作,一切都似乎在他的掌握之中。
但是,婁局還是小看了康有生。康有生在市局工作了二三十年時間,現在以辭職為要脅,那絕對不會是開玩笑。他的這種行為可以理解為有你沒我,有我沒你,因為婁局動了祝羽默,這是對他的公開宣戰,他也沒有必要再遲疑不定,一切該發生的事情,全都會發生。
次日上午,市局的工作像往常一樣有條不紊的進行着,幾個報案的事主大聲傾訴,忙碌的刑偵警官小跑着辦理搜查手續,一名文員拿着剛剛從省廳傳真過來的文件急匆匆向局長辦公室走去。
婁局現在感覺非常良好,他到g市已經有半年多了,但這半年多來,整個市局都像是康有生的,所有人都對他唯唯諾諾,但是對自己這個正局長卻要理不理,這讓他感覺到十分的憋屈。
現在,雖然只是頭一天,但他感覺到無比的舒爽,這種大權在握的感覺還真是讓人迷戀不已。難怪很多人一輩子都沉浸在權力的夢想中,因為這東西就像是毒品一樣,只要你嘗過一口,就會永遠離不開它,並且毒癮會越來越大。
剛剛局裏的幾名副局長,已經分別到他這裏匯報了工作,這在以前是不曾有過的事情,因為以前這些副局長們有事只會跑去向康有生報告,他這個正局長就像是一個擺設。
婁局靠在鬆軟的老闆椅上,點了根煙,舒舒服服地抽了兩口,全身的細胞像是張開了嘴巴,貪婪地享受着這權力帶來的快感。他已經想好了,無論康有生半個月後能不能回來,他第一步就是要把自己的幾個親信放到重要的崗位上去,這樣才能真正把握全局。
「嗯,張副局年紀大了,應該退居二線,或者三線,到政治部去工作,小王不錯,從我一來就緊緊跟在我後面,他雖然年輕了一點,但只要有我的支持,當個副局長也沒有一點問題的。」
婁局一邊抽着煙,一邊計劃着一下步的人事變動,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走廊傳來,婁局不由自主地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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