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自然是黃杰。
黃杰掛了電話以後,便馬不停蹄地趕往黃峰所在的洗浴中心,路上還給十三羅漢也打了個電話,讓他們趕快過來支援。黃杰一到。便看到有人正欲屠殺父親,毫不猶豫地將那人劈飛。
馬蜂本就受傷不輕,此刻挨了黃杰一刀,更是連站起來都吃力了。
但是他還沒死。
黃杰知道父親性命垂危,但他更知道此刻該做什麼。他立刻再次提刀,朝着馬蜂撲了過去。與此同時,那幾十名黑衣人則撲了過來,密密麻麻地將黃借給圍住了。
黃杰手中的回龍刀頻頻擊出,在空中划過一道又一道清冽的藍光,跟着便是一個又一個的人被劈飛。這些黑衣人的手段,黃杰也算清楚,知道他們都是好手中的好手。否則也沒資格加入星火了。
可是黃杰手中有刀,這便是極大的優勢。在刀起刀落之間,身前的人越來越少,有的被他當場殺掉,有的則趁機逃之夭夭。
等到身邊終於安靜下來的時候,黃杰回頭一看,意圖殺害父親的那個中年男人已經不見。再一抬頭,只見他一瘸一拐,已經快要逃出小巷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在這種時候,馬蜂竟然還有力氣喊出這一句話。
要追。也能追的上。
但是。現在已經沒有危險,當然還是父親的命最重要。黃杰立刻撲了過去,只見黃峰口吐鮮血,身子也軟塌塌的,顯然受了極重的內傷。黃杰心中騰起一陣說不出的疼痛,似針扎,似棒捶,似火燒。又似油煎。
他低下頭去扶起父親的頭,哽咽着說:"爸,我送你去醫院。"
"大哥。""大哥!"
身後響起一片腳步聲,十三羅漢帶着人過來了。黃杰立刻回頭說道:"偷襲我父親的人還沒跑遠,你們趕緊去追!"
十三羅漢聞言,立刻朝着小巷盡頭奔去。腳步聲漸漸遠去,小巷子裏再次只剩下黃杰和黃峰二人。黃峰躺在地上,黃杰跪在地上,旁邊是散落了一地的水果和屍體。
昏黃的路燈將這地方照耀的一片哀涼。
黃杰吃力的把父親的身體抱起,直到這時,黃峰才微微睜開眼睛。
待他看清楚眼前的人是黃杰時,竟然笑了起來。
他抓着黃杰的手腕:"兒子,你來啦。真好,臨死前還能看你一眼,我還以為見不到你了。"
"爸,你說什麼呢,我現在就送你上醫院,咱們以後每天都在一起。你本來就沒幾天活頭了,能不能珍惜一下這剩餘的幾天?"
黃峰搖了搖頭:"兒子啊,都到咱們這個狀態了,身體還行不行,自己還不知道嗎?我跟你說,我的五臟六腑全爛了,心肺也幾乎被打穿了,去醫院也救不活了。"
"爸"黃杰的眼淚吧嗒吧嗒掉了下來。
其實黃杰早就做好父親去世的準備了,畢竟黃峰已經肝癌晚期,橫豎都是個死。黃杰都想好了,父親死的那一天,絕對一滴眼淚也不掉,還要當眾罵這老不死的幾句,這樣才能樹立自己狠毒、威嚴的形象。
可是現在,黃杰淚如雨崩,什麼狠毒,什麼威嚴,全都去他媽的吧。
老天,你還我父親好不好?
我和我爸失散了這麼多年,這才剛剛重聚了一個禮拜啊求你,求你
再多幾天就好,哪怕是坐旋轉木馬、玩碰碰車
總之,再讓我陪父親幾天吧
黃杰無聲的哽咽着,淚水一滴一滴的滾進身下的泥里。
黃峰顫顫巍巍的抓着黃杰的手,緩緩道:"兒啊,別哭,我挺滿足的,真的,我也是有兒子的人啊,死的一點都不委屈。我早就不想活啦,我的病發作起來的時候,你不知道有多難受,疼的我滿地打滾啊我特別想死,這回總算是遂了願,你該為我高興的,是不是?"
"嗯,嗯。"黃杰點着頭,可眼淚還是不受控制地落下來。
"還有"黃峰嘿嘿地笑了:"既然我遭到襲擊,孫凌雲那傢伙估計也不會好到哪去,沒準我倆還能一起上路吶,這黃泉路上倒是不寂寞啊。"
"爸,你別說話了,我們還是到醫院吧。"黃杰吃力地把黃峰背了起來。黃峰挺重的,但這對黃杰來說還不算個事。
"別別浪費那個力氣啦。"黃峰喘着氣:"到老楊那裏去吧,我想在臨死之前,再喝一口他的羊湯"
黃杰走了兩步,流着淚點了點頭:"好。"
黃杰背着黃峰,一步步出了小巷子,費了半天勁才攔了輛出租車。出租車師傅看有個傷者,問是不是要去醫院,黃杰搖頭說不是,然後一把將司機從駕駛座上拽了下來。
黃杰把父親塞進副駕駛,開着車朝"龍城第一羊湯"駛去。
此刻晚上十點,龍城街上處處流光溢彩。黃杰開着車穿堂過巷,穿街過市,最終鑽入一條黑漆漆的小巷。不過多久,他便看到了那個亮着燈光、紅頂帳篷的所在。
只是令他吃驚的是,攤子旁邊竟然還停着一輛車。
有人?
