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的大魚逐漸縮小,到最後化作幾隻巴掌大小的黑魚,被海面上出現的一隻葫蘆收了進去。
眾人皆驚嘆。
「千緋,我身上帶了一些膏藥,幫你擦點。」
桃千緋攤着雙手給木札娜上藥,木札娜在藥中注入靈力,桃千緋的手很快就復原如初。她欣喜而感激的抱住木札娜,「謝謝你,木札娜。」
「這是朋友之間應該做的。」木札娜拭去額上的汗,嫣然一笑。
柏子星在一旁不悅的看着木札娜,只有他知道木札娜剛剛用了南疆的巫力復原之術幫桃千緋療傷,他想不通只不過是一個身懷煞氣的女生,如何值得聖女對她這般好,還不惜動用巫力。要知道玄清門中的人都在看着,一個不小心讓他們發現用的不是靈力而是巫力,那她的身份就暴露了。
幻境,都是個人前往,桃千緋依依不捨的和木札娜道別。
待桃千緋漸漸走遠,柏子星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木札娜身後,用只有兩個人才聽得到聲音問:「為何對她如此好。」
木札娜頓了頓,只說了兩個字,「貴人。」
這下換柏子星頓住了,那個小丫頭會是先知口中的貴人?很快他就恢復神色,裝作若無其事去迎接第二關。
桃千緋每走一步都是沉重的,對她來說虛無之境是她的噩夢,她永遠忘不了舞華那一劍。她心裏不停念着,千萬可別在幻境中看見舞華。
她走着走着,發現腳下柔軟的沙灘觸感沒有了,她再跨一步,身邊的景物漸漸褪去,再一看自己就置身在剛剛的廣場上。廣場上來來往往的弟子都掛着笑容,氣氛和平時的嚴謹完全不一樣。
迎面而來焦急的木札娜拉住她,「千緋,你可跑哪裏去了,今天可是你的大喜之日。」
桃千緋完全沒反應過來,就被木札娜和一眾師姐妹推搡着回了申殿,當中她試圖要問怎麼回事,可每一次都被打斷。她被大家七手八腳的換上喜服,蓋上蓋頭,容不得她反抗多說一句,又被推搡進了轎子。
在轎中,她總算明白過來了,這是幻境,她凝下心神卻怎麼都破不了這幻境。身體反而漸漸失去控制,似被人操控了一般,無法開口大叫,無法跑下轎子。
轎子一路左搖右晃,桃千緋快吐了。
她很想叫轎夫把轎子停下來,但是外頭鑼鼓喧天,她的喉嚨卻連微弱的叫喚聲都發不出。
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到達目的地?桃千緋努力壓下想吐的欲望。
終於,轎子停了。
她聽到外頭爆竹響徹雲霄,高喊着:「新娘子請下轎!」
她被攙扶着下了轎子,被蓋頭遮擋住視線,眼前紅通通一片。
桃千緋想使勁,卻怎麼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身子,只能呆呆的被扶着走。
經過一大堆繁重手續,又是拜天拜地的,突然間,從紅布下出現一雙黑色的靴子。她努力保持理智,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幻境,只要能從幻境中走出去,那麼這一切都會消失。
「夫妻交拜!」在一聲命令下,身旁的木札娜硬是把桃千緋的頭給壓了下去。
「送入洞房。」
一聽見送入洞房桃千緋急的眼淚都出來,她就算未經人事,也知道洞房花燭夜會發生什麼事,雖說是幻境,她想想還是覺得害怕。可她依舊使不上任何力氣,身子就像已經不屬於自己。
新房內,龍鳳雙燭熊熊燃燒着,房內一片寂靜,只有偶爾從屋外傳來幾句喜慶的笑鬧聲。
桃千緋頭穿着一身大紅,坐在床邊,大紅蓋頭下,她緊閉雙眼凝神,希望快些破了這幻境。不知道過了多久,沉重的鳳冠快把她的頭給壓斷,蠟燭都快燃燒到盡頭,殘餘火苗在風中搖晃。
她再一次凝神失敗,受挫的垂下頭,額間都是汗水。
房門被輕輕推開,感受到有人走過來,桃千緋頓時渾身警備,僵硬的杵着。
「緋兒。」
冰冷的聲音卻又飽含溫柔,桃千緋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千萬別是他。
蓋頭慢慢被掀開,那張在光影中的臉龐俊美得令人屏住呼吸,眼眸里沒了往日的冷漠疏離,充滿淡淡的柔情。桃千緋好想兩腿一蹬直接昏過去比較好,這比見鬼還嚇人,她寧願看見一百個舞華都不願意看着這麼奇怪的洛子牧啊!誰來告訴她這幻境到底怎麼回事,居然是自己跟大冰山掌門成親!到底哪裏出錯了!
