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的氣氛很低沉,兩人相視無言,許久都沒有說話。
慕容寒將桌上的燈火挑亮了些,不知何處有些風吹了進來,吹風燭火忽明忽暗。
隔着桌子,看着火光映照出蘇沫的側臉,雖然明艷動人,卻也並不比他其他的姨太太更明艷動人。蘇沫面上有些冷,但這冷淡的眼神,卻像是一點火一般的燒在他心上,燃起熊熊烈焰,久久不能熄滅。
慕容寒只覺得心頭湧上種難以抑制的衝動,歷盡千帆的的男人竟然一時間有些緊張,握着杯子的手不知何時起了一層薄薄的汗,無數的念頭在心中翻湧,說不出口,卻又想一一說出來,擺在蘇沫面前,讓她挑選。
只是還不待慕容寒說話,蘇沫便已經站起了身:「既然侯爺不問便把我接來,想必是心念已決,我就算是要走,也不會輕易讓我走。既然如此,我有一個要求。」
「蘇小姐請說。」慕容寒立刻道:「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一定是你能做到的。」蘇沫道:「我院子裏的下人,幾個貼身的丫鬟和小廝,有些是家生子,有些是從小買進來的,都伺候了我許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請侯爺給些銀子放他們走。然後,我身邊有個叫紅玉的,讓她來貼身伺候,就算我嫁的再倉促,也總得有個陪嫁丫鬟。」
當蘇沫提出有一個要求的時候,慕容寒心裏一喜,還以為她會說出些和蘇家的生意有關的事情,讓自己好好地表現表現呢。沒想到,竟然是安置自己的下人。
而安置下人這囑咐,隱約有種託付的味道在裏面,叫慕容寒聽的一陣陣的不安。
看着慕容寒糾結的神情,蘇沫笑了笑:「侯爺既然強行將我接來,想必事情已經到了一定嚴重的地步,我不能一走了之,難道還要帶着別人也趟這渾水?都是群沒成親的半大小子,小丫頭,生而為人下,已經夠可憐的了,伺候了我這些年,也算是是大家情分一場。」
蘇沫說的合情合理,慕容寒半響點了點頭:「你放心,我會安排好的。而且……」
慕容寒似乎有些激動,他站起來兩步走到蘇沫面前:「我既然將蘇小姐接來,自然會保證你的安全,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也不會讓你涉險。」
慕容寒說的認真,蘇沫側臉看了看他,點了點頭道:「辛苦侯爺了。」
這一聲辛苦,沒有感激,也沒有厭惡,平平淡淡的像是在敘述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說完,蘇沫起身淡淡說一聲我休息了,起身便往內室走。
她對慕容寒始終是冷冷淡淡的,不喜不怒的拒人千里。但在心裏,卻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別說見到慕容寒,別說見到慕容寒如此深情,即便是聽見這個人的聲音,想到這張臉,她都難以平靜。
她特別想問問他,為什麼愛他的時候他不愛,不愛的時候,卻又深情款款,想要的得不到,得到的不想要,明明已經毫無糾葛的兩個人,難道上一世不死不休,這一世,還要如此糾纏嗎?
「蘇沫。」慕容寒突然叫出一聲,讓蘇沫停下了腳步。
「我從未如此在意過一個人,你是第一個。我從未如此愛慕卻不敢多走一步,你也是第一個。我從未如此為一個人着想,卻還小心翼翼的怕惹她不快,你還是第一個。」慕容寒緩緩的說着,一步一步的走過來,在蘇沫身邊停下,伸手似乎想要碰觸一下,但是卻又有些不敢,手掌虛空的懸在蘇沫身後,只差一點就要落下,就能感覺到那順滑青絲。
蘇沫一言不發,只聽着自己咚咚的心跳如雷,幾乎要跳出心腔。
「蘇沫。」慕容寒的聲音低沉帶着磁性,可能從未對誰說過這樣的話,所以一句一句說的有些生澀艱難:「其實要得到你很簡單,即使你再不願意,我也有無數的方法,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想過,我卻做不出那樣的事情。而且,我也知道,若是那樣,就真的將你推開了,無論如何再回不了頭了。」
慕容寒也不知道說給蘇沫聽,還是說給自己聽,也不知道是覺得蘇沫為什麼那麼難追,還是自己到底為什麼像是找了魔一般的心心念念,甘之如飴。
手掌在落下時落了空,蘇沫往前走了一步,卻並不回身。無論慕容寒是真的,還是假的,她都不想再淪陷其中,傷過一次,那傷口太深太痛,直到現在也無法癒合。
