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師[重生] 381、第三百八十一章

    車子不知不覺回到了寶豐市將所有人都一一送回家後雲景才回到自己的家中打開門，墨菲斯已經在家裏等着他了。

    「都結束了？」墨菲斯道。

    「剩下的，就看高峰了。」雲景走到他身邊，一坐下就立刻懶洋洋地躺到他的身上。

    「心情這麼好。」墨菲斯幫雲景把落到眉間細碎的頭髮撥開，笑道。

    雲景舒服地眯起眼睛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和墨菲斯說了一遍：「當時高峰選擇不揭露真相，我從鳳頭村回來的時候，以為這件事最終會慘澹收場的，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陰靈的形成，大多是人臨死前執念太深，死去的人生前體內元氣越足靈魂越強大，死後化作陰靈的概率越高，也越有可能掌控比較強的能力。

    因為這樣的先天條件，導致大多形成陰靈的人，都是年輕人橫死而化成。

    對比起愛恨更能給人力量。

    雲景來這個世界這麼久見到的陰靈不計其數這是他第一次遇到這麼多陰靈一起聯手做一件事。

    這件事不是復仇，而是傾盡全部心血，只為了讓一個人走向正途。

    他早已經過了衝動與冒險的年紀見多了太多人間的醜惡，鳳頭村的陰靈讓雲景感慨之餘，又有幾分感動。

    「她們不該死的。」雲景道。

    死後化作陰靈，都依然能堅守本心，這樣的人，不論在生前是什麼樣的性格，內心一定是個平和善良的人。

    這樣的人如果能活得久一些，鳳頭村也許並不會這麼快走向滅亡。

    「太可惜了。」雲景輕聲道。

    「至少她們並沒有消失。」墨菲斯道，「陰靈大多作惡，最終不得善終，這種修善的陰靈，好好引導，長長久久修煉下去，指不定壽命能比普通人要更長。」

    雲景抬起頭看墨菲斯：「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天巒門掌門說的。」墨菲斯道。

    「你早就猜到今天的結果了，對不對？」雲景瞪大眼睛。

    墨菲斯移開目光，看向遠方。

    「墨、菲、斯。」雲景一字一句地叫他名字。

    墨菲斯有些無奈地回頭看他：「只猜到了一點點。」

    「就一點點？」雲景揚眉。

    墨菲斯用手指比劃了一下：「就一點點，絕對沒有跟蹤偷看你在北泉山莊做什麼。」

    他都這麼說了，雲景哪還有不明白的。

    敢情他到了北泉山莊後不久，墨菲斯也跟着來了，甚至很可能圍觀了全過程。

    想到這，雲景忍不住伸出手掐了他一下：「下次過來直接和我說，躲起來幹嘛，還特地比我早回到家，嗯？」

    墨菲斯又看向遠方。

    畢竟和雲景分開一會會都覺得不舒坦，提前和天巒門掌門告辭，偷偷摸摸跟着雲景一起去北泉山莊，然後趁着雲景沒注意又偷偷跑回天巒門，向天巒門掌門請教了一下鬼修的問題，最後又趕緊在雲景回到家之前先一步進家門，這樣大費周章，來回折騰地跑，只是想和雲景黏在一塊兒這種事，要是太過坦誠地承認了，未免也太有損他夢魔的顏面了！

    一天後，高峰從北泉山莊下來，第一件事就是上搜索本省各家有影響力的媒體，社會新聞相關的公眾號，高峰抽出一天的時間，一一聯繫過去，最後再打了個電話報警。

    第二天一早，高峰迴到鳳頭村。

    「你跑哪去了，人不在學校，也不回家，打你手機還不接！」一到家，高國民就對高峰怒吼道。

    洪眉在旁邊勸道：「哎呀，高峰又不是小孩子，他都這麼大了，你對他這麼凶幹嘛，別嚇着孩子了。」

    「再不管管，以後遲早干出違法犯罪的事情！」高國民冷哼道。

    「哪有這樣說孩子的，高峰這麼懂事，平常最聽家長的話，你這麼說，好端端的孩子起了逆反心理，到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洪眉道，轉頭安撫高峰，「孩子，來，阿姨精心準備了午飯，一直等着你回來吃呢，餓壞了吧，趕緊過來吃飯。」

    高峰看着焦躁的父親，再看看假惺惺關切自己的繼母，慢慢地坐到了飯桌旁。

    洪眉說的不錯，她今天準備了一頓豐盛的午餐，有豬蹄，有海鮮，有雞湯，連米飯都和他們家平常吃的不同，入嘴顆顆飽滿，一吃就是比較貴的進口米，這些東西，平常高峰在家基本是不可能吃到的。

