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請留步 第728章沒得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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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迴峰，從四月初七的早上獸妖對輪迴峰發動攻擊以來，已經過去了超過兩天兩夜的時間。
巨大的真武廣場，人類與獸妖混戰廝殺，為了生存，雙方都不擇手段。
有些人類殺紅了眼，喉嚨中發出來的嘶吼，比獸妖的獸嘯還要猙獰恐怖。
在此刻，人類與獸妖，有什麼差異呢？
在此刻，神聖的生命，倒顯得是最微不足道的了。
超過三十位正道長老，還是無法徹底擋住黑水玄蛇的攻勢，這可怕的怪物，壽命無限，真不知若是單打獨鬥，世間還有人類是這妖孽的對手。
長達數百丈的黑水玄蛇，不愧是當世第一等的大凶之物，面對超過三十位正道長老的圍攻幾個時辰，它不僅沒有露出頹勢，反而越戰越勇，幾次突破正道長老們所布的防線，一個巨尾掃過，一大片躲避不及的普通弟子立刻被碾成肉泥。
曾經，世人眼中高高在上、無所不能的修真奇人，在這妖孽之下，如螻蟻一般脆弱。
北面的那頭九頭妖蛇，威勢也是極大，近二十位正道長老圍攻它，它卻只是依靠九個巨大的蛇頭噴出來的黑色的火焰，將這些正道前輩擋在了數十丈之外，根本就無法靠近九頭妖蛇的身體附近。
到了第三日的中午，真武廣場上屍骸如山，血流成河，人類修真者的防線一點一點的被妖獸朝着白玉虹橋的方向壓縮，局面越來越是不妙。
在此之下，對人類更加不利的局面終於到來，從輪迴峰的西北方向，忽然出現了一大的黑雲，所過之處，遮天蔽日。
狂風暴起，驚雷陣陣，猶如世之末日！
在那片無盡的黑雲前方，兩隻怪異的神鳥一馬當先，仔細一看，竟是妖神手下十二妖王之中的大鵬神鳥與重明鳥！
眼前這隻羽毛漆黑的大鵬神鳥，並不是佛門典籍中記載的吉祥瑞獸金翅大鵬鳥。
根據《神魔異志·妖獸篇》與《山海經》中記載，「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鳥也，海運則徙於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根據這兩本上古典籍記載，大鵬鳥本是北極冥海中的一條鯤魚，有幾千里那麼大。後來化為鳥，便叫做大鵬。大鵬的背，不知有幾千里那麼寬。憤怒而飛，張開雙翼如蒼穹雲彩。化為後鳥，飛躍大海，來到南冥，居住在南冥天池。
這裏的南冥天池，就是指南疆十萬大山深處的一座火山口形成的巨大的湖畔。
雖說這段關於大鵬神鳥的記載有點寬大，大鵬神鳥沒有幾千里那麼大，最多也就兩三里而已，但不可否認的是，大鵬的飛行速度，縱觀宇內，絕無一隻神鳥能比的上它！
至於那重明鳥，來頭也不簡單。
重明鳥的體型，比起大鵬自然要小許多，與黃鳥身邊的小弟精衛神鳥差不多大小，形如公雞，羽毛呈現出火焰之色，叫聲如鳳鳴九天。
此鳥的每個眼瞳里，都有兩個眼珠子，是以冠以重明鳥或者重睛鳥。
它是中土凡人供奉的吉祥神鳥，臘月寒冬，年關將至之時，許多凡人都會在自家的窗戶上，貼上重明鳥的剪花或者畫像，有驅邪安宅之積極寓意。
從開戰之初，南路獸妖大軍中，超過三十萬的鳥妖一直沒有動靜，終於在雙方陷入焦灼苦戰之時，超過三十萬的鳥妖飛禽，在大鵬鳥與重明鳥的率領下，從輪迴峰的西北方向呼嘯而來。
