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劉明俊的過程中,我的心裏一直是忐忑不安的。
劉明俊來找我,無非兩種原因。
第一種,他叛變了,摸出我的位置,繼續帶人過來補刀。
第二種,他沒叛變,一切都是被逼無奈,過來向我負荊請罪,然後商討接下來的計劃。
我當然希望是第二種,但我又想不出他怎麼就被逼無奈了,賈陽總不能是綁了他的雙親來威脅他吧?或者是綁架了雯雯?這個倒是很有可能,我胡思亂想着。
現在已經晚上十點多了,劉明俊顯然是下了自習才給我打電話的。我躺在床上等着,內心充滿焦灼和不安,但我始終裝着外表鎮定。馬傑裝不了,他一個人在床前來來回回地走着,嘴裏不停嘟囔着:竟然還敢來,我弄死他,我肯定弄死他!
猴子好像也按捺不住了,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這麼着急的他並不多見。
而王瑤也打了電話,在診所附近埋伏了一些人手,以防不測。
液,早就輸完了,我們本來計劃晚上就在診所睡覺的,結果劉明俊一個電話,便打破了大家的平靜。
誰都睡不着了,就連王瑤和柳依娜都有點坐立不安。
無論怎麼看,劉明俊都是個小人物,可他現在卻是相當重要的。
一直等到快十一點,卻沒有再傳來劉明俊的半點消息。從南街到東街,尤其現在還是晚上,不會堵車,頂多二十分鐘就到了,可是現在都快一個小時了。
一直強裝淡定的我,現在也有點焦躁起來,拿起手機準備給劉明俊打個電話。
「你幹嘛?」猴子扭過頭來問我。
「給他打個電話。」我一邊說一邊劃出劉明俊的號碼。
「打電話幹什麼?」猴子又問。
猴子問的問題有點可笑,我說:「當然是問問他為什麼還沒來。」
「不用打了。」猴子搖了搖頭。
「為什麼?」我很納悶。
「因為他早就來了。」猴子指着窗外說道,語氣平淡而自然:「十點半就來了,一直在外面跪着,已經跪了二十多分鐘了。」
我心裏一驚,起身就往窗邊走去,王瑤她們也都擁了過來。
窗外,永良診所的門口,一盞昏黃的路燈照着水泥路面。
台階下面,劉明俊果然跪在那裏。他低着頭,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身後是寬闊的馬路,時不時就有一輛車子疾馳而過。深秋的夜晚,陰寒的風不時刮過,劉明俊卻紋絲不動,猶如一尊石鑄的雕塑,仿佛已經在那裏跪了千年萬年。
「他媽的!」
馬傑第一個罵了出來,繞過前堂,奔出門去,狠狠一腳踹在劉明俊的臉上。
劉明俊被踹的四腳朝天,而馬傑根本不打算放過他,又一腳腳的狠狠踹了過去,踹他的腦袋,踹他的胸口,踹他的大腿,完全是亂踹一氣,踹到哪裏算哪裏,一邊踹還一邊罵:「我草你媽的,你他媽還有臉來找飛哥?老子今天弄死你這個王八蛋、白眼狼……」
說真的,我也是第一次見馬傑發這麼大的火。
在大家眼裏,馬傑一直是個娘炮,只會洗衣服和哭哭啼啼的小媳婦,要不是因為和我關係不錯,猴子他們根本不會接納馬傑,從他們從來不讓馬傑進我們那個qq群就看出來了。馬傑這麼生氣,這麼惱火,這麼憤怒,這麼狠毒,他們也是第一次見到。
不過,我想我可以理解馬傑。
他對我是忠心耿耿的,這一點就是誰也沒法否認。
當初就是他慫恿我救了劉明俊,然後把劉明俊一步步培養至參天大樹。
在這期間,猴子他們不止一次懷疑過劉明俊,因為劉明俊這個人能力實在太強了,能力太強的人自然很有野心,不大容易掌控,這也是共識。
猴子他們懷疑劉明俊的時候,馬傑總是第一個跳出來維護於他,他甚至說過「我用自己腦袋擔保劉明俊不會當叛徒」這種話。他很信任劉明俊,將劉明俊看作另外一個自己。馬傑告訴我們,他和劉明俊是一類人,都是在地獄裏被我拉出來的,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份恩情。
可是現在,劉明俊狠狠打了他的臉。
不光是打了他的臉,還將他的信任也一併摧毀。
猶如心中的信仰倒塌,馬傑安能不怒、安能不憤?
