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6章 東橋鄉
當王大明醒來的時候,還是凌晨五點鐘,越加悶熱的天氣,使得整個房間都如同在烤爐里烘焙似的。
床尾的電風扇吹出忽冷忽熱的風,旋轉的塑料葉片發出咯吱作響的聲音。
蚊子也多了起來,昨晚睡得太匆忙了,他忘了把金鹿蚊香點上。
這幾天,王大明睡得都不好,常常從夢中驚醒,似乎是預感到了即將到來的災難,胸口總是因為心悸而難以喘上氣來。
雙雲東的威脅,酒桶酒吧的襲殺,以及昨天傍晚,巫洪才的那個電話,省里有人想要針對他王大明。
隱隱的,巫洪才的矛頭指向一個人,曾經跟他王大明挺熟識的人。
只是這種熟識的友好關係,因為他多次的不識抬舉,產生了裂痕,如今裂痕已經無法彌合。
衛宏國竟是這一次調查組的發起人,而何國年想要壓下來,卻因為各種原因無法控制局面。
只能選擇了余圳英成為調查組的組長,這個處於中立的女人,成為了兩方博弈的緩衝器。
睡不着,索性拿起桌子上的書翻起來,這是上一次從羅志剛那裏借來的《論城市的經濟發展與未來展望》。
不知不覺間,鬧鐘響了,時間到了凌晨七點鐘。
在房間裏,就能聽到張揚起床的聲音,他下樓的腳步聲,以及在廚房裏搗鼓鍋碗的響聲。
今天的形成是下一趟東橋鄉,吳言這個鄉長可是在調查組來的時候,發表了對他王大明的一些看法了。
所以對吳言這個鄉長,王大明有了興趣。
從市區開車到東橋鄉用了一個小時,正如李干所說的,剛到門口,王大明遠遠地看到有個中年男人在鄉外的一棵老榕樹旁邊抽煙,見到王大明的車子後,這人嚇了一跳,連忙跑得沒影了。
王大明走下車,到了剛才那人坐着抽煙的地方,地上有一張照片。
他撿起來一看,不禁啞然失笑,上面就是他王大明了。
如今沒有微服下鄉,而是直接坐着公車下來的,光明正大的,許是嚇了那男人一跳。
王大明心想,這人估計是吳言這老小子派來蹲點的。
果然,都不用他王大明打電話了,還沒到鄉政府門口,開車到了一處旁邊是戲台的地方,門口有一個三米高的石門,石門上面雕龍畫鳳的,刻得十分精巧。
沒到民俗節日就不會啟用的戲台上曬着穀物,戲台是露天的,陽光直射下來,烘烤着穀物內的水分,防止穀物的長期儲存會發霉。
吳言這時帶着一大堆領導碰巧似地來到了鄉門口,對着旁邊的人大聲說話,吩咐事情,有種指點江山,叱咤風雲的味道。
在這鄉裏面,這老小子還真就是個土皇帝了。
從李干口中知曉,吳鄉長對於挪用公款這事兒,非常有心得,而且自個家裏面如今也是蓋了個小洋房,聽說還買了輛新車,日子滋潤的不得了。
這位吳鄉長的愛人呢,就是在外做生意的,到底是做啥聲音也沒認清楚,只聽說賺了不少錢,什麼房子呀,車子呀都是媳婦掙得。
當然了,鄉裏面的人沒一個相信吳言的鬼話。
咱們這位吳鄉長正裝作沒看見他王大明,表演得真是忘情了,愣是沒往門口瞧上一眼,周圍那些個幹部班子也都兩眼發直,看着前方,要麼是低頭走路。
面對這些傢伙,他王大明只得大喊一句:「吳鄉長。」
然後,這一句話就跟驚雷似的,把這群老小子給嚇到了,整齊地轉過頭來,就跟練過百八十遍似的。
於是,亂鬨鬨的聲音響起了。
「王書記來啦。」
「我們這在走工作呢,真巧呀,王書記。」
「王書記呀,您來咱們東橋鄉,也不說一聲呀。」
眾位幹部很是熱情地跟王大明打招呼,詢問啥的,一股腦地丟過來,也不管他王大明回不回答得上來。
隨後,他吳言叫了聲:「都靜一靜。」
大夥們都安靜下來了,吳言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仿佛是在顯示自個在東橋鄉的權威似的。
吳言說道:「王書記,您來東橋鄉,也得跟我說一聲不是,我也好呀準備招待您。」
王大明擺手道:「這倒是不用,我來呢就是下來看看咱們東橋鄉的老百姓們,了解下生活情況,也不用耽誤吳鄉長的工作了,你們忙你們的吧。」
「這…」眾人面面相覷,透着疑慮,最怕的呀就是領導到處跑,看到點啥印象不好的東西,怪罪下來,那真就哭都來不及了。
吳言怎麼會讓這事兒發生呢,他連忙道:「那個啥…王書記,我們這東橋鄉情況有點特殊不是,就是老百姓的工作不好做呀,民風比較彪悍,大部分都是沒讀過書的人嘛,要了解情況呀,我就帶着您到一些比較有禮貌的,又在東橋鄉比較有威望的家庭去,好吧?」
「民風彪悍?也彪悍不過你這位吳鄉長呀,你都把這東橋鄉管理的井井有條了不是。」王大明半認真半開玩笑的說道。
吳言也聽不出這話是誇獎還是嘲諷,只得象徵式地賠着一張笑臉:「那我就帶您過去。」
王大明點了點頭,他倒是想看這吳言搞什麼把戲。
隨後,王大明跟着吳言以及一群幹部到了一戶人家,這是個院落式的房子,庭院挺大的,養雞養鴨,門口不遠處就是菜地,眺望過去,菜地是階梯形的,綠油油一片。
王大明進了院子裏,跟在車裏事先商量好的一樣,張揚跑過來,說是要在鄉裏面逛一圈,透透氣。
大熱天的,透啥氣呢?
