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強,頑強,毫不懼怕,不屈不撓,說到底,也全都是因為有人在支持着她,給她動力,給她能量,給她勇敢面對的勇氣。讓她也願意為其傾其所有,拼盡全力。
但此刻,她感覺自己就像一隻小鳥一樣,借着風勢飛的正高正開心,支撐着她,送她青雲直上的那股風,卻戛然而止了。
羽翼仍在,但是她像是折斷了翅膀,飛不起來,跌的很慘。
顧婉看着她,那種心痛的感覺,如奔雷一般滾滾襲來,卷襲着她,讓了沒了力氣。
她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說,是她讓她換了『藥』,又讓她來投案頂罪。她這是,在陷害她嗎?但是,她為何要陷害她?
她對她不好嗎?傷害她了嗎?不,不是,沒有。
顧婉搖搖頭,眉頭緊皺,面『色』凝重。
倏然之間,她閉了眼,又再次睜開。
是了,她沒有對她不好,也沒有讓她傷心,所以,她說這話,一定不是真心的。不是真心的,那便是假意的,是故意的,是有目的『性』的。
「出什麼事了?」顧婉撲到四喜身邊,緊緊地抱着她的肩膀,問道。
她確定,十分肯定,四喜說出這些話,一定是有原因的。
坐在上面的邱澤見狀,咳嗽了一聲,也跟着問道:「你要是有什麼難處,儘管說出來,本官會為你做主的。」
顧婉定定地看着她,雙眼中閃着迫切的,希冀的光芒。她多麼希望她能夠也看着她,和她說清楚一切,說她是說謊的,說她是被『逼』無奈的。
然而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這場面,卻是如死一般沉寂,就連空氣,都似乎停止了流動一樣。
突然之間,一道尖銳的喊聲,像錐子一樣,將這沉寂刺破。
「程娘子,有急診!有急診!」
轉瞬間,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被吸引了去,就連深陷泥潭的顧婉和四喜,也是忙回頭去看。
「大膽,竟然『私』闖公堂!」邱澤反應過來後,向那來人一聲大喝。
顧婉眨眨眼睛,來的人她認得,是『春』回堂的一個護士。但是『春』回堂已經清閒冷寂了好些天了,她這幾天更是去都沒去,如何突然之間,就有急診了?而且,看來應該是很急的急診了,如若不然的話,這護士也不可能匆匆忙忙,急急躁躁地找來了這裏。
「什麼事?」顧婉問道。
「有急診,病人情況危急,顧大夫讓馬上把你找回去。」
邱澤聽他說完這話,看向顧婉。
顧婉沉默了一瞬,就在所有人都等着她回應的時候,突然之間,只見她如脫兔一樣,蹭的從地上起來,衝出了公堂。
在生命面前,什麼都可以先往後放。所以現在,她必須儘快的,趕緊回去,遲了一分一秒,都有可能讓病人喪命。她賭不起,也不會賭。
顧婉走後,邱澤拍了下驚堂木,讓呆滯的人猛然驚覺。
之後,四喜被暫時收押,退了堂。
顧婉一路狂奔,回到『春』回堂之後,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便緊緊地抓住顧大夫的衣袖問道:「怎麼回事?」
顧大夫神『色』凝重地看着她,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低沉着聲音說道:「跟我來。」
顧婉跟着顧大夫往前走,進了隔離室。
隔離室里,白『色』的病『床』上躺着一個男人。顧婉才進去,便聽到粗重的喘息聲。
顧婉上前一看,見這病人面『色』蒼白,緊緊閉着眼睛,出氣多,進氣少,一副十足痛苦的樣子。
「顧大夫……」顧婉看向顧大夫,喊了一聲。
「病人脈象十分不穩,時而沉緩,時而急促」
但是顧大夫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顧婉打斷了:「是什麼病?」
此時此刻,她不想再『浪』費時間,再去想其他的,她現在只需要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麼病,是不是還有辦法醫治。若是有辦法治的話,她會傾盡全力,若是沒辦法治的話,她也會盡力一試。
顧大夫嘆息一聲,繼續說道:「如果我估算沒錯的話,病人倒是有幾分患了瘟疫的跡象。」
「什麼?瘟疫?」顧婉大驚失『色』。
她知道,瘟疫這個東西,在古代很流行,每次發作,都會造成很大的損失,但是她沒想到,她竟然會遇上。
「還能治嗎?」只片刻之間,她便又恢復了理智,看向顧大夫問道。
既然現在知道了是什麼病,那便只需要對症下『藥』就可以了,瘟疫,雖說來勢洶洶,很是嚇人,但也不是一點辦法沒有的。
顧大夫回道:「我已經讓護士給煎了『藥』餵他喝下了,接下來,就是看效果了。」