「侯爺錯愛,我感激不已。」蘇沫撥開內室門口的珠簾,在珠翠輕響中道:「只是我已經另有所愛,恨不相逢未嫁時,不得不辜負侯爺了。」
「那如果凌霄介意呢?」慕容寒追問了一句:「或者,我不介意。」
慕容寒是個有見識的,他雖然面對蘇沫的時候總無法保持冷靜,但最基本的判斷還是有的。而從蘇沫說起凌霄的言語之間,他怎麼也看不出兩人有什麼深情厚誼,一點兒也不像是一對不可分離的情侶。
可是蘇沫什麼也沒有說,珠簾在一陣蕩漾中合起,將內室里的一切遮掩。
慕容寒在原地站了許久,終於還是轉身出了門。
陸季站在門外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說,見着慕容寒出來,快步過去低聲道:「侯爺。」
「回房。」慕容寒簡單說了一句,便抬腿往外走:「對了,今天跟來的丫鬟,裏面有個叫紅玉的,叫她來伺候九姨太。」
「侯爺你……」陸季有些意外:「您今晚不在九姨太這裏過夜?」
新入門的姨太太獨守空房,這可是從來沒有的事情。
慕容寒卻半點也不想提這事情,只是搖了搖頭,腳下不停。
陸季是慕容寒的親信,一見着他這樣子,心裏便大概的明白了,跟在他後面出了院子,按捺又按捺,還是忍不住的道:「侯爺,您何必這麼委屈自己?」
「怎麼?」慕容寒轉頭看了他一眼:「我怎麼委屈自己了?」
「這,九姨太已經進了門,您還要回自己院子,可不是委屈了自己?」陸季跟着慕容寒這樣的主子,自然是事事為慕容寒考慮,不會有太多禮儀公道的想法:「不是小的多嘴,老爺對九姨太可算是情深意重,至誠至信了。這對女人,侯爺應該比我更懂,該憐香惜玉的時候要憐香惜玉,該強硬的時候,還是該強硬一些的。」
慕容寒院中,那開始的時候不情不願的也不是沒有,但是生米煮成熟飯了,時間一長,自然也就都溫婉了。更何況慕容寒對蘇沫格外傾心,更是能哄着捂着,再冰冷的一顆心,時間長了,那也是能捂熱的。
慕容寒聽陸季說的坦率,不由的哭笑一下,他說的話自己何嘗不明白,又何嘗不是他以前做事的風格,但是那一切,對着蘇沫,都做不出來。
「這些事情日後提也別提。」慕容寒正色道:「現在我雖然不能靠近一步,但總算還離的不遠。若是按着你說的做了,怕是就真的再無轉機了。蘇二小姐雖然面上淡淡的,但這心中,最是堅韌,由不得人半點不敬。蘇恆蘇辛之流,根本無法與之相比。」
陸季雖然心裏不理解,但是見慕容寒說的如此正經,也只得點頭應了。
蘇沫在床邊坐了片刻,聽着慕容寒開門出去的聲音,這才算是真的鬆了口氣。雖然這一世的慕容寒始終彬彬有禮,但終究是個男人,是個有前科的男人,也無法叫人完全放心。
慕容寒離開後,蘇沫長長出了口氣,放鬆了身體靠在床邊,沒等多久,便等來了紅玉。
紅玉跟着凌霄走南闖北的,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並不是單純伺候起居的小丫鬟。她膽大心細,對凌霄的吩咐從來都信心滿滿,但是這回,是真的覺得是件為難的差事。
躲不得打不得,凌霄的命令不能不聽,蘇沫的吩咐也不得不聽,而且就她的感覺,慕容寒和蘇沫之間的關係,似乎不完全是強取豪奪那麼簡單,可是再多,卻又不敢深想。
紅玉心裏焦急的不行,幾乎在打開房門的同時就沖了進去,但是在內室外的珠簾後面頓了頓腳步,做了下心理建設,這才放緩了步子。
「小姐。」紅玉輕喚了一聲,緩緩的走了過去。
天色已經黑了,內室雖然點着燈,但畢竟不那麼清楚,蘇沫靠在床邊,床幔垂下一半,整個人似乎都陷在陰影之中,叫紅玉心裏湧上一陣不安。
聽着紅玉的聲音,蘇沫坐直了身子:「你來了?」
「小姐。」紅玉快走幾步到了床邊,掩飾不住的擔心:「您……沒事吧。」
紅玉的話有些小心翼翼的,蘇沫聽着一愣,隨即笑道:「別瞎想,我沒事。我和慕容寒,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紅玉是凌霄的丫鬟,自然站在他那一邊,她覺得蘇沫已經是自家未來的女主人了,跟所有其他男人都應該劃清界限才對。所以當看見慕容寒對蘇沫的殷勤時,隱約的有種凌霄被戴了綠帽子的感覺,但是蘇沫的坦然和自然,卻又讓她覺得自己是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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