吳言連忙道:「這不…我讓個幹部跟張揚同志出去逛一圈,咱們這東橋鄉呀,初來的人,容易迷路了不是。」
張揚說道:「我方向感好着呢,不怕迷路,就算是迷路了,我也有手機不是。」
這麼一說,他吳言也沒啥話了,畢竟不能明擺着跟着人家不是。
王大明笑道:「沒事,我這司機是特種兵出身,咋還能迷路呀?」
張揚到外面溜達了一圈,遠遠的,聽吳言介紹,說是個啥東橋鄉的小會計,帶着小眼鏡的胖子,遠遠地跟在後面。
還玩上跟蹤了,這東橋鄉還有貓膩了。
張揚心裏頭只覺得這些個當幹部的,咋這麼滑稽呢,這是特務還是會計呀。
張揚溜達到了一家小賣鋪,掏出錢,說:「買包藍狼。」
小賣鋪看店的是個小姑娘,兩眼睛又大又靈動,還有兩個小酒窩,瞅着十分可愛。
接過張揚遞過來的錢,那小姑娘問了句:「看着眼生,你是從外面進來的?」
張揚點了點頭,說道:「是呀,青峰市,跟着王書記過來的。」
「啥?王書記,是那個青峰市的市委書記王大明不?」小姑娘驚訝道。
「就是,你也認識呀。」
「誰不認識呀,我說呢,為什麼陳大胖子要跟着你後面,賊頭賊腦的,原來是王書記來了呀,上次市裏面的大領導下來,這陳胖子就跟着到處跑。」小姑娘說道,瞅着遠處那胖嘟嘟的身影,很是不屑。
「我說一句,你們這東橋鄉的幹部咋樣?就是那吳言,你覺得是好幹部還是壞幹部?」張揚點上一根煙,抽了起來。
在部隊裏可是沒煙抽的,可是出到了社會,沒過一個月,不管是抽煙還是喝酒都給染上了。
人人都說社會是大染缸,根正苗紅的淳樸兵娃子,也會變得世俗起來了。
小姑娘很是懷疑地瞅着他張揚,說道:「你小子不會是吳言派來的臥底吧?」
「啥臥底呀,就你這鋪子,我還圖個啥?」張揚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告訴你,這吳言不是個好東西,去餐館吃飯,老是欠賬,聽說都欠了人家姜大媽好幾萬了,餐館都要鬧着關門了。」小姑娘說道。
「你叫啥名呀?」張揚說道。
「我叫李翠花,你呢,城裏來的小子。」李翠花臉頰紅紅的,好奇道。
誰讓張揚長得挺俊的呢,而且呀,身子骨也很壯實,因為是特種兵出身,這身子是練出來的,謹慎t恤穿在身上,下面的八塊腹肌若隱若現的,看得李翠花有點發花痴了。
「張揚,弓長張,飛揚的揚。」張揚笑道:「有紙沒?」
李翠花說道:「要哪種紙呀,是蹲號的,還是擦嘴的?」
「寫東西的,一小片就成,能寫電話號碼。」張揚說道。
他接過從半張作業紙,拿過筆,在上面寫了電話號碼。
「我給你留個號碼,以後這鄉里有啥事呀,你跟我吱一聲成不。」
「你這是想讓我給你偷偷報信呀?」
「你這姑娘仗義。」
「那是。」
兩人又聊了幾句,張揚看了一眼躲在電線杆後面的陳胖子,笑了笑,繼續溜達。
陳胖子走到小賣鋪,說道:「剛才聊啥玩意兒呢?」
「沒聊啥呢,就買了一包煙,一根筆。」
「不是還寫了東西嗎?你這小姑娘胡扯啥呢。」
「那是為了試圓珠筆,你一個鄉里的會計,跟在人家身後算是啥意思呀?演特務呀,我說陳會計,你這體形不適合呀。」李翠花捂着嘴笑道。
張揚隨後又溜達到了姜氏菜館,在門口看了會兒,見那個胖子跟過來了,也就沒繼續溜達。
張揚藏在一處拐角,等那胖子過來,他跳出來,嚇了胖子一跳。
「陳會計,這都能遇到你,真巧呀。」張揚笑道。
陳胖子尷尬一笑,連忙道:「我這是叫張大哥回去吃飯呢,這齣來挺久的,到飯點了不是。」
隨後,張揚跟着胖子溜達回了院子裏,廚房裏炒上菜了,香氣撲鼻。
吳言笑道:「王書記,好不容易下來一趟,就嘗一嘗咱們這農家菜呀。」
這話剛落地,門外就來了一個二十幾歲的婆娘,長得挺秀氣的,手裏抓着鍋和鏟子,一進入院子裏,就大喊上了。
「吳言,你給我出來,咱們該算算總賬了,你這幾年在我餐館裏面白吃白喝的,寫了那麼多張白條,什麼時候兌現,都欠了好幾萬了,還讓不讓人活了,你這錢要是還不還,我就死在你家門口。」
吳言一哆嗦,這女人真會挑時候呀,怎麼偏偏瞅着王書記來了,就跑來鬧事呢。
吳言一揮手,那陳胖子作為吳鄉長的第一號貼心手下,連忙跑到門口,攔着那婆娘。
「幹啥呢,這吃飯呢,錢肯定會給你的不是。」陳胖子小聲道。「吳鄉長正談事情呢,你這要是攪局了,這錢別想着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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