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純在嵊州城裏,可是數一數二的大夫,出診的診金自然也是相當可觀,不是誰想請都請的起的。蘇沫略看了一眼虎視眈眈的幾個男人,斷定這家人的經濟條件並不是很好,絕對不在劉長純的醫治範圍內。
劉長純的醫術雖然是人人皆知的,但是價格也是人人皆知的。雖然並不是那種少一兩銀子就見死不救的財迷,但也絕不是見人便救,到處懸壺濟世的善人。
因此蘇沫說別的現在都未必能打動正在氣頭上的苦主,但只這一句話,便讓他們神色有了鬆動。而這句話,也恰好能夠試探的出,這是真的受害的患者,還是有意挑釁的鬧事者。
要是鬧事的,管你有沒有大夫,都是要折騰到底的,以鬧為主,訛錢為目的。但是家裏若是真有中毒的病人,自然最重要的是救命,看見了好大夫,旁的一時都顧不上了。
蘇沫這話一出口,只見那幾人的表情便多少都有了變化,目光紛紛落在了劉長純身上,劉長純當下點了點頭,正色道:「病人要緊,幾位,不如讓我先給病人問診。其他的,你們再和蘇小姐慢慢談。」
那幾人互看一眼,又低聲商量了幾句,其中年紀較大的一人道:「好,要是別人,我也不相信。既然你們把劉大夫請來了,那我就信上一回。這是……蘇小姐是吧,我家在城西的桐梓莊上,我女兒就在家中……能不能請劉大夫……」
劉長純名氣大診金貴,這將比人送去醫館和請他跑一趟,這又是兩個價格。尋常的人家,就算是拼湊了診金出來,卻是很難能拼湊出出診的費用。叫劉長純跑一趟,對他們來說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蘇沫不待他說完,便道:「治病要緊,你們帶路,我和劉大夫在後面跟着。孟管家,麻煩你在這裏處理一下店裏的事情,先關門,把夥計們都叫來仔細問問。」
「是,小姐您放心。」孟春應着:「我一定處理清楚。」
隨即,又叫了幾個有些身手的家丁,囑咐了一定要緊跟在小姐身邊,寸步不離的護着。雖然說也是在嵊州城內,但城西那邊沒有這麼熱鬧繁華,蘇沫一個大小姐出門,小心些總是無措。
孟春讓跟來的二十來個家丁全部跟在蘇沫身邊,這才放心的讓她上了轎子。幾個男人在前面帶路,她和劉長純兩頂轎子跟在後面。
除了繁華的市中心,人便開始漸漸的少了,不過現在是大白天,嵊州城整體又是個熱鬧的城市,因此說是僻靜,也不過是和熙熙攘攘的街道相比罷了,並非是空曠無人。
看來家中確實是有病人,因此帶路的幾人走的都非常的急。後面跟着的轎夫也幾乎是一路小跑。他們不時的往後看兩眼,那感覺,要是轎夫走不動了,甚至想自己過來抬一截子。
雖然這家人現在對蘇家一肚子意見,但是心裏也是明白的,蘇家的小姐能跟着來,這已經是天大的面子了。叫人家跟着後面一起跑,這是絕對不可能的。當然,他們對蘇沫的敵意比開始小了許多,大部分是因為劉長純的面子,病人在大夫面前,總是弱勢的充滿敬仰的,那種性命被人攥在手中的感覺,由不得你不低頭。
不多時便到了一片住宅區,轉進一條小路,兩側都是民房,一家一家的小院子。
這種佈局是嵊州城郊最尋常的佈局,不過蘇沫倒是第一回見,掀起窗簾來,有些好奇的四下打量着。
「小姐是第一回來這地方吧。」翠楓跟在轎子邊上,看着蘇沫的表情一笑:「這地方叫沈家莊,莊子裏的住戶十有八九是姓沈的,咱們府里,二姨太院子裏的紅兒,就是這個莊子的人。」
「恩,看起來還不錯。」蘇沫點了點頭:「雖然和大宅院不能比,但是簡簡單單的,乾淨也清爽。這沈家莊的人,都是靠什麼為生的。」
「好像沒聽說有什麼特別的手藝。」翠楓想了想:「我以前也聽紅兒說過,她家裏是做木匠的,叔叔家是泥瓦匠,什麼伯伯家裏種了幾畝菜地,似乎都是各找營生。」
嵊州城雖然是商業中心,但畢竟做生意的人還是一小部分,大部分的人,依舊是過得務農耕織的生活。
說話間,便看見前面一家院子開了門,一個婦人站在門口,顯然是看見了自家的男人,本來是開口便想喊的,但又看見了他身後跟着這麼一長串的人,頓時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轎子在院子門口停下,蘇沫被翠楓攙扶下來的時候,沈於已經跟他妻子將事情大約的說了下,沈氏乍一聽,還有些將信將疑:「你說真的,蘇家給請了劉大夫?」
