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片靜默。
「干三官,奪三中」是我們最機密的事情,我們深知這秘密的重要性,所以在這裏一向低調行事。黃杰屢次遭到三官侮辱,都能做到按兵不動,就是因為害怕驚動到他們,那我們以後的路可就難走了。
試想一下,如果我們剛到七中的時候,就滿世界宣傳我們要拿下七中,恐怕第二天就被畢飛給幹掉了吧?在三中也是一樣,如果消息泄露出去,就會發生今晚這樣的事,三官分分鐘就能弄死我們幾個。
如果我們手裏沒有劉明俊這張牌,現在肯定已經呆不下去了,連夜就得滾出三中,因為以後的日子肯定寸步難行。
這是我們輾轉的第三個學校,技術上、行動上都已經成熟許多,那麼秘密到底是怎麼泄露到唐亮耳朵里去的?
猴子接着說道:「別不好意思說,都把自己心中懷疑的人選提一提,然後咱們分析分析。我先提個名字吧——劉明俊。」
「不可能是他!」馬傑立刻叫了出來。
我們說話,一向很有自知之明、從不插嘴的馬傑,只要一提到劉明俊就會激動起來。
「我沒說是他,我只是提個人選而已。」猴子和馬傑說話的時候,始終保持着一種疏離感。
「不可能是他。」馬傑又說。
「馬傑,你別說話了。」我說了一句,馬傑立刻閉上了嘴巴。
「我也覺得不可能是劉明俊。」
我也跟着說:「劉明俊對我很忠心的,我實在找不出他叛變的理由。」
「以三中目前的情況來看,跟着三官要比跟着我們更有前途,劉明俊應該也能看到這一點,人往高處走嘛,這就是理由。」猴子說。
我有點啞口無言,可我還是不相信是劉明俊乾的。不過,劉明俊確實知道我們的計劃,那麼他就洗脫不了嫌疑,警方查案也會將他排在第一個。
猴子接着說:「我也不希望是他,他可是左飛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也是咱們手裏最最重要的一張牌,如果他叛變了,那咱們就玩完了。」
「不會是他的!」
馬傑像是爆了一樣,突然跳下了床,哆哆嗦嗦地說:「哥哥們啊,你們從來沒受過欺負,不會理解我們這種人的感受!我,還有劉明俊這種一直被欺負的人,就是是呆在地獄一樣,只要誰拉過我們一把,我們就會永遠記在心裏。你們不懂,也不會懂,這種恩情,甚至勝過父母再造之恩,一點都不誇張的說,是飛哥給了我們第二次生命,是飛哥將我們從地獄中拉了出來,我們怎麼可能會叛變,怎麼可能會泄密?!」
馬傑激動的連眼淚都流出來了:「真的,不騙你們,飛哥在我們心裏就像爹媽一樣,你們見過背叛爹媽的嗎?」
馬傑這幾句話說的特搞笑,可我們誰都不好意思笑。
我們幾個面面相覷,確實無法理解馬傑的感受。
「飛哥,你一定要相信劉明俊,我用我的身家性命為他擔保!」馬傑來到我身前,激動的抓着我的胳膊,把我胳膊都捏疼了。
馬傑一向把自己看的和劉明俊一樣,他為劉明俊說話,就相當於為自己說話。
「放心,我相信劉明俊。」我拍了拍馬傑的手。
馬傑擦了擦眼淚,用力點了點頭。
馬傑都這樣了,猴子肯定不好意思再說劉明俊,便疑惑地說道:「不是他,那還有誰知道我們的秘密?」
「還有一個人。」黃杰突然說道。
「誰?」我們都看向他。
「韓幽幽。」黃杰開口說道。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猴子急忙問道:「你也告訴她了?」
黃杰沒有說話,我趕緊說:「是我說的。」
眾人又看向我,猴子有點不可思議:「你為什麼要告訴她,咱們和她很熟嗎?」
「不是,當時……」我把那天在孤兒院裏的事說了說。
緊接着,我又想起件事來:「還有,今天晚上,我領着高棍兒和四眼去食堂的時候,半路上也遇見過韓幽幽,當時她將我拉到一邊……」我將這件事也說了,眾人一片沉默。
現在,答案似乎呼之欲出,韓幽幽的嫌疑實在太大了。
她前腳剛問過我,唐亮後腳就找了我們,也實在太巧了。
「我打電話問問她。」我拿出手機。
「算了,有什麼好問的?」猴子制止了我:「即便是她,她也不會承認,以後離這個女生遠點就行。」
宿舍里一片沉默。
黃杰靠牆坐着,眼睛緊緊閉上,誰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但他的臉上佈滿了傷心和失望。
被喜歡的女生背叛,那種感覺一定特別不好受吧。
「睡吧,養養身體,再熬一個禮拜,咱們就能反攻了。」猴子躺了下去。
「不。」鄭午突然說:「不一定是韓幽幽,有個人也知道咱們的秘密。」
我們立刻都坐了起來,詫異地看着鄭午。
鄭午咬着牙,似乎不想提起這個名字,正做着艱難的選擇。
半晌才說:「蘇憶也知道,我和她說過。」
我們面面相覷,不知道鄭午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的?
