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面對曇華的目光,不閃不避,反而帶着一絲不出的凌厲。
曇華咬了咬唇,最終還是低下頭去:「曇華多謝母親。」這樣一來,這一場爭鬥,便算是她輸了。因為她低頭了。
奶娘王氏再也忍不住,猛的上前一步,雖然仍是低着頭看着態度恭謹,可語氣卻是有些惱怒:「太太,老夫人了,要讓大姐自己挑人。」
奶娘王氏這麼一出來,許嬤嬤已經張開的唇,便是重新合上了。
鄭氏凌厲的看了奶娘王氏一眼,聲音冷冷的帶着一股子威壓:「主子話,幾時有奴才插嘴的份了?」卻是絕口不提周老夫人讓曇華親自挑丫頭的事情。
側頭看向秦嬤嬤,鄭氏毫不留情的吩咐:「將這個沒規矩的奴才,拖下去好好教導一下!」好好教導,那就不是服教育了,而是要打嘴巴打板子的。這樣的情況,大約是打嘴巴。
與其是鄭氏覺得奶娘王氏不懂規矩了,還不如是鄭氏要打壓曇華。因為奶娘王氏是奶過曇華的奶媽,有話,奶娘奶娘,半個娘,奶娘自又伺候在跟前,只要沒啥大錯,那老了,主子都是要給奶娘榮養的。決不能虧待了。
同樣的,同樣都是奴才,奶娘卻是比其他的丫頭嬤嬤們更要體面幾分。至少,不能動不動就打罵,更不能攆出去。除非奶娘實在是十惡不赦,不能容忍了。
打了曇華的奶娘,那麼曇華自然會更加抬不起頭來。不僅抬不起頭,更是連一絲兒體面也沒有了。
曇華看見奶娘王氏出來話的時候,心頭便是「咯噔」一跳,隨後就想到了這個可能。果不其然,鄭氏直接就要發作起來了。
自然是不能讓鄭氏打了奶娘王氏的。
曇華攔在了奶娘王氏跟前。隨後朝着鄭氏鄭重行禮,「母親別生氣,奶娘也是一時糊塗才出這樣的話來,母親看在我的面上,饒了奶娘一次吧。」
對鄭氏服軟,她並不介意。畢竟現在的情況,若是她不服軟,那就是只能自己吃虧,對鄭氏而言卻是沒有半損害的。而且,她服軟還有另一個目的。
曇華將姿態擺得十分低,語氣也是懇求。
但是鄭氏卻是並不領情。當下反而冷笑一聲,上前扶起了曇華,皺着眉頭言道:「曇華我知道你是個心軟的,她是你奶娘,我也不願意如此。可是……你卻也要記得,她是奴才你是主子。別人不知道,只當是我怎麼你了呢,你看她那態度。還是,你也覺得是我的不是?我要重罰她,也是為了你好。她在你身邊伺候,若是連這些規矩都不懂,豈不是帶壞了你?再,我也只是教訓一番罷了,並不如何。你也不必擔心。」
鄭氏口口聲聲都是教的語氣,仿佛是為了曇華好。
曇華忍不住攥緊了拳頭,咬緊了牙齒。她見過最不要臉的人,就是鄭氏了。這樣的話,虧得鄭氏也能得面不改色,誠意十足的!
之前,鄭氏也是一直用這樣的話來讓旁人覺的她是賢惠的。而若是這個時候,曇華反抗,結果會如何自然是不言而喻。
曇華咬了咬牙,緩緩的跪下去,眼淚也是大滴大滴的落下來:「母親,奶娘有錯,我替奶娘給你賠不是。還請母親看在我的面子上,饒了奶娘這一次。」
屈辱,除了屈辱依舊是屈辱。給鄭氏這樣的人下跪,她只覺得屈辱。可是這個時候,不得不跪。
許嬤嬤看着不像,又看着旁邊還有一群丫頭和牙婆,還有府里的丫頭婆子,便是上前賠着笑臉道:「大姐的奶娘也是一時糊塗,忘了規矩,太太一向慈悲,不如就看在大姐的面子上放過這一回吧。」
鄭氏哪裏肯?這些日子因為曇華也不知道受了氣,鄭氏一直決心讓曇華好看,好好消消氣,這次難得有機會,哪裏又肯放過了?
