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非果然是沒有反對鄭氏的提議。於是曇華年後去莊子上「靜養」的事情便是定了下來。
奶娘王氏當天在曇華回去之後聽了這件事情,登時不出話來,怔神了許久,才咬牙道:「這是什麼意思?姑娘再怎麼也是李家的嫡長女,怎麼能送去鄉下?這以後……」着着,眼圈兒都是紅了。
曇華伸手握住王氏的手,輕輕言道:「奶娘,莊子上也很好。祖母,只靜養一兩年,大好了就回來了。」雖然她心中清楚,這一呆,肯定不只是兩年,可是這個時候也只能這樣安慰王氏了。
王氏搖搖頭,什麼話也沒,只緩緩的曇華伸手摟緊了:「姑娘放心,奶娘一直陪着姑娘。」
曇華重重頭,眼圈兒也有些發酸。奶娘王氏對她而言,不僅僅是奶娘了。至少,比鄭氏更像是母親。這份情誼,是旁人無論如何也比不得的。李家若還有什麼人一心一意為了她,那麼必然是王氏,絕不會是其他人。
現在王氏陪着她受苦,將來,她必然會讓王氏過上好日子。
好半晌王氏似乎都還沒緩過來,曇華輕輕的從她懷裏掙出來,柔聲建議:「奶娘,我想去拜見外祖母。如今我大好了,該去給外祖母請安的。」
王氏頭,也忙擦了淚笑起來:「可不是?姑娘不我倒是疏忽了。是該去,該去。」王氏面上笑容多了幾分,因為她心中盤算着,若是將這件事情告訴了史老太君,史老太君一定會阻攔的。那樣的話,曇華也就不必去鄉下了。
畢竟,曇華雖然是李家的嫡長女,可是若是在鄉下那樣的地方長大,怕是將來親不好。鄉下雖然清淨,可是到底不是久留之地,教養也好,條件也好,都跟不上城裏。
王氏心中盤算着,當下便是張羅起去魏家拜見史老太君的事情。
曇華自然知道王氏心中的盤算,當下也不多,任由她去了。其實,史老太君縱然是可以留下她在城裏,可是到底不能時時刻刻護着她。再了,如今兩家仍然在走動,可是到底不算聯姻了。史老太君名義上是外祖母,可是到底不好太插手李家的事情。
所以,她寧願出去避禍。等個一兩年,她也大了,到時候情況又會不同。如今她年歲,也沒個能力自保,所以呆在家裏也是危險重重。
奶娘王氏對於去魏家幾乎有些迫不及待,當天晚上就準備妥當,又親自去回了周老夫人,只等第二日就過去。
如今魏家聲勢顯赫,高出李家許多,所以周老夫人也不願意失去走動,當下自然是不會阻攔,反而備了禮讓帶過去。
至於鄭氏——鄭氏自然是不樂意的,可是卻也沒辦法。史老太君有兩個兒子,一個去了京城裏做官,一個是當地的刺史,也是炙手可熱的人物。而李恪非呢?也沒個兄弟什麼的幫襯,雖然是個知府,可是卻也不得不忌憚一些。要知道,刺史是專管督查,若是人家一本奏章上去,李恪非就要傷筋動骨。
而鄭氏的母家,卻是不夠看了。鄭氏嫁過來之後沒多久,她兄長就去外地做官了,哪裏還能幫襯她多少?
若不是這個緣故,鄭氏也不會一直隱忍了。
第二日曇華便是起了個大早,奶娘忙前忙後的同柳穗幫她收拾利索,又拿出見客的衣裳出來要給她穿上。曇華看了一眼,卻是不肯穿。只道:「就穿那件鵝黃的吧。不穿這件。」鵝黃的衣裳是去年做的,如今穿已經有些短了。不大合身。
今年鄭氏就給曇華做了一件冬天的衣裳,這換洗上就有些捉襟見肘了。
奶娘有些為難,輕聲誘哄:「好姑娘,這衣裳穿着有些了,不穿這個。」不然讓人看了,豈不是要笑話?