汗如雨下,她只能瞪大眼睛,似乎要把洛子牧看穿。
洛子牧絲毫不在意她的目光,揚起手幫她拭去額角的汗珠,十分溫柔的聲音若有似無的撩過她的耳垂,「緋兒,你很熱嗎?」
桃千緋在心裏千刀萬剮了眼前這個洛子牧一百遍,嘴上絲毫髮不出聲音。
洛子牧的手在她臉上輕輕摩擦,她倒抽口氣,想撇過頭絲毫動不了,感覺到他手指間傳來的溫度,隨着他的觸摸,心也跟着微顫,他的柔眸似一灘無底深水,吸引着人要淪陷下去。
不行!這是幻境,現實中的大冰山掌門不會這麼溫柔,她努力壓制住內心的漣漪,告訴自己不能迷失在幻境中。
眼看着他愈來愈近的臉,桃千緋感到身體漸漸恢復動力,她揚起手,「啪」的一聲掃在洛子牧臉上,還未看見洛子牧的反應,她打了個激靈,渾身一顫,一下子坐在地上。手中細砂的觸感告訴她,她從幻境中走出來了。一想到幻境中大冰山掌門那溫柔的樣子,自己還差點陷進去,她就全身雞皮,直冒虛汗。
「千緋。」不遠處的木札娜看見在地上桃千緋忙走過來,「什麼幻境把你嚇成這樣。」
桃千緋一哆嗦,連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努力擠出笑容,「沒事啊,就是夢見妖怪追我。」
她總不能說夢見和掌門成親,還賞了他一巴掌才從幻境出來的嗎。
沙灘上陸陸續續學生都從幻境出來了。
雲瑾宣佈通過的弟子一百五十人,學生們又開始進入下一關測試。
桃千緋邁着步子,依舊未從剛剛那幻境的驚嚇中喘過來,都說幻由心生,看來她是太怕大冰山掌門了,才讓她進了這麼一個幻境。幸好他們從水鏡中看不到別人的幻境,不然這後果不堪設想。
「小姑娘,救救我,救救我。」
桃千緋定睛一看,自己不知何時步入了樹林中,正前方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滿身傷痕躺在一個囚籠中,氣若遊絲的朝自己呼救。
她看見他身上的傷口,覺得他很可憐。但又想了想,第三關是定力,那就是拒絕妖怪的誘惑,她打算轉身離開。
那老人見桃千緋要離開,忙叫住桃千緋,「小姑娘,你不想知道你親生父母在哪裏嗎?」
桃千緋心直口快,一下子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沒父母。」
白髮老人眼睛閃過一絲精光,桃千緋知道自己着道了,轉身就走。
「難道你就不想你的父母嗎?」
白髮老人的話一字一句敲入她的心坎,桃千緋止住腳步。說不想是假的,以前她不懂父母的意義,今日見到秦慧敏那樣跟爹娘撒嬌,秦慧敏爹娘對她的呵護,若是自己爹娘在世,自己也能如此被父母寵溺呵護着吧。
對!自己爹娘已經死了,自己不能被這個人蠱惑了!
「我爹娘已死。」
「若是他們沒死呢。」
「他們死了,珣哥哥說他們死了。」
「如果你的珣哥哥騙你呢。」
余珣在桃千緋心中就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對象,白髮老人的話讓她頓時心中冒火。
「珣哥哥不會騙我。」桃千緋一下子回過神,充滿怒意的盯着白髮老人,「我知道你想蠱惑我,可是我不會被你的妖言蠱惑的。」
白髮老人自知自己失敗了,大笑道:「小姑娘,不是我的妖言蠱惑不了你。你是沒有過去的人,我自然騙過不到你,只希望當你將來有了過去,還能保持如此坦然之心。」說完,一揮手,囚籠和他都不見了。
桃千緋深呼了一口氣,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珣哥哥,我又過了一關了。
結果當雲瑾宣佈時,這一關測試刷掉了五十個人,還剩下一百人繼續第四關。
「居然有這麼多人沒過關啊。」桃千緋想不通這是最容易的一關,居然有這麼多人被刷掉。
木札娜笑着道:「過不了也是人之常情,他們只不過是抗拒不了能得到的結果。」
「什麼是能得到的結果?」
「大概就是當你心中有了想要做的事,想要完成的事,明知道別人給你開出的條件不可為而為之。因為你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就必然去做一些明知道不正確的事。」
桃千緋歪着頭,不是很懂木札娜說的,「為什麼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就要做一些不正確的事?」
「人生不是每件事都一帆風順。當你遇上抉擇,在不傷害別人的情況下,保持本心去做便可。」木札娜斟酌了一會,又道:「有時候要放下自己心中所要的結果,坦然面對。」
「這樣啊,我好像懂了。」
「懂了就好,總有一天我們都會遇上讓我們難以抉擇的事,不要忘了放下這兩個字。」
「如果是不正確的事,我不會做的,我會放下心中所想的。」桃千緋點點頭,如果她做出什麼不好的事,珣哥哥一定會不開心,她不能讓珣哥哥不開心。
潮起潮落,月缺月又圓。滄海桑田,春去春又歸。
多年後的她,不是不放下,而是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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