所以當下鄭氏便是含笑對許嬤嬤道:「原本看着嬤嬤的面子也該放過她一回。可是這可是關係到曇華以後呢。我若是不罰她,她只怕也不能漲記性,到時候吃虧的還是曇華不是?我這個做母親的,哪裏能如此?」
言下之意,是不肯放過了。
許嬤嬤面上的笑容登時險些便是掛不住。
曇華伸手拽了鄭氏的衣服,吧嗒吧嗒的落着淚,掛在巴掌大的臉上,看着不出的讓人心疼,聲音越發的哀求起來:「母親,母親。你就饒了奶娘一次吧。」聲音卻是漸漸大了起來,手也不住的搖晃,頗有些撒嬌的意思。
許嬤嬤目光閃了閃,朝着院子裏一個丫頭努努嘴,使了個眼色。那丫頭
便是趁着鄭氏被分散了注意力之後進了屋子。
鄭氏看着自己被抓皺的裙子,心中惱怒,便是伸手掰開了曇華的手,輕聲斥道:「聽話!我也是為了你好!」
曇華卻是一個站不住,一個趔趄便是摔在了地上。奶娘王氏忙就要去扶着曇華起來,曇華卻是驀然哭得越發大聲起來。
奶娘王氏這才看見曇華手掌按在地上,忙將曇華摟住,翻過手掌來一看,登時倒吸一口涼氣——白白嫩嫩的手掌上,此時擦上了一大片,上頭還有些泥土,看上去有些觸目驚心。
曇華雖然不受待見,可是卻好歹是主子,平日鮮少磕碰,更別磕碰出這樣大的傷,加上手掌本就嬌嫩,自然看着越發嚴重。
鄭氏也看見了,心中有些惱怒——明明沒有用多大的力氣,怎麼就摔了?不過心中惱怒歸惱怒,她仍舊是上前要將曇華拉近懷中,口中更是關切道:「怎麼了?快,讓我瞧瞧。」
周老夫人出來,正好看見這一幕。聽着曇華有些撕心裂肺的哭聲,登時心中一陣煩躁,又看鄭氏那副作態,便是乾脆出聲:「都吵鬧什麼呢!」
琴鶴忙扶着周老夫人往院子裏走了幾步,這麼一下也就看見了曇華手上的傷口了。登時眉頭一皺,轉頭吩咐丫頭拿清水和藥膏來。
鄭氏直起身來,面不改色:「曇華不心摔了,吵了老夫人您了。」
「好好的怎麼摔了?許嬤嬤,你怎麼照顧的?」周老夫人雖然看見了方才鄭氏如何推開曇華,卻並不拿鄭氏發作,而是看向了許嬤嬤。
許嬤嬤趕忙連聲認錯,也是不提鄭氏,只自己照顧不周。
周老夫人又訓斥幾句,看也不看鄭氏一眼,便是吩咐奶娘王氏將曇華帶下去塗藥。
曇華看着周老夫人,便是漸漸的止住了哭聲,又靠着王氏的身子,一絲不苟的給周老夫人請安:「是曇華不好,擾了祖母的清淨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又不心碰到傷口,頓時「嘶」的倒吸了一口涼氣,臉都是皺了起來。
周老夫人露出幾分心疼來,上前幾步將曇華摟在懷裏,輕聲責備:「都傷了,還這樣守着禮儀,真是個好孩子。不枉祖母疼你。」頓了頓,又問許嬤嬤:「可挑好人了?」
許嬤嬤看了鄭氏一眼,訕訕一笑:「除了夫人給二姐挑走一個,又給大姐指派了一個,其餘的還沒挑好呢。」
鄭氏聽着,心頭重重一跳,忍不住多看了許嬤嬤一眼——這個老奴才,竟然敢在老夫人跟前編排她的不是!
鄭氏忙賠笑道:「朝華身邊還缺一個丫頭,我就順手挑了一個。曇華還,哪裏知道什麼人能用什麼人不能用?我也是心疼她,怕她將來吃虧。」
然而周老夫人卻是只當沒聽見一般,低下頭去柔聲對曇華言道:「可看好了?要不要祖母幫你挑一挑?」
曇華破涕而笑,不好意思的抹了抹臉上還沒幹的淚水,伸手指了兩個丫頭:「那兩個我喜歡,其他的,我卻是沒挑好。母親替我挑了一個,剩下的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挑什麼樣的了。祖母若是肯幫我,那是再好不過了。」
周老夫人順着曇華的手指看了一眼,覺得還可以,便是頭,又大致的看了一回,又指了兩個,事情便是定下了。
曇華看着周老夫人,笑容更燦爛幾分,親昵的往周老夫人懷裏鑽了鑽:「曇華謝謝祖母。」去是不心碰到傷口,又是倒吸一口涼氣,笑臉皺成一團,眼淚也在眼眶裏打着圈。
周老夫人讓琴鶴抱了曇華進屋子去上藥,又吩咐許嬤嬤處理接下來的事情。卻是是始終沒有看鄭氏一眼。
鄭氏站在原地,臉上一陣陣的掛不住。周老夫人分明是要當眾給她沒臉。
以前周老夫人可是從來沒有如此過。不管如何,至少在外人和下人跟前是給足了臉面的。可是今兒……
鄭氏有些想不明白其中的緣由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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