原本就有些招架不住的人類修真者，看到密密麻麻的怪異鳥妖快速逼近，個個臉色大變，紛紛心想，難道這場浩劫，真的就躲不過去了麼？
許多在半空中的人類修真者，在各派長老的呵斥命令聲中，急忙落在了真武廣場上，不敢在飛起來了，以免被鳥妖攻擊。
這些鳥妖一出現，立刻散開，遮蓋了輪迴峰方圓數十里的天空，根本就看不見蒼天的顏色里。
怪異的鳥叫聲與腳下連綿的獸妖嘶吼聲連成一片，整個輪迴峰就像已經被獸妖所攻陷一般。
鳥妖飛到輪迴峰上方之後，直接發動攻擊，從天上飛撲而下，好在真武廣場上修真者極多，還有五六萬的各派修真者都聚集在白玉虹橋西面輪迴大殿附近。
見到鳥妖終於攻來，雲滄海果斷命令真武廣場上的弟子不要亂，隨即將這五六萬還沒有參與戰鬥的各派修真盡數派出，對付天空中那些討厭的鳥妖。
片刻之間，天上地下一片混亂，不時有人類與鳥妖的屍體，從天空中掉落下來，輪迴廣場上方竟下起雨。
紅色的雨！
血雨！
世人所畏懼的修羅地獄，其悲慘程度只怕還不及眼前這個人世間的萬分之一。
所有人都瘋狂了，所有人都麻木了，所有人都被天空中紛紛落下的血雨染紅了全身。
這註定將被永久載入人類史冊的一戰。
沒人知道四萬年前，遠古先民們對付妖神的場面有多慘烈，但每個人都清楚，當年的那場大戰，肯定不及眼前輪迴峰慘烈吧。
大鵬與重明鳥，在空中如不可一世的霸主，凡是靠近的修真者，都被這兩隻神鳥所撕碎，雲滄海連派了三批長老級別的高手前去對付這兩隻神鳥，都沒有成效，反而被這兩隻神鳥配合着天空中密密麻麻的鳥妖殺了七八個元神境界的長老。
白玉虹橋上，雲滄海臉色凝重，道：「諸位，妖神手下的最後力量已經出現了，我們也不能藏着掖着，這大鵬鳥與重明鳥厲害的緊，還請諸位道友多多出力才是。」
眾人微微點頭，現在幾乎所有的長老一輩的高手都派了出去，只剩下白玉虹橋上的數十位各派的掌門與蜀山派的六脈首座等絕世高人，如今真武廣場上已然是危機重重，如果擋不住來自天空上的威脅，那局面就會更加被動。
忽然，一位身穿袈裟的白鬍子老者越眾而出，雙手合十，聲音沙啞的道：「阿彌陀佛，雲掌門說的極是，眼下情況已經萬分危急，老衲與幾位兄弟願意出戰。」
此人赫然正是迦葉寺四大神僧之一的普禪上人！
萬奇子接口道：「上人大仁大義，我等聖母魔神座下弟子也不能甘於人後，那妖神我等是對付不了的，但這十二妖王，還是勉強可以一戰。」
說完，萬奇子看向了身邊的魔教十數位宗主，道：「夫人，鬼九宗主，巫宗主，爾等還是一起出手吧。」
眾位魔教高手微微點頭，緩緩的走下了白玉虹橋。
頓時間，原本白玉虹橋上站着的近百位正道與魔教的宗主掌門一級別的人物，紛紛走下，最後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位。
除了峨眉山六脈首座長老沒有動作之外，雲滄海、木易、普空上人以及魔教的大長老鬼九、魔教的主事人萬奇子，都沒有動。
這數十位正魔的宗主掌門，道行法力，自然比起普通的長老要高許多，其中不乏紅綿夫人、鬼九、巫天星的第十層天人境界的絕世高手。
這些宗主掌門分為兩個方向，一路攻向了正在真武廣場上橫掃無忌的黑水玄蛇與九頭妖蛇，一路攻向了天空上的大鵬鳥與重明鳥。
有這數十位宗主級別的高手加入戰鬥，人類岌岌可危的局面立刻得到了緩解，真武廣場上與天空上的四大妖王的攻勢終於徹底被擋住了。
這一戰，又是數個時辰，從白天一直打到了天黑，雙方死傷慘重。地面上的獸妖起碼死了過半，而天空中超過三十萬隻的鳥妖飛禽，也損失過半。
