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後,銀髮婦人眼中閃動着淚花,終於顫抖地張開雙唇,道:
「琴琴,你終於肯見我了,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二十五年!二十五年啊,他死了,你也五十歲了……」
「二十五年過去了,我早已經不是二十五年前的楊馥琴了,我的心跟他一起死了。他死了,你心滿意足了,你開心了。二十年前,如果不是你指示他的領導派他去完成那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會活得好好的,我和他也不會人鬼兩途。是你接着地位殺死了他,我恨你,這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
楊馥琴的聲音很冷漠,帶着拒人千里的冰寒,眼中更是冒着仇恨的怒火。
老婦人苦笑了一下,二十五年來她始終盼望着能再見到女兒,也想到了女兒對她的怨恨,一見面就會破口大罵,但是她還是來了,而且是一收到消息,放下手上任何事情,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南京。
剛才,在沉默的對視中,她看出了女兒紗巾下的傷疤,心中的憤懣和痛惜幾乎讓她站不住腳,第一時間就想撲過去把她摟在懷裏,但女兒敵視的目光讓她感到害怕。
她功深冠蓋,如今是華夏最神秘地方的十大掌控者之一,但是她卻害怕看到女兒敵視的目光。
「唉,二十年過去了,這二十年來,我始終在想這件事,我也在問自己到底做得對不對。二十年前,我的確不喜歡他,我的女兒怎麼可以嫁給他這個身份不明、毫無背景的人?但我也不會自降身價,借刀殺人。畢竟,不管是良緣也好,孽緣也好,他都是你的緣分。」老婦人嘆了一口氣,注視着楊馥琴的眼睛,「二十年那個任務很簡單,也沒有生命危險。其實是我那個送給他的一場造化,讓他有一個升級晉升的由頭。本來他已經完成了那項任務,但是他太貪心了,偷進了密地,盜走了本不該屬於這個世界、不該屬於他的東西,激怒了對方,惹得十方追殺,我想插手也插不進去。所以,他並不是因為任務而死,而是死於他的貪心,死於他的無知和孟浪。這一點你肯定會不認同,是不是?」
「不,我一點也不認同。那次任務,你也去了,你既然知道他進密地,為什麼不阻止他?在他被追殺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幫他?你早知道那個東西對人類的誘惑就如亞當和夏娃見到那隻蘋果,任何人都無法抵抗。而你偏偏要給他創造一個接近密地的機會,難道你就沒有別的心思?你怎麼想的,別人不了解你,我能不了解你?」
楊馥琴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甚至還發出一聲譏諷的尖笑。
笑聲太刺耳,老婦人心中在流淚。在女兒的笑聲中,她感受到永遠無法化解的仇恨和怨念。那件事情有很多的隱情和不能讓外人知道的事情,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更不知道怎麼去化解那股怨念,於是她看着女兒,再次選擇了沉默。
楊馥琴這些年一直在矛盾自責的心理生活着,尤其是看到兒子,她就感覺到對不起他,也對不起兒子,這種矛盾的心情幾乎把她逼瘋了。
夜風吹起,天空中飄起了細細的雨絲。
兩個人沒有動,江南的細雨又密又急,很快就把楊馥琴身上的衣衫淋濕。然而老婦人站在雨地里,雨絲離她身體半尺遠就繞道墜落,甚至是地上濺起的雨滴也無法落進她三尺內的地面。不僅衣服沒有濕,就連頭髮也沒有一滴水氣。
抬頭看看天,又看了一眼女兒被淋濕的樣子,老婦人的心裏感到一陣揪痛,終於壓抑不住心頭所想,再次張開了嘴。
「琴琴,我知道不管我怎麼說你都不會相信。從你出生到長大,我一直都沒有給過你一絲溫暖。為了修煉,我常年都在閉關中,就連你父親離開後,我也沒有放棄過修煉。作為一個母親,我是不稱職的,我欠你很多很多,你父親也欠你很多。今天,我不求你能原諒我,我只想為你做點事。我知道你還有一個最關心的人,如果不是因為他,以你的脾氣,你早就會殺到那個地方去為你夫君報仇去了。所以,這次來,我只想請你把你兒子交給我照顧,他是你的兒子,也是我的外孫,我不會虧待他的。你們母子現在四面楚歌,也只有那個地方能保證你們的安全。如果你不想回那個地方,可以不去,我不能勉強你,但是你兒子一定要去。」