「是啊。」沈於低聲道:「是劉長純大夫沒錯,劉大夫我還能認錯嗎?快,先別說其他,先把孩子治好要緊,其他的事情,再慢慢地說。」
「好好。」沈氏連聲應着,頓了頓又道:「你也讓叔叔伯伯們別那麼凶,萬一鬧僵了,劉大夫……」
「我知道我知道。」沈於拍了拍妻子的手表示自己知道該怎麼做,轉身便恭恭敬敬的去迎劉長純。
劉長純除了愛錢一點,真的算是個好大夫。他不會見人便救,自己貼錢。但是他如果答應了救你,也絕對不會因為你給的錢少了,就擺出一副苛刻的嘴臉。更何況此時知道是幫蘇沫撐臉面的時候,更是對沈家的人和和氣氣的。
「中毒的是我小女兒,剛剛才八歲。」沈氏一邊低聲說着情況,一邊將劉長純往裏面的屋子讓。
沈家小門小戶的,不像是蘇府那樣一個廳接着一個長廊,他們家統共也就是一個院子,裏面四間平房,一個是連着廚房的飯廳,也可以用來招待客人。三間都做了臥室,看來家裏不止一個孩子。
見劉長純去給自己孩子診病了,沈於這才放下心來,先前的大夫就說了,這藥里的毒性不強,因着吃了藥的是孩子,所以才會有這麼嚴重的症狀。但也不致命,要是能用銀針將毒素慢慢地引出來,再好好調養,不會留下病根。
只是這技術,不是一般的大夫能做到的。而好好的調養,更是件費時費錢的事情,對一個辛勤勞作也只是溫保的家庭來說,無疑是預兆着更加艱難的將來。而若是稍微不慎沒有調理好,這孩子的一輩子,就算是毀了。
沈於引着蘇沫進了客廳,擦了擦家裏的椅子,老實道:「蘇小姐,我們家裏窮,你看着……隨便坐。」
沈於雖然開始對回春堂甚至對蘇家都是一肚子的意見,恨不得打到蘇晟臉上去,但是現在對蘇沫,卻是完全的兩種態度。
一來,劉長純是真的名醫,蘇沫半點沒有含糊的,將人請來了,明白的說了代付診金,藥品全包,萬一他現在態度不好,人家大小姐一個生氣,大夫不請了,和你慢慢耗着,就算是最後能得到賠償,孩子的身體也拖不起。再者,剛才打起來的時候頭腦發熱,但是這麼走了一路,沈於也想起來些事情。
其實剛開始到了回春堂說了事情的事情,夥計的態度並不差,只是說店裏掌柜不在,也沒有能說話負責算數的人。讓他們稍等一等,他們去找個主子來說話。
這合情合理,小夥計確實做不得主,沈於他們雖然心急,但卻也就等了。夥計們還給搬來了凳子倒了水,氣氛平和。
打起來,是因為去蘇府討主意的小夥計回來了,剛才還客客氣氣的小夥計,去了一趟之後,突然硬氣的開口趕人,說他們是胡言亂語污衊回春堂,說他們要訛錢,更是威脅要將他們趕出去。
這話無疑是點着了炮仗一般,再沒說兩句,也不知道誰先動的手,便打了起來,打的不可開交。但是在小夥計說話前,沈於聽的真真切切,他說的是,我們少爺說了。
嵊州的人都知道,蘇府能說話的少爺,可不就是蘇恆嗎?除了蘇恆,再沒有別人了。
而蘇府的那點兒糾結關係根本就不是什麼秘密,沈於在城裏給人做花匠,就算是不刻意去打聽,蘇家那點傳遍全城的八卦消息,他也是知道的。
蘇沫並不計較沈家貧寒,在椅子上坐下,先道:「你不必擔心,劉大夫醫術極好,又會盡力為患者着想,他肯出手,你女兒一定會沒事的。」
沈於有些意外蘇沫開口不說別的,先這麼貼心的安慰自己,作為一個身份無比優越的千金小姐,當真是半點咄咄逼人的氣勢也無,平易近人的不得了。他本來想好的那一番話,在蘇沫的關懷下,竟然都不知道怎麼開口。
見沈於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倒是坐在他旁邊的男人道:「蘇小姐,我瞧你也是個爽快的人,咱們就明人不說暗話了。這事情,你說蘇家會負責,那要怎麼個負責法子,總不能是請劉大夫來看看,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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