至於人類修真者，這幾天戰鬥下來，死與妖獸之口的超過五六萬之多，其他人幾乎是個個帶傷，還有許多重傷的弟子。
看着雙方也消耗的差不多了，雲滄海忽然轉頭，對身後站立的蜀山六脈首座點點頭。
慢慢的道：「諸位，眼這情況，那妖神多半很快就要出現了，按照我們先前商量的事情，一切就拜託諸位了。」
六脈首座面面相覷，忽然彎腰對着雲滄海行禮，最後紛紛御空飛起，卻不是飛向戰場，而是穿過了天空上的鳥妖，飛行了各自所在的山峰。
玉女峰首座雲水師太剛要飛起，但似乎又想到了，猶豫了一下，上前幾步，走到了雲滄海的身邊。
低聲道：「掌門師兄，七脈天機印一旦開啟，聚攏數千年的星辰之力與地脈煞氣，都會盡數釋放，後果怎麼樣，誰也無法預料，師兄，你一世英名，定要小心為是，千萬莫要……千萬莫要晚節不保呀。」
雲滄海眼中精光一閃，慢慢的道：「師妹的擔心，為兄心中清楚，但此戰關係天下蒼生氣數，也顧不了那麼許多了，你照辦就是。」
雲水師太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心中的話，嘆息一聲，微微搖頭，袖袍一揮，朝着玉女峰的方向飛了過去。
腳下的大戰，漫天的鳥妖，似乎都和玉女峰沒有什麼關係，站在玉女峰上超過三天的韓雪梅，看着周圍飛來飛去的猙獰鳥妖，也不見鳥妖進攻她，頗感意外。
就在這時，一道奇光直接從幾隻鳥妖的身體上衝擊而過，那幾隻鳥妖悲鳴一聲，化為血雨從九天之上掉落下去。
那道奇光很快就落在了玉女峰上，化為了雲水師太的身影。
「師父！」
韓雪梅見是恩師，臉色微變，急忙走了過去。
「雪梅，你怎麼還在這裏？」
似乎被韓雪梅還要吃驚，雲水師太急道：「你身上有七件古神器中的最後一件輪迴盤，那妖神勢必要出手搶奪，為師不是命你大戰這幾日暫且離開峨眉山麼？」
十年前，葬天浩劫，韓雪梅就被雲水大師趕出了峨眉山，這一次韓雪梅並未離開，一直在玉女峰上看着腳下的無情殺戮。
韓雪梅搖頭，道：「師父，弟子不走，要死也死在峨眉山上。」
「痴兒！」
雲水師太嘆息一聲，仿佛又蒼老了許多。
道：「不走就不走吧，這場浩劫滅絕天地，還能躲到哪裏去呢，你在此正好，你跟我來吧。」
韓雪梅默默的跟在雲水大師的身後，一直來到了雲水師太平日裏靜修的那間精舍之外。
韓雪梅很奇怪，腳下的大戰已經持續了許久，怎麼自己恩師會忽然回到玉女峰。
她滿心的疑問的跟着雲水師太走進了精舍，還不等她說話，忽然，雲水師太道：「雪梅，你將這茶几移開。」
韓雪梅一愣，看了一眼平日裏恩師用來煮茶的茶几。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上前去，將那茶几移到了一邊。
這時，只見雲水師太走到牆邊，將掛在牆上的那副玉女峰第一代祖師雲煙仙子的畫像移到一旁，在畫像後來露出了一個黑洞，雲水師太伸手進入黑洞，似乎裏面有繩索之類的東西，她用力拉動了一下。
頓時間，整個精舍忽然顫抖了起來，精舍的房頂竟然如曇花一般，慢慢的綻開。而剛才韓雪梅移開茶几處，地面卻是分裂了，以六角方向，朝着四周擴散。
韓雪梅臉色微變，她自小就跟隨恩師修道，曾經很多年裏，都在這精舍里貼身伺候恩師的起居，她從不知道，原來這歷代玉女峰首座居住的精舍，竟然還有旁人不知道的秘密。
「師父，這……這是……」
雲水師太看着緩緩開啟的地面，慢慢的道：「這就是玉女峰……也是整個蜀山的最高機密，除了歷代玉女峰首座之外，無一人知曉。」
韓雪梅心中一動，愕然道：「莫非，這是……玉女峰所在的天機印？」