他說着這話,又繼續說道:「不過這也不一定,說是瘟疫,這也只是我個人的猜測,這才發現了一個這樣的病人。」
顧婉點點頭,她理解顧大夫的話的意思。但凡確定為瘟疫,必須是要大面積的發病,有極其強烈的傳染『性』。但是現在,只發現了這一個病人,並不能確定這就是瘟疫。
「你換上隔離衣再給好好地看看吧,或許你那邊會有別的發現。」顧大夫又說道。
「好。」顧婉回答着,之後出去了。
她回了自己的房間,將隔離衣換上,又拿了自己的工具。
換衣裳的時候,她仿佛突然聽到了四喜的聲音:「這個一定要帶上,千萬不要忘了。」
這句話,最開始的時候,她常常囑咐四喜的,但是一段時間之後,四喜就開始用這句話來囑咐她了。
顧婉一個『激』靈,回過了神來。當務之急,是先看病人,先救回病人的『性』命。但是四喜,她也一定會去救。
換好隔離衣之後,顧婉便又進去了隔離室。雖說現在還不確定是瘟疫,不確定其傳染『性』,但是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將這病人給完全隔離了起來。
她進去之後,見這病人依然是剛才的那副樣子,並沒有絲毫的好轉。
她先是給他量了體溫,之後,為他做了全身檢查。
但是檢查的結果,讓她有些『迷』『惑』不解。病人體溫很高,可以確定,出現了發熱,並且,心跳極不穩定,和剛才顧大夫所說的脈象差不多。除了這些之外,還伴有咳嗽,咳血的症狀。具體是什麼病,不好診斷,但是看起來,倒好像是多個器官出現了病變,並且還有衰竭的趨勢。
檢查完之後,顧婉出去,去看了記錄,又找來病人家屬問了問,得知病人是在昨天夜裏突然發病的,早上起來的時候,雖說有點異樣,但是並沒有到撐不下去的地步,所以,便一直撐着。但是誰料,個把時辰之後,便暈倒在地,怎麼叫都叫不醒了,病人家屬這才着了急,給送來了醫館。
現在『春』回堂正處於風口『浪』尖,他們本來也不想送來這裏的,但是又見病的很嚴重,在生命面前,也沒的選擇,只能選擇最好的。因此,便將人送來了『春』回堂。
顧婉問病人家屬的時候,見他們面『色』怪怪的,她也沒往心裏去。畢竟,她現在的名聲,可是着實不怎麼好。本來就是為了『逼』出那幕後之人的,但是誰料,竟然把自己給搭進去了,真是不知道,這樣做,是對,還是錯。
不過不管如何,既然人被送來了這裏,她就要擔起一個大夫的責任,為病人好好地看診,為他負責。
顧大夫又進去給把了脈,看了看。
「怎麼樣?」顧婉忙上前問道,她見顧大夫面『色』凝重,心裏也是隱隱地擔憂。
果然,顧大夫搖了搖頭,回道:「不怎麼樣,好像比起剛才,更加嚴重了。」
這句話,讓顧婉的心往下沉,越來越沉,簡直沉到了谷底。
發病如此迅猛,用『藥』也無效,如此病情,難道,真的是瘟疫嗎?
「通知官府吧。」顧婉神『色』凝重地看向顧大夫說道。
雖說是不是瘟疫還不能完全確定,但是這種病發病之急之迅猛,而且很多跡象,都表明是一種急『性』傳染病,先通知官府,讓那邊有個準備,不至於事情成真的時候,太過於匆忙。
但是民眾那邊,還是暫時不要通知,以免造成了恐慌。
顧大夫點了點頭,未雨綢繆,必須要這樣了。
出了隔離室之後,顧婉喊來了一個護士,讓他趕緊去縣衙通知邱澤,就說是她說的,現在城裏有發生瘟疫的跡象,讓他先有個心理準備。
顧大夫繼續在研究病情,斟酌着,又給換了其他種類的『藥』用了。
因為憂心,中午飯顧婉都沒有吃得下,自己在房裏研究如何治療這種病。
據檢查的結果,病人出現了多個器官衰竭的症狀,如果有西『藥』的話,可以很快速地達到治療效果。但是現在,她根本就沒有西『藥』了,任何一種都沒有,唯一能夠依賴的,只有中『藥』。
不過,一直到了晚上,那病人的病情,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加惡化了。
這下,顧婉的心再次冰冷到了極點,她想要留在這裏給照看一下,但是家裏那邊,姚氏的情況也還沒有穩定,四喜不在身邊,她必須要回去。
顧婉嘆息一聲,『交』代了護士好好的照看着,一旦有什麼情況,讓他立即去通知她。
然而,就在她要走的時候,突然見莫佟進來了。
「師父,你怎麼了?」莫佟問道。
顧婉搖搖頭,給了他一個笑,回道:「沒事。」
「不對」,莫佟搖頭,她說沒事,但是此刻她的臉上,可明明是一副強顏歡笑的樣子。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至於連這個都看不出來。
顧婉又是無奈一笑,在她眼中,莫佟一直都是個孩子。有些事情,不需要讓他知道。
不過想來,如果四喜知道了她此刻面臨的困境的話,一定會很自責的吧。在最需要的她的時候,她竟然不在,她對得起誰?