鄭午拿出手機,哆哆嗦嗦地說:「我問問她啊,如果真是她泄的密,我,我,我肯定大義滅親,今天就把她休了。」
「你給我滾!」猴子拿着枕頭就丟了過去。
「滾的遠遠的!」我也把我的枕頭丟了過去。
「哎你們幹嘛呢……」鄭午一手抓住一個枕頭,詫異地看着我們。
「柳依娜還知道呢。」猴子說。
「王瑤還知道呢。」我說。
「啊,那你們也得問問,說不定就是她們泄的密!」鄭午咬牙切齒的。
「滾!」我和猴子齊聲叫道。
躺了沒一會兒,鄭午突然又說:「我問過了,不是蘇憶泄的密,她根本不認識三官,你們也問問柳依娜和王瑤吧。」
「滾!」我們再次大喊。
跟他簡直沒法交流。
被打成這樣,其實還挺好睡的,因為實在太累了。不過我半夜又被疼醒了,被磚頭砸過的那隻手腫的老高。沒辦法,我坐起來點了支煙。宿舍里安靜極了,估計大家都進入夢鄉了吧。我渾身酸疼酸疼的,一抬頭,猛然發現黃杰竟然還坐在那裏。
這都半夜三點多了……
走廊上的燈光投射進來,一縷光芒正好照到黃杰臉上,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臉上的淚痕。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黃杰流淚。
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
在我印象里,黃杰就像鐵打的一樣,我真沒想過有生之年還會看到他流淚的樣子。
我知道他為什麼流淚。
任誰被心愛的女生背叛,心裏都會難過的像被刀子剜一樣吧?
黑暗中,我穿了鞋,叼着煙走到黃杰床前,和他並排坐到一起,將煙塞到了他的嘴裏。
黃杰才反應過來我來了,他連忙擦了擦淚,用手夾了煙說:「還沒睡啊?」
我笑着:「應該是我問你吧。」
「我沒事啊,我只是渾身疼的不行,所以只好靠着牆睡。」黃杰抽了口煙。
看來黃杰是不計劃承認剛才流淚的事情。
當然,我也不計劃問他,這是對兄弟最基本的尊重。
「他們都睡着了啊。」我隨口說着,自己又點了根煙。
「是啊。」
「其實吧,我挺想聽你說說你和韓幽幽的故事。」
「我倆?我倆有什麼好說的,不就是在一起長大嘛。」
「哎,別那么小氣嘛,快說說看,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
「你這問的真有意思,孤兒院裏就她最漂亮,不喜歡她難道還喜歡我們食堂的大嬸啊?」
「哈哈哈……」我笑了起來,這倒確實是的,就像《那些年》裏的沈佳怡一樣,全班就她最漂亮,大家當然都喜歡她,這個理由非常充分。
我又說:「你是你們院最帥的,她是最漂亮的,你倆還真是天作之合啊。」
「是嗎,我也這麼覺得。」黃杰立刻美滋滋地擺弄着自己的臉。
「你們有什么小故事,倒是說來聽聽啊,大晚上的這麼無聊是吧?」
黃杰吐了口氣,沉吟了一會兒,才說:「說起小故事啊,我倒是想起來一個。小時候吧,我和我們院裏的孩子在外面玩,在街上碰到一夥地痞,他們看見韓幽幽長得漂亮,就像和韓幽幽交朋友,我們自然要幫韓幽幽擋着,於是就和他們打了一架。當時我們才十二三歲,對方已經十四五歲,而且他們人也挺多的,當然就打不過嘍。」
「不過我們院裏的孩子都挺要強,輕易不肯服輸,回去以後就商量着報仇。第二天,我們準備了鐵棍、鋼管、鐵鏈子等東西,就上街去找那群地痞。當時那些地痞成天在街上晃,所以挺容易就找見他們了。你猜,我們發現了什麼?」
「什麼?」我奇怪地看着黃杰。
「韓幽幽正和他們在一起,而且玩的特別開心。」
「……」
「諷刺嗎?」
「……」我無話可說。不過仔細想想,這倒確實是韓幽幽的風格啊。
「後來我們問她,她說是不想我們挨打,才和他們在一起玩的。那幾天,韓幽幽都沒和我們在一起,每天都到街上去和那伙地痞玩。後來,那伙地痞被一夥更大的地痞打掉,而那伙更大的地痞對十二三歲的韓幽幽也沒啥興趣。所以,韓幽幽又跑回來和我們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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