雲水大師點點頭，道：「不錯，正是天機印之所在。」
虛空之上，壬青默默的看着腳下的持續多日的大戰，清冷的面容上露出了一絲的疲倦，似乎厭惡了這種打打殺殺的場面。
身邊的紅衣少女女嬰，仿佛感受到此刻壬青的心理感受，默默的看了一眼壬青。
道：「我感覺到了從你身上散發出來的悲涼與厭惡，你怎麼會有這種情緒？」
壬青淡淡的道：「我有這種情緒有什麼不對麼。」
女嬰道：「在我的記憶里，能將亡靈法術修煉到僵神境界，你是開天闢地以來第一人，本該是斷情絕愛，不再留戀人世間的任何情感，而你此刻卻在乎這些生靈的死活……當初在藥王谷時，我便和你說過，我之所以不用你的不死之身，是因為你已經漸漸重新滋生了情感，導致你的不死之身有了瑕疵，不再完美。如今，這才短短兩個月，你的這股情感愈發的濃烈。九公主，別怪我沒提醒你，你一旦動了情感，就會變成普通人，不再會擁有近乎永恆的壽命。」
壬青的臉色微微白了幾分，淡淡的道：「我的事兒就不勞你操心了，我只是想不通，你為什麼不殺我，我知道以我的道行，並不是你的對手，你想殺我，絕非難事。」
女嬰表情冷漠了，沒有了往日的笑意，一字一句的道：「我若說，從未想過殺你，你信我麼？」
壬青道：「為什麼？你不是欲要殺戮天下人麼？為什麼沒想過殺我？」
女嬰道：「你是人麼？」
壬青一窒，說不出話來。
對呀，她是人麼？
不，她不是。
她只是一具有血有肉卻無心無魂的軀殼而已。
女嬰看着壬青複雜的表情，默然道：「你還想問什麼？」
壬青抬頭，看着她道：「那晚，你和斷塵子說了什麼，你送給她了什麼？」
女嬰道：「日後你會明白的，我現在不想說。」
「為什麼？」
「因為，我的朋友不多，你是我唯一的朋友，現在你的不死之身已經不再完美，有滋生感情的趨勢，我不想害你。」
壬青身子大震，道：「你……你說什麼？你當我是你的朋友？」
女嬰道：「天下有資格和我做朋友的人並不多。」
壬青不再說話了，只是深深的望着女嬰。
女嬰嘆息一聲，道：「幫我一個忙行麼？」
壬青道：「什麼？」
女嬰道：「我與人類修真者的這一戰在所難免，我知道就算我敗了也不會死，但我不想落在人類修真者的手中，如果我敗了，你將我帶到菩提山後山的女媧古洞裏，行麼？」
壬青望着女嬰略帶傷感的表情，忍不住脫口而出，道：「行。」
女嬰嘴角似乎又露出了一絲微笑，道：「我信你。」
說完，她長嘯一聲，腳下的無數鳥妖似乎十分畏懼一般，紛紛朝着四面散去。
就在這時，就星空之上忽然墜落一道火焰，快速的衝擊而下，最後那道火焰竟硬生生的停留在了女嬰的面前，化作一條劇烈燃燒的火龍！
赫然正是妖神女嬰手下十二妖王之中最後的那頭赤焰妖龍！
女嬰不再理會壬青，一步輕輕凌空踏出，下一刻就站在了赤焰妖龍的背上。
她望着漫天星斗，深深的呼吸一口氣，像是自己人生中最後一口氣息。然後，駕馭着赤焰妖龍，朝着腳下輪迴峰的方向飛去。
天際蒼茫，形單影孤，望着女嬰漸漸消失的背影，壬青忽然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覺油然而生，她也說不清這種感覺到底是來自哪裏，總覺得這個孤單的少女，有着不為人知的苦衷。
她想起了三天前的那個夜晚，在輪迴峰後山的祖師祠堂外，女嬰喝醉時不自覺流下的淚，想起了女嬰昏睡前自言自語說出的話。
「他們都不理解我，我只想和女媧在一起，她是我的母親，她讓我殺人，我必須要殺人，我沒得選擇……我沒得選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