    只不過，豬蹄被人吃掉了大半，剩下的都是瘦小不好啃的蹄子，海鮮被吃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勉強夠吃，雞湯里，也只剩下了雞屁股這些大家不愛吃的而已。

    見高峰的目光停留在雞屁股上，洪眉笑了一下，對高峰道：「家裏今天來了個客人，剛吃完離開呢，你現在先湊合着吃，喜歡什麼菜和我說，晚上絕對專門為你準備一桌。」

    高峰看着忽然對自己熱情起來的繼母，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

    高國民看到高峰那模樣就不耐煩，他沒洪眉那麼有耐心，直接擺手道：「和他說那麼多亂七八糟的幹什麼，他現在放假了，不用去上學，用不着吃那麼貴的東西，一家人和平常一樣，隨便湊合吃吃就行了。」

    洪眉道：「那怎麼行，馬上就過年了，家裏就算再窮，桌上也總得有肉吧。」

    「窮什麼窮，我們馬上就可以發財了。」高國民說完，看向高峰，「上次存進你銀行卡的錢，你交給學校沒有？」

    博陽的學費是一年繳納一次的，但高峰家中情況特殊，曾經向學校申請過每半年繳納一次學費，這樣他家經濟能周轉過來，否則恐怕一整年的學費交不起。

    對此博陽自然是答應了，不僅允許高峰分成兩次繳納學費，校內有貧困補助，基本也是優先考慮高峰這種農村孩子的。

    現在正值高二寒假，上學期已經結束，新的一個學期很快會開始，當初雲景來探望高峰不久，為了安撫高峰，高國民提前將下學期的學費打進高峰的銀行卡，讓高峰安心，還告訴他如果實在是錢不夠花，大不了提前挪用一些，寒假的時候全家人縮衣節食咬咬牙填上就是了。

    轉眼幾個月過去，隨着過年臨近，高峰高二下學期也近在眼前，沒有想到這個時候，父親居然會和他提學費的事情。

    高峰道：「交了。」

    「胡說八道。」高國民皺眉，「下學期還沒開學，你肯定是回到學校上課後才會交錢的，怎麼可能這麼早就把錢交了？」

    「我在學校呆了兩天，和老師先辦理了下個學期的入學手續，那麼多錢放在身上我自己不放心，還是交給學校安心一點。」高峰道。

    高國民頓時急了：「不行，這筆錢我們得先要回來。你把錢給哪個老師了，把他的電話給我，我和你老師談談。」

    高峰盯着高國民不說話。

    洪眉看着高峰不樂意的模樣，連忙勸道：「高峰啊，別怪你爸爸，你爸爸不是不讓你上學，而是家裏現在周轉不過來，先借你的錢用用，以後會還給你的。」

    高峰的目光慢慢從高國民身上，移到了洪眉的身上。

    高國民正着急着錢的事情，並沒有發現高峰的異常，倒是洪眉被高峰盯着，心中莫名一寒，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她是高峰的繼母，從一開始就不喜歡高峰，不論怎麼看，內心都覺得高峰這個人是不好的。

    但即便高峰瘦成骷髏那會兒，洪眉也從來沒有被高峰的眼神嚇到。

    然而此時此刻，被高峰盯着的洪眉，忽然內心竄起了一股危機感。

    仿佛盯着她的人，不是高峰，而是另一個人。

    是誰呢

    這眼神，怎麼也不像一個青春期孩子的眼神，實在是太過成熟，也太過冷漠了

    儘管心裏覺得不對勁，但如今高家發財的機會就在眼前，洪眉還是硬着頭皮道：「我們家那片地，不是一直沒有賣出去嗎，現在形勢這麼不好，別說賣了，租都沒人租，那些早就賣出去的人，佔了大便宜，像我們這種晚一步的，只能走走關係。

    「你爸爸有認識個熟人，可以幫忙把地賣掉，但那人手頭有點兒緊。

    「我和你爸的意思呢，是先挪用你銀行卡里的錢過來，拜託那個人幫忙把地賣掉後，咱們有錢了，以後也別一個學期一個學期地交學費，太寒酸了，咱們一年一年的交，保管交到你大學畢業，怎麼樣？」

    高峰道：「北泉山莊那邊出事了。」

    洪眉和高國民一愣，沒有想到高峰會突然說到這個。

    北泉山莊出事的消息雖然轟動，但被封鎖的也很及時，恰好那幾天有別的爆炸新聞，群眾的注意力很快被轉移，一直到現在，別說高峰了，很多鳳頭村的人都不一定知道北泉山莊出事了。