柳穗在旁邊低着頭,並不開口。這幾日下來,曇華已經發現,柳穗並不是個多言的,凡是都不會輕易開口。這樣也好。沒仗着是鄭氏派來的人,就指手畫腳。
曇華仍是搖頭:「就穿鵝黃的。」
最後奶娘王氏到底還是沒有扭過她,還是給她穿上了鵝黃的那件衣裳。柳穗當時目光閃了閃,最後卻仍是沒有開口。
雖然要出門,不過曇華卻仍是要先給周老夫人請安的。今兒要出門,所以奶娘王氏和柳穗都跟着,甚至連丫頭青梅都跟着一起。青梅現在不過才五六歲,平日裏也只做些粗活,並不在跟前伺候的。
可是來心酸,曇華身邊如今除了每個院子配的掃灑婆子,身邊也就這麼三個人了。
起來現在比前幾日要好得多。柳穗可比雲升強多了。至少幹活勤快,人也溫柔些。雖然不知道心裏是怎麼樣的,可是橫豎面上總過得去。
周老夫人在見了主僕四人之後,登時忍不住的皺起了眉頭來——「這丫頭這麼,能成什麼事兒?帶着做什麼?其他丫頭呢?」
話的同時,眼睛在曇華身上掃了一眼,眉頭更是攏了幾分,張口便是訓斥奶娘王氏道:「這穿的是什麼衣裳?見客也能穿這樣的衣裳?我李家還沒窮到做不起衣裳的地步呢!這一年八套衣裳,還不夠穿?」
沒錯,暗裏曇華是一年八套衣裳的,而且大的年節還有另外的。比如新年,這都是另算的。八套衣裳,是最基礎的。畢竟,做為主子總不能都穿舊衣吧?李恪非雖然只是一個知府,可是家境卻並不差。
一年八套衣裳,每月二兩銀子月錢,生日一套衣裳,過年再有一套衣裳,這些都是不能少的。
可是曇華一向不被喜歡,哪裏有人替她做主?就是奶娘王氏曾經了一回,可是卻被鄭氏尋了各式各樣的機會罰了一通,又剋扣了月錢什麼的。奶娘王氏倒是再不敢了——不還有東西和錢,了乾脆就沒有了。怎麼?
如今曇華每個月只一兩銀子,衣裳也只做一套了。這一兩年來,都是如此。
而朝華呢?綾羅綢緞穿都穿不完,年紀便是學會了穿衣打扮。相比之下,曇華處處不如朝華。
可是誰都是心照不宣。就連周老夫人,李恪非,真不知道是沒發現這些,還是懶得管。一句都不曾過。
今日難得問起,奶娘王氏卻是猶豫起來——這,還是不?了吧,又怕鄭氏……不又覺得這是個難得的機會,浪費了可惜。
奶娘王氏猶豫之間,曇華倒是脆生生的開了口,稚嫩的聲音帶着茫然和憨厚:「怎麼了,祖母?這衣裳不妥當?可是我平日都穿這個啊。雖然今年做了一件新衣,可是母親,讓我留着過年穿呢。」
鄭氏倒是沒過這樣的話,可是這個時候,誰會真的去問?橫豎只做了一套衣裳,是事實。鄭氏抵賴不得。昨年曇華過年,也沒有新衣。想來今年,鄭氏也是這個意思。
所以曇華也算不得冤枉了鄭氏。
周老夫人一聽這話,面色登時沉下來。盯着曇華的明顯不合身的衣裳,也不知道心中是在想什麼。
「去叫夫人過來。」周老夫人沉聲吩咐,看樣子十分不痛快。也是,曇華要是穿着這一身去了魏家,像是什麼樣子?
苛待嫡長女?李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曇華低着頭,微微有些瑟縮,像是被周老夫人給嚇壞了。實際上,旁人都沒看見,曇華唇角那一絲笑容。
奶娘王氏見曇華已經開了口,當下猶豫片刻,到底還是咬牙言道:「不僅是衣裳,還有月錢,咱們姑娘也沒給夠。平日的用度更不必了——」
周老夫人面色自然是越來越沉。
曇華心道不好,忙伸手拽了拽奶娘王氏的手,打斷了王氏接下來的話。凡事都要有個度,太過了也就不好了。
再則,鄭氏畢竟當家,她們還要在鄭氏手底下過活呢!讓周老夫人知道情況也就罷了,不必細。這樣的事情可不是什麼好事,當着這麼多丫頭的面出來,周老夫人怕是覺得下不來台。
周老夫人一言不發,沉着臉坐着。曇華拉着王氏識趣的走到一邊,低頭站着。
鄭氏匆忙趕到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個情景。當下雖然納悶,卻也是升起一股防備來,但是面上卻仍是笑道:「老夫人這是怎麼了?誰惹了老夫人不高興了?」着卻是看了看曇華:「曇華,是不是你惹祖母不高興了?」
鄭氏倒是完全沒想到是自己的緣故。
曇華抬頭朝着鄭氏搖搖頭,「不知道。」那副怯怯茫然的樣子,看上去有些傻呆呆的,和平日裏並沒有什麼兩樣。
周老夫人冷笑一聲,指着曇華問鄭氏:「你仔細看看她,可覺得有什麼不妥?」
鄭氏聞言盯着曇華仔細看了看,末了卻是搖頭,勉強笑道:「並沒有什麼不妥啊,老夫人這是怎麼了?」
周老夫人聞言,端着茶盅的手頓時微微一頓,隨後便是怒極而笑,「好,好,你可真是好主母,好母親!」話音未落,卻是已經狠狠的將手中的茶盅砸在了鄭氏的腳邊。
鄭氏唬了一跳,忙不迭的躲閃,饒是如此還是被茶水濺了一些在裙子上。鄭氏愣了愣神,隨後便是毫不猶豫的跪下來,眼圈兒也是紅了:「老夫人這是怎麼了?媳婦做錯什麼惹了老夫人不高興?還請老夫人明示才是。」
周老夫人卻是仍是指着曇華讓鄭氏看:「你看看她,有什麼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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