「我兒子會去那裏的,但不是通過你的手開後門進去。那個地方是華夏民族七千多年來凝聚的瑰寶,它屬於整個華夏民族,不屬於某一個人。他的兒子比他當年還要優秀,他會靠着自己的真本事進入那裏,會成為華夏民族的驕傲。你是一個無比驕傲的人,我同樣也是。我的兒子有自己的路,有自己的前程,他要自己走下去,不需要任何扶持。可他畢竟剛起步,如果你真的是良心發現,那就給他創造一個公平競爭的環境。這就是我要給你說的話,至於怎麼做那是你的事兒。你完全可以當做沒有見過我,也可以當做陌生人見面。你的心裏除了長生不老,早已經沒有了任何人。」
楊馥琴說罷,毅然地扭身向平台的樓梯走去。
守在樓梯口的五個人見她走到跟前,其中的四個人立刻迎上去,「小琴,你媽媽她……」
楊馥琴趕緊閃到一邊,回了一個九十度的大禮,打斷他們的話,「南宮叔叔、東方姨媽、第五爺爺還有離恨舅舅,看到你們身體還這麼好,我很高興。以後有時間,我肯定會去看你們的。但是今天不行,我還有事兒要走,請你們原諒!」
這四個人是看着她長大,每一個跟她關係都非常好,尤其是東方阿姨,一直把她當成自己親生女兒。在母親閉關,父親離開的日子裏,都是東方阿姨陪着她,睡覺吃飯教她讀書認字教她武藝。楊馥琴和東方阿姨之間的關係就如母女一般,楊馥琴稱她為姨媽。
「琴琴,過來,讓姨媽看看你的臉。」東方怡邁步上前,一把就抓住了要躲閃開去的楊馥琴。同時一股渾厚的真氣透入後者的體內,禁錮住後者的行動。
楊馥琴心裏一驚,沒想到東方姨媽會直接動手,而且禁錮了她的體內真氣,她根本沒法反抗。
東方怡小心地揭開楊馥琴面紗的一角,只見到半張臉的傷疤,看起來就如看到了鬼一般。
刷地一聲,東方怡眼中的淚水一下子掉了下來,她一把把楊馥琴摟在懷裏,「孩子,這些年你受苦了!傻孩子,你怎麼就不會來找我們呢?」
「姨媽,都是過去的事兒了,沒什麼的。」
「都這樣了還沒什麼?告訴姨媽,是誰欺負了你,不把他活颳了,我就不叫東方怡!」
「嘻嘻,是我自己放火把自己燒了,難道姨媽還要把我活颳了不成?」
「你……唉,都這麼大了玩火還不小心。」
「不是不小心,是我故意的。我要是不這麼做,我兒子就跑到燕京去上大學,說那是他父親呆過的地方,他要去走走看看。我怕他離開我,又怕那個人找到他,所以……」說到「那個人」時楊馥琴瞥了一眼高台上依舊木呆呆站立着銀髮老婦人。
「孩子,你誤解她了。其實你一點也不了解她,她是非常愛你的,但她的身上背負的東西太多太多……算了,你們母女的事情,你媽不讓我們摻和,以後你會明白的。對了,聽小周說,你兒子都二十歲了,而且非常有出息,我們幾個現在就想去看看他。」
「他在參加特訓班的考核比賽,我都不敢出現,怕打擾了他的心境。姨媽、南宮叔叔、第五爺爺還有離恨舅舅,答應我千萬不要去打擾他,讓他自己過關闖將殺到燕京去,那個時候我就不阻止你們看他,好不好?」
「丫頭,聽說你什麼事情都讓孩子自己干,你的心也夠狠的,也不怕孩子那么小,承受不了怎麼辦?」第五爺爺拄着龍頭拐杖走上前,插嘴道。
「沒有辦法,他的命運一出生就定下來了,他的身上背負着父親的血海深仇,如果不這樣,他就不能真正成長為男子漢。要是現在就承受不了,那就讓他做一輩子的普通人算了,我一樣會把他養到老死為止。」
楊馥琴的回答很果決,讓四位老人唯有嘆氣的份兒。
「你跟你媽媽的脾氣一模一樣,能犟死一頭驢。」南宮劍走過來,上下打量了一番楊馥琴,「丫頭,你那點小心思我還不知道?你約你媽見面,根本不是要求她什麼,實際上是想藉機讓我們幫你忙。說罷,幫什麼忙儘管說,你南宮叔叔的功夫比二十年前可是前進了一大步,這些年在山裏沒人打架,胳膊腿都要生鏽了,正好想活動活動。」
「南宮叔叔真會說笑,我哪裏請得動您的大駕呢?你不想打架嗎?我知道後天東海有兩個假和尚、兩個老道潛入,功夫比我好多了,您要是打得過的話,不妨去看看。」
「不就是和尚和道士嘛,我接了。」南宮劍很麻利地回聲道。
「謝謝南宮叔叔!」
「不用謝他,有架打,他還要謝謝你呢。」第五爺爺嘿嘿一笑,「丫頭,我認識一位神醫,你臉上的傷疤到他那裏肯定手到病除,東海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你媽這次肯定會管的,你就放心跟我去治病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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