    反正大家都把土地賣掉，錢已經到手了，哪管賣掉的地現在怎麼樣了。

    也就高國民一直想着發財，密切關注這個事，才會知道的比較清楚。

    高峰在博陽上課，課業很緊，這點高國民一直是知道的，按理來說高峰應該沒心思去調查北泉山莊的事情，現在他為什麼會突然提到這個？

    沒想到緊接着，高峰更加語出驚人：「爸，你的地賣不掉了。」

    高國民也終於察覺到了兒子的異常，怒視高峰道：「你在亂說什麼，你這是怎麼回事，不過是要你挪用一下錢，就這麼不樂意，還要詛咒我的地，我的東西難道不是你的啊？」

    「當然不是了。」高峰道。

    經過了北泉山莊一事，高國民那點兒怒喝，洪眉那點兒算計，在高峰眼裏實在是算不了什麼了，他相信隨便什麼人經歷過他那幾天的事情，都會判若兩人的。

    心智強大的好處是，他再也不會像過去那樣那麼容易受人擺佈，高峰道：「不止你的地，整個鳳頭村，早就該完蛋了」

    高國民和洪眉終於意識到，眼前的高峰與之前的高峰完全不一樣了，他雖然語出驚人，神情卻是漠然的。

    高國民心中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高峰，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事。」高峰低頭按了一下手機，看了看時間。

    這手機還是他特地找回來的，聯絡那些媒體的時候，高峰留下的就是這個電話號碼，果然，從昨天到現在，手機里已經收到了無數條信息，更是有記者直接和高峰約了時間，現在已經到達鳳頭村附近。

    「當他們看到那些人骨的時候，應該是很震驚的吧」高峰喃喃道。

    高國民和洪眉正疑惑着，突然，村外傳來了幾聲怒吼。

    「你們是誰？你們在幹嘛？！在拍什麼呢，不准拍不准拍！」村長的聲音徹響整個鳳頭村。

    緊接着，一道完全陌生的女性尖叫聲傳來：「死人了，死人了死人了！啊啊啊」

    伴隨着尖叫聲，外頭頓時亂成一團，怒吼聲，尖叫聲，還有各種器械的聲音，甚至連喇叭廣播都用上了。

    一直到警車的鳴笛聲傳來，高國民與洪眉終於坐不住，也管不了高峰了，趕緊起身朝外頭走去。

    哪裏想到他們剛把門打開，一大堆記者就蜂擁衝進來。

    高國民和洪眉猝不及防之下，立刻被記者擠到了角落。

    記者們的速度非常快，攝像機的鏡頭對着房間每個角落瘋狂拍攝起來，任何一個細節都不肯放過。

    當看到高峰漠然地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們時，記者們立刻就明白，這個少年絕對是核心人物！

    不等記者們提問，高峰直接走進廚房，然後在鏡頭之下，慢慢走到了壁櫥前，彎下腰，手放在了扶手上。

    「高峰！！你在做什麼！！」高國民被記者擠到了角落，還被拍了好幾張照片，閃光燈閃得他眼睛發疼，但他現在已經顧不得那些了。

    震驚地看着兒子的行為舉止，高國民瞪大眼睛，因為着急和驚恐，聲音都直接破了音。

    「爸，媽讓我和你說，她不後悔和你在一起，因為有你，才有了我，所以這麼多年過去，她已經想開了，就這樣吧。」高峰道，「可是我覺得這樣不行，憑什麼讓無辜的人承受結果，我們卻什麼事都沒有呢？我們做錯了事情，就要付出代價。」