「師父,要是有什麼活兒需要我乾的話,你直接開口。」莫佟又說道。
他都跟着顧婉半年多了,那些簡單的活兒,基本功,早已經扎紮實實的了,所以,一般的事情,只要不是太難的,他都可以勝任。
顧婉聽他這話,笑了笑,回了一句:「好啊。」
她的笑容,帶着疲憊,無論聽在誰的耳朵里,都會讓人心疼。
不過,倏然之間,她又突然看向莫佟,問道:「護理手術後的病人,你現在學會了嗎?」
莫佟聞言,得意地一笑:「早就會了,太簡單了。」
顧婉直接回道:「那好,我現在『交』給你一個任務,你去我家裏,去看看我嫂子,如果有需要的話,就看護着她,如果她那邊情況一切都好的話,你就留她一個人在屋裏好了。但是如果有什麼不好的情況,你一定要儘快地來通知我。」
莫佟起初有些疑『惑』,沒有徹底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在顧婉說完之後,他便也明白了過來,忙點頭回道:「好,師父放心,我一定會努力完成任務的,完成的漂漂亮亮的。」
顧婉點了點頭:「去吧,順便再解釋一下,說我這邊有危在旦夕的病人,過不去。」
莫佟全都答應了,之後,便忙走了。
顧婉舒了一口氣,好在還有莫佟在,她之前也讓他苦練了不少,這下,總算是能為她分憂解難了。
莫佟走了之後,顧婉便又進了隔離室,去看了病人。不過情況依然不樂觀,病人的病情,依然沒有絲毫好轉。
具體是什麼病,根本就看不出來,也得不出一個清晰明確的結論,所以為今之計,只能根據已經出現的病症,來選擇用『藥』。
顧婉回了自己的房間,繼續在想着救治的方法。但是,就在她坐下之後不久,突然有個護士急匆匆地進來,向她喊道:「程娘子,不好了,病人出血了。」
顧婉一個着急,猛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跑去了隔離室。
進去一看,竟然見那病人,耳里和嘴裏,往外滲出帶着血絲的液體。
那場面,觸目驚心,但是顧婉卻沒有退縮,穿上了隔離衣,帶上了厚厚的口罩和手套,上前去給病人把脈。
但是結果,病人心肺以及全身各個器官,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衰竭,情況很是兇險。
這個病,不同於以往,以往,就算再艱難,再兇險,但是起碼,她知道該如何去救治,該用什麼辦法。就算明知道救不好了,但是她依然也會救。不過這次,她心裏沒有一點底。
皆是因為,她對眼前的這個病患,根本一無所知,也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先不要着急,再試一試。」顧大夫安慰她說道。
越是兇險,越是沒了辦法,越是要冷靜,越是要堅定,千萬不能先讓自己『亂』了陣腳。如果大夫都『亂』了,那病人又當如何?
顧大夫的話,她全都懂,都很明白,但是仍然不由自主的,開始着急,開始擔憂。
顧大夫從醫這麼多年了,以前也診治過不少奇奇怪怪的病症,但是這種病,他也着實是第一次見。沒有現成的診療方法,所有的,只有自己去試。
但是見這病人情況,不知道,他還等不等的及?
這種情況,很明顯,已經是在垂死掙扎了,誰也不敢怠慢,就算是死馬當了活馬醫,那也必須要醫。
因此,無暇他想,顧大夫將自己能夠想得到的或許可以的診治方法,全都給用上了。
但是,效果似乎依然不好,病人的病情,仍然沒有絲毫的好轉。
天『色』微亮的時候,顧婉正在房中查看着醫書,忽然見護士又進來了,這一次,帶來了一個讓她絕望的消息。
那人,病逝了。
這個打擊,來的太快太迅速,讓她簡直承受不住,腳下踉蹌了幾步,扶住桌子沿,這才勉強站住了。
死了,死了,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雖說病情很迅猛,來勢洶洶的,但是那也不至於只一天一夜,便死了。
她是個大夫不假,見慣了各種生死,但是像這樣的病,如此恐怖,她也是第一次見。如果是在前世的話,或許還有點治療的希望,但是偏偏,是在什麼都沒有的現在。
顧婉站住了身子,點了點頭,似乎連嘆息的力氣都沒了。
「通知病人家屬。」她聲音低沉,說着這話,聽不出是個什麼樣的情緒。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肯定壓抑到了極點,悲傷到了極點。
在疾病面前,人人都是脆弱的,有時候,甚至不堪一擊,就像現在這樣。
那個人,昨天夜裏開始發病的,短短的二十四小時,竟然就這麼去了。在此之前,或許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種結果。
不過,那又如何?這已經是事實了!
顧婉強打起了『精』神,站直了身子,繼續查看醫書。
不行的,就算這個病人已經去了,但是這種病卻不一定就此去了,她必須要再去研究,再去想辦法,必須要找出治療的方法。
當病人病逝的消息,傳到其家屬耳中的時候,和預料的一樣,『春』回堂里,霎時間哭聲震天。
本來以為,不就是病情急了點嗎?治一治便好了,但是誰曾想,竟然會這麼快。
顧婉在自己房裏,緊緊咬着下『唇』,外面的哭聲,讓她的心更加沉重。
然而,突然之間,她聽見一聲怒吼:「是你們,一定是你們,故意害死了我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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