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嬤嬤,這事着落到你身上,午飯前查清楚到底是誰在二娘子面前說這樣的污言穢語,若查不清楚……」田太太轉眼看向李老爺:「就只好把翠夢閣里的下人全部換了,每人打二十板子賣了。」
李老爺緊緊抿着嘴,好一會兒才陰陰盯着王嬤嬤:「好好查清楚!」
王嬤嬤滿嘴黃連汁,找誰當這個替死鬼呢?
李思汶趴在柳姨娘懷裏哭的凝聲噎氣、肝腸寸斷。
她們都去拜年了,去常山王府、去姚家、去靖海王府、去宋家,據說還要去秦王府……
這麼多熱鬧、這麼多繁華,無數年少俊逸、身份高貴的少年郎……
可她,只能淒燈冷火的呆在家裏,她都不想活了!
柳姨娘心如刀絞。
自從進了京城,老爺待她們娘倆一天不如一天!是了,那個老虔婆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兒子中了舉,一個進了太學,她沒能給他生出兒子……
柳姨娘牙關緊咬,不能再等,得動手了!
「姨娘,老爺讓查那污言穢語的事,您看?」李思汶哭了一個多時辰,王嬤嬤在門口立等了一個多時辰,午飯前她要回話,實在等不及,只好壯着膽子揚聲問了句。
柳姨娘正想的出神,被王嬤嬤這一聲問驚的一個機靈:「混帳東西!這點子小事還要擾我?養你們是做什麼用的?你說說你們,一個個有什麼用?豬狗不如的東西!那老不死的老虔婆一句話,你倒記得牢!瞎了眼爛了心,不知道誰是主子了?生就的****!」
王嬤嬤垂頭領罵,低聲下氣的解釋:「回姨娘,是老爺,太太的吩咐,老爺點了頭,午飯前若不查出來,二娘子院裏的丫頭婆子就得全數發賣出去了。」
這一句『老不死的老虔婆』是姨娘對太太的稱呼,老爺卻讓查出個別人,這事,就算被罵死,也得從姨娘這兒得個指示,她可不能胡亂冤枉人,這是傷陰德的事。
「從翠夢閣挑個最沒用的。」柳姨娘潑口罵痛快了,發了句指示。
「把錢婆子打發了!」李思汶鼻重聲啞:「沒用的老東西!」
「還是汶兒想的周到。」柳姨娘非常贊成。
錢婆子是李思汶的奶嬤嬤,上了年紀,這大半年一直病着,吃藥看病沒少花銀子,正好趁機打發出去。
王嬤嬤心裏一陣悲涼。自己也老了,得早點打點打點後路了。
直到傍晚,李老爺才帶着兩個兒子,意氣風發的回到府里。
這一天拜年去了四家,常山王府和靖海王府就不說了,這樣的人家,能遞進張貼子就是天大的面子了,可他在常山王府領了常山王一揖之禮不說,靖海王府端木四爺竟然特特出來陪他喝了杯茶,這是多大的面子!
這也就罷了,虛名!都是虛名!李老爺捻着鬍鬚得意。最最要緊的是,頂頭上司宋侍郎留他吃了午飯!李老爺心情愉快的恨不能高歌一曲。
一進二門,錢婆子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撲在李老爺面前辯白求鐃:「老爺,不是奴婢說的,奴婢從來不敢……求老爺明鑑,嗚嗚嗚!求老爺!」
李老爺連眨了幾下眼睛才想起來怎麼回事,厭惡的退後半步,指着錢婆子和田太太道:「人交給你,隨你處置。」
「還是老爺處置吧,」田太太話接的極快,她當家理事幾十年,若論這上頭的精明,得甩李老爺幾條街,哪肯接手做這個惡人!「到底是姨娘那邊的人,還是老爺處置吧,要不,就讓姨娘自己處置。」
李老爺正在興頭上,一個老舊的奴婢,在他眼裏跟塊破抹布差不多,隨意的揮手道:「打二十板子,交給人牙子賣了。」
「這麼大年紀,又病着,哪受得住二十板子,別打了。」李思淺忍不住求了句請。
這個世間律法和世情都把奴僕最多當半人看待,多數是當成會說話的牲口,這一條,她無論如何沒辦法趨同,並視作理所當然。
李老爺哪在意這樣的小事,揮揮手轉身走了。
王嬤嬤瞧到機會,拼命給錢婆子使眼色,錢婆子會意,撲到李思淺面前磕頭不已,哀哀哭求。
李思淺扭頭看着王嬤嬤:「嬤嬤求我有什麼用?她又不是我的奶嬤嬤,也不是晚睛軒的人,連阿娘都不管,哪有我說話的份兒?處不處置,怎麼處置,阿娘已經說過了,這該你們姨娘自己處置。」
王嬤嬤一聽就明白了,忙拉起錢婆子去求柳姨娘和李思汶。
李老爺已經進了桃花築,柳姨娘哪會讓這樣的事擾了老爺,二門都沒讓錢婆子進,只發了一句話:「老爺發了話,斷沒有更改的理兒。」
李思汶正抱着她那份沖天的委屈難過無比,別說這樣的小事,就是天塌地陷也沒有她的委屈重要!只吼了一嗓子:「趕緊讓她滾!」
錢婆子孤身一人,又病得重,出去就是個死字,絕望之下,破口大罵,從桃花築一路罵到二門。直到被人牙子堵了嘴拖出去。
錢婆子不知死活,王嬤嬤更加傷感,桃花派的婆子丫頭看在眼裏,兔死狐悲,人人都有了點這樣或那樣的想法。
為了李思汶的前程,柳姨娘的病隔天就好了,跟在李老爺身後,萬般委屈千般忍耐的給田太太請安,又道了一聲謝,說自己好了,諸事無礙,萬不能因為自己誤了府里的大事。
這一場守歲不守歲的風波就這麼過去了,柳姨娘失了一回臉面,這是最讓她耿耿於懷的大事,至於錢婆子,一個只花錢不幹活的老病婆子,趁機打發掉簡直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初二日,不用李老爺尋藉口,田太太壓根沒叫他,顧自帶着兩兒一女去給田老爺子拜年。
午飯後,田老爺子只留下李思淺說話。
李思淺先說了守歲的事:「……阿娘氣壞了,倒不是規矩不規矩的事,就是這份心腸,太惡毒了。」李思淺忿忿,守冬守歲都是替父母祈壽祈福,她阿爹和柳姨娘這作派,不光不想祈壽祈祈福,只怕還巴不得咒一咒外翁呢!
「你阿娘太剛直,她這輩子,吃虧就吃虧在太剛直。」田老爺子感慨里情緒太多,李思淺一時分辯不清,『嗯』了一聲,托腮看着外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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