那車相當華貴,奔馳的商務系列,在暗夜中顯得極有王者風範。
但是不管他是誰,都和黃杰無關,他只想讓父親臨走之前再喝一口老楊的羊湯。黃杰把車子停在奔馳後面,跳下車去拉開副駕駛的門。
黃峰已經昏過去了,黃杰將黃峰背在身上,一晃眼看見旁邊奔馳車的車門下面淌着一攤血,那血跡一直延綿到攤子裏面。黃杰背着黃峰走進攤子,赫然發現裏面的角落坐着兩個人。
一個是木石,一個是孫家老爺。
黃杰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他倆,可是看他們二人顯然也受了傷,木石的脊背上血肉模糊,像是被什麼大型鈍器砍的?而孫家老爺受的傷更重,直接傷在胸口,鮮血不知流了多少升,桌子下面也都是血。
孫家老爺已經不能動了,可他依舊吃力地張開嘴,等着木石往他嘴裏餵湯。
黃杰一進來,木石和孫家老爺一起回過頭來。待他們看清來人之後,孫家老爺立刻"嘿嘿嘿"的笑了起來:"我說什麼來着,老黃要和我一起上路的嘛。"
聽到這句話,本來昏迷着的黃峰突然睜開眼睛。他仔細看了看孫家老爺,也跟着大聲笑了起來:"哈哈哈,沒想到你比我來的還早。"
"唉,誰早誰晚都一樣,反正要到下面去報道嘛。"孫家老爺還是笑個不停。
"不不不,我肯定比你活的時間長。"黃峰也笑得很開心:"兒啊,快把我放到孫凌雲的對面,我要親眼看着他死,我這輩子才算是圓滿了。"
黃杰只好背着父親走過去,將黃峰放到了孫家老爺的對面。
黃峰和孫家老爺都是重傷在身、活不長久的人,可他們還是看着對方笑個不停,就好像看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
"黃峰,你也有今天啊?"孫家老爺撇着嘴。
"孫凌雲,你都快死了,還臭拽什麼?"黃峰呼哧呼哧地喘着氣。
"嘿嘿,我有兩個老婆,還有兩個兒子。"孫家老爺搖頭晃腦。
"有個逑用,其中一個不是植物人了?我也有兩個老婆,不過後來都死了,還好有個兒子傳後"
"你兒子才植物人呢"孫家老爺的反應實在是慢,黃峰都說了好幾句了,他才說出這句話來,還用手去掐黃峰的喉嚨。也不能怪他,受的傷實在太重,連勺子都拿不起來,能掐着黃峰的脖子已經算是迴光返照了。
"我哪兒說錯了嗎?!"黃峰大怒,也去掐孫凌雲的脖子。
只是兩人都沒什麼力氣,雖然隔着桌子互掐脖子,但誰也使不上勁兒來。過了半晌,黃峰說算了,掐不動你了。孫家老爺也嘆了口氣,說罷了,都快死了,不打了。
"老黃,吃點什麼?"坐在爐火邊打盹兒的老楊突然問道。
"你媽的"黃峰喘着氣說:"你這除了羊湯,難道還有其他玩意兒麼"
"嘿,有次你們仨一起來,半中間鬥起嘴來,誰也不肯讓誰,一人吃了半斤木頭,敢說沒有這事?"老楊跳了起來。
"放屁,你他媽才吃木頭呢。"黃峰罵道。
"老楊就能瞎說,我們啥時候吃過木頭了?"孫家老爺難得和黃峰統一戰線了一回。
"嘿,不見棺材不掉淚。"老楊走進屋子,過一會兒拎出來半張桌子,只有兩條腿、半塊板的半張桌子,這桌子殘破無比,少說也有十幾年了。
老楊拍着桌子說道:"另外半張是不是你們吃的?黃峰吃了一條腿,孫凌雲吃了一條腿,林無意吃了半塊板,有沒有這事?"
黃峰:""
孫家老爺:""
木石:""
黃杰:""
黃峰:"你還是給我盛碗羊湯來吧。"
老楊這才把桌子放回去,挽起袖子給黃峰做起羊湯來。孫家老爺則張開嘴,木石又捏起勺子餵起他來。孫家老爺一邊喝一邊說:"嘿嘿,饞死你。"
"切,誰稀罕啊,我的一會兒就做好了。"黃峰瞪着眼睛。
"呵呵,我喝的比你早。"孫家老爺還故意吸溜吸溜:"饞死你,饞死你。"
"喝的早死的早!"黃峰瞪着眼睛,當仁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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