對馬傑來說,對劉明俊的憤怒,遠遠超過了對賈陽的憤怒,賈陽最多是傷害了他的肉體,而劉明俊卻是傷害了他的心。
我們出去的時候,馬傑還在瘋狂毆打着劉明俊。劉明俊一下手都不還,甚至連頭也不捂,襠也不夾,任由馬傑打着。很快,地上便沾染了斑斑血跡,劉明俊的口鼻都冒出血來。
馬傑踢着、打着、罵着,每一拳每一腳都在發泄着他的憤怒。馬傑揪起劉明俊,將他的頭撞在垃圾桶上,還將他狠狠丟在大馬路上,一輛車子差點碾到他倆,一個甩尾才躲過一劫。司機看到下面在打架,急匆匆的加油門走了。
整個過程中,我們只是冷眼旁觀,誰也沒有發話。
不到一會兒,馬傑就把劉明俊揍的不像樣子了。
「馬傑,夠了。」我說。再這樣下去,馬傑非把劉明俊當場打死不可。
馬傑終於停手,而劉明俊則躺在地上呼呼地喘着氣。馬傑卻又哭了起來,他蹲下身去,揪着劉明俊的領子,抽泣着問:「你為什麼要背叛飛哥,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你知道你多傷我的心嗎?我他媽當初就不該讓飛哥幫你,結果養出你這麼個王八蛋來……」
馬傑越哭越傷心,到後來竟然成了嚎啕大哭。他雖然經常哭,可也沒哭的這麼誇張過。
馬傑仰起頭來,淚水划過他的臉頰,流淌進他的嘴巴。
「劉明俊啊,你他媽真讓我失望啊……」馬傑又是狠狠一拳砸了過去。
「砰」的一下,劉明俊倒在地上,腦袋磕在水泥路上,一個口子又裂了開來,鮮血淙淙地淌到地面。
「馬傑,夠了!」我再次喊道。
馬傑站起身來,捂着臉轉到一邊去了,極力強忍着哭聲。
劉明俊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氣,半晌才吐出兩個字來。
「不夠。」
「你說什麼?」我有點沒聽清。
「我說,不夠。」劉明俊喘着氣,慢慢坐了起來,繼而又把腿一彎,朝我跪了下來。
他的鼻子、嘴巴、腦袋,都還在流着血,在路燈的照耀下,顯得極其鮮紅,再配合他那張滿是癬子的花臉,又顯得極其恐怖。
「什麼不夠?」我依然疑惑。
「打的不夠。」劉明俊舔了舔嘴唇,從自己腰間抽出一柄匕首來。
我們幾個都沒有動。
「媽的,你想幹什麼?!」馬傑朝他奔了過去,狠狠一腳踢向他的手腕。
刀子「噹啷」一聲落在地上。
「馬傑,你別管他。」
馬傑還要再踢,被我給喝止了:「我倒要看看他想幹什麼,把刀子給他!」
馬傑驚愕地看着我。
「把刀子給他!」我又喊了一聲。
馬傑走過去,將刀子撿起,遞給了劉明俊。
劉明俊握住刀子,狠狠一刀刺向自己的胳膊,刀鋒一閃即入。他刺的位置,正好是賈陽砍我一刀的位置。
「飛哥,我錯了。」
劉明俊說完,才將刀子拔了出來,鮮血頓時噴出,瞬間染紅了大半個袖子。
我笑了笑:「你何錯之有?」
「我在知道手下兄弟都叛變的時候,沒有第一時間匯報飛哥,違背了飛哥的殷殷教誨,此乃第一錯。」
說完,劉明俊又一刀插向自己的肩膀。賈陽砍我的是後背,他插不着那個位置,只好用肩膀代替。
「飛哥,我錯了。」
劉明俊說完,才將刀子拔了出來,鮮血頓時噴出,染紅了大半個衣裳。
我又笑了:「你又哪裏錯了?」
「在飛哥被人包圍的時候,我沒有出來幫飛哥,沒有盡到小弟應有的指責,此乃第二錯。」
說完,劉明俊便將刀子扔在了地上,將頭伏在了地上:「任憑飛哥處置。」
我看看地上那柄鮮血淋淋的刀子,緩緩地說:「你就這兩錯,再沒其他錯了?」
「沒了。」劉明俊的頭依舊伏在地上。協廣史巴。
「你的意思是,你背叛我的事,不算錯?」
「我沒有背叛飛哥。」
我看着跪倒在地的劉明俊,久久沒有說話,他做出這樣的事,竟然還說自己沒有背叛,你說可笑不可笑?劉明俊自己捅的那兩個口子還在源源不斷地往外冒血,永良診所的醫生跑了出來,驚慌失措地說:「得趕緊給他止住啊,再這樣下去會性命不保的!」
我嘆了口氣,點點頭道:「先給他止血吧。」
醫生跑過去,想把劉明俊扶起來,劉明俊卻說:「不,我不起來,飛哥還沒問完話。」
「先止血吧。」
「不,飛哥不問完,我不敢止。」劉明俊的頭依舊伏在地面上。
「好!!」
我往台階上一坐,把兩條腿伸開,把兩條袖子擼起來,又摸出一根煙來給自己點上。
「那你就給我說說,你做出這一切之後,怎麼還敢說自己沒有叛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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