    高峰說完，手指握緊扶手，慢慢將它拉開。

    如果是平常人碰這壁櫥，因為靈器的隱蔽性，拉開後，看到的也不過是靈器呈現出的假象罷了。

    但高峰不同，他是鳳頭村的人，擁有高家的血統，本身是擁有使用靈器的資格的。

    之前因為他尚且年幼，體內元氣長期不足，且不懂的運用的辦法，所以從來沒有開啟過真正的壁櫥。

    這一次北泉山莊之行，高峰早已經不是之前的他。

    「吱呀」一聲，壁櫥的門被拉開，封塵腐朽了數年的靈器，終於破除了迷障，向所有人展現出它真實的模樣。

    一具女屍躺在了壁櫥之中。

    伴隨着空氣交融，一股無法言語的惡臭味沖鼻而來，幾乎讓所有記者都快暈厥過去。

    他們已經拍到了高峰打開壁櫥那一瞬間的畫面，後面的畫面雖然珍貴，但不值得他們拿命來拼。

    記者們一邊乾嘔着，一邊頭暈目眩地離開現場，趕緊跑到外面去呼吸新鮮空氣。

    屋內，高國民和洪眉距離得遠，雖然聞得到臭味，但還不至於暈過去，他怔怔地看着壁櫥，然後慢慢移動目光，停留在了高峰的身上：「你怎麼會這樣為什麼」

    高峰完全沒有理會高國民，而是看着那存放在壁櫥中的女屍。

    時隔這麼多年，他終於再一次見到媽媽了。

    所以，當初靈堂的棺材內，根本沒有媽媽的遺體。

    她的身體被放在了這裏，日日夜夜，看着高國民另娶新歡，看着他們一同虐待高峰，眼看着高峰逐漸走上歪路

    這裏不是北泉山莊，陰氣沒有那麼重，高峰也沒辦法看到母親化作的陰靈，但是他知道，她就在附近看着她。

    「媽，出去後，你去北泉山莊吧，阿姨們都在那邊。」高峰道。

    屋子裏現在就剩下了他們一家三個活人，高國民好不容易從高峰的行為中回過神來，聽到他這一句話後，頓時面露駭然之色。

    洪眉也不可置信地看向四周，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自從那壁櫥被打開後，四周的溫度驟然降了好幾度，整個鳳頭村都變冷了。

    屋子外，被高峰通知來的記者，在高峰標記的地方，找到了一具又一具白骨。

    邱曉只恨自己派來的警力不夠，一邊指揮警員門封鎖現場，一邊抓住鳳頭村所有村民，一邊還要讓礙事的記者後退。

    整個鳳頭村亂成一團，一直到晚上，才勉強消停下來。

    現場被封鎖，所有嫌疑人都被帶去警局。

    由於有記者參與，現場報道的緣故，不到一天的時間，鳳頭村一事轟動全國，高峰這個報案者，也成為了所有人熱議的焦點。

    不過高峰顯然已經不在乎這些了，面對警方的調查，高峰配合非常積極。

    這件轟動全國的案子，整整調查了一個春節才結束。

    博陽高二學生的寒假，其實真正算起來，不過是十來天的時間，當高峰再一次回到鳳頭村的時候，已經臨近了開學。

    整個村落一片慘澹，死寂無人。

    一段腳步聲由遠及近，當站到高峰身後時，停了下來。

    高峰迴頭一看，見到雲景時，高峰愣了一下。

    這是那天在北泉山莊後，高峰第一次看到雲景：「你怎麼來了。」

    「過來看看你。」雲景道。

    高峰苦笑了一聲。

    他把事情做的這麼絕，不僅通知了警察，更是指揮記者現場挖掘人骨。

    當天，光是挖出來的頭骨就有十八個，這些還不是高峰媽媽那一撥受害者，而是更早以前，那些被村民們趕出去，橫死在鳳頭村附近的女性而已。

    鳳頭村拐賣殺人一事鬧的滿城風雨，牽動了全國民眾的心。

    國家領導勃然大怒，下令必須嚴懲以儆效尤，安撫全國人民的心。

    現在整個鳳頭村的人都被抓了，按照不同人犯下的不同罪行，決定關押服刑的天數，除了高峰之外，鳳頭村現在已經沒人了。

    其中，鳳頭村裏的男人犯事最重，不判個幾年是不可能出獄的。

    而那些女人呢，基本都有的歷史，由洪眉介紹進鳳頭村找接盤俠，現在黑歷史全部被挖掘出來，律法自然不會放過她們。

    還有鳳頭村村民的孩子，十歲以下年幼的小孩外由政府收容，二十歲以上的，大多都參與了殺人拐賣事件。

    至於十歲到二十歲這個年齡區間的人，全村只有一個高峰，他是報案人，經過調查沒有參與，所以現在被放出來了。

    「雲景，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高峰低聲道。

    雲景看着高峰的模樣，心中微微嘆息。

    高峰選擇掩耳盜鈴，雲景看不起他，但他如今用這麼決絕的方式大義滅親，將自己逼上絕路，雲景心中敬佩之餘，卻是心疼的。

    雲景道：「你想要揭露鳳頭村的真面目，可以報警，但不用通知媒體，更不用在鏡頭前露臉，讓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切是你大義滅親揭露的這條拐賣鏈不僅僅鳳頭村這麼簡單，鳳頭村之後，還有更黑暗的世界，還有更多幕後黑手，你這樣直接把自己暴露出來，對你的安全非常不利。」

    高峰笑了笑，並沒有太在意雲景的話。

    雲景看他這模樣，就明白高峰在想什麼了。

    他向世人揭露真相，是為了不讓鳳頭村繼續腐朽下去。

    而他不隱藏自己，直白坦蕩地站出來，把他所做的一切都公諸於世，其實也是一種自我懲罰。

    懲罰曾經那個怯懦的高峰，懲罰他這些年來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