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夏從車上拿出了臘肉、羊肉、肉丸子、豆腐和好幾種蔬菜,做起了火鍋,還很奢侈地開了一小瓶橙汁。
太陽下山了,天氣越來越冷,他們緊緊圍着火堆,恨不得鑽進火里去。
不其然地,天上飄起了雪。眾人齊齊抬頭看去,蒼茫的墨藍色的夜空佈滿了繁星,銀白的雪花漫天灑下,在月光的照射下發出晶白的微光,這情景美得讓人無法呼吸。
冰涼的雪花落到了叢夏的臉上,他伸手摸了摸,化了,他輕嘆一聲,「下雪了……好大的雪呀。」
阿布好奇地看着天上飄落的雪花,不時伸出爪子去夠,毛茸茸的大爪子在空中揮舞着,卻什麼也沒抓到。雪花掉落在了它瞪得大大的紫眸上,冰涼的觸感嚇了它一大跳,它歪倒在地,用爪子捂着眼睛,滿地打起了滾。
眾人都給它逗笑了。
叢夏把熱騰騰的米飯遞給其他人,「來,快趁熱吃。大冷天的吃火鍋最暖和了。」
陣陣寒風從林間吹過,他們頭頂天,腳踩地,在危機四伏地荒郊野外,頂着冷風和零下十幾度的低溫,圍坐在火堆前吃着奢侈的火鍋。
「小夏,你這是放了多少辣椒啊。」柳豐羽給辣的直咧嘴。
叢夏笑道:「放了不少,辣一點才暖和啊。」
「我就感覺嘴快燒起來了。」柳豐羽抓起快要凍成冰的橙汁,狠狠喝了一口。
莊堯怒道:「你喝那麼多幹嘛,還有四個人呢!」
柳豐羽滿足地吁出一口氣,「不服氣我吐出來給你?」
「呸!」
唐雁丘沉默地吃了幾口,突然道:「你們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柳豐羽大大咧咧地說:「什麼日子?不會是你生日吧,別這麼俗行不行。」
唐雁丘仰頭看着漫天的星河,輕聲道:「今天是除夕。」
幾人都愣住了。
叢夏喃喃道:「是嗎?今天是除夕?」
莊堯掏出隨身的筆記本,那個筆記本第一頁就是個日曆,他看了看,「今天真的是除夕,大年夜。」
唐雁丘露出落寞地笑容,「本來沒打算說的,不過我們活下來了,又趕上過年,這是雙喜,值得一起慶祝一下。」
眾人的心就跟被一隻手擰住了一樣,窒息般地難受。
新年,中國人傳統的新年,今天應該是個全家團聚的好日子,但是現在流離失所、痛失所愛的人,可能跟這天上的星星一樣多。恐怕沒有多少人會在今天笑着歡度新年,大多數人失去了家,失去了親人,甚至連一口能夠下咽的食物,都要拼盡所能地去得到,更有甚至,很多人還在死亡線上垂死掙扎。
這就是末世,個人的悲傷在全世界的悲傷面前,渺小無比。
叢夏想,這一刻,如果所有的悲傷能具化成一股力量,那麼這股力量足夠撼動整個星球。
唐雁丘道:「不如我們開一罐酒吧,離開家的時候,我們帶了兩罐,原本想到了北京再慶祝,現在開一罐,慶祝新年,怎麼樣?」
叢夏含笑道:「好。」
唐雁丘從車上拿下了酒,打開瓶蓋,一股奇香撲鼻而來。
他小心翼翼地把酒倒進杯子裏,唯恐撒了一滴。然後,他率先舉起杯,「來,慶祝我們活下來。」
「慶祝我們活下來。」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五人仰起頭,一口飲盡了杯中酒,辛辣的液體順着喉管流入了胃裏,仿佛瞬間把整個腹腔點着了,那火辣辣的熱感真帶勁兒,驅散了冬日的寒意。
叢夏被這酒辣的眼淚都出來了,他不懂酒,可他喜歡這酒,這酒的味道讓他仿佛置身在文明時代的夢裏,他忍不住說道:「好酒!」
成天壁看着叢夏泛紅的眼圈,心也跟着揪了起來。
唐雁丘稍微有些哽咽,「我家人,現在肯定吃大魚大肉呢,真好。」
柳豐羽想到自己生死未卜的父母,心痛得說不出話來。
莊堯低頭看着沸騰的火鍋,一言不發。
他們把酒喝了個底朝天,把火鍋撈得乾乾淨淨,沒人捨得在這個時代浪費一顆糧食。
莊堯抹了抹嘴,「大家都吃完了,吃完了的話……」
成天壁抬起手,「今晚我不想說傀儡玉的事。」
叢夏道:「我也不想提古玉的事,我們能不能今晚就單純地過個年。」
莊堯聳聳肩,「好吧,隨你們,過年該幹什麼?」
叢夏奇道:「你沒過過年嗎?」
莊堯搖了搖頭,「有什麼意義」
叢夏道:「過年的意義在於……」他本想說團聚,又不願意讓大家再觸景生情,於是改口道:「過年,反正就是吃好吃的,打撲克,打麻將。」
「我們什麼都沒有。」
叢夏想了想,「咱們可以干點兒別的,比如玩兒些益智遊戲……」
莊堯撇了撇嘴,「你們跟我玩兒?」
叢夏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柳豐羽一拍大腿,「划拳,咱們來划拳,輸的就……」柳豐羽看了看已經見底的酒壺,高聲道:「輸的就喝火鍋湯!湯也不能浪費,什麼時候鍋見底了什麼時候結束。」
叢夏看了一眼那飄着紅色辣油的火鍋湯,臉色微變。
「幹嘛呀,我這麼怕辣都豁出去了,你們還不敢啊,到底玩兒不玩兒。」
叢夏道:「玩兒!」
「來來來!我教你們——」
空曠的森林裏響起了熱鬧的吆喝聲,他們圍着火堆自娛自樂,輸了就灌一大口火鍋湯,那滋味兒又辣又咸,流進胃裏火辣辣的,跟酒一樣帶勁兒。
他們就這麼熱鬧地過了大半夜,慶祝了末世以來的第一個新年。
到了後半夜,眾人都累得鑽進睡袋睡着了。
成天壁的精力最好,自然又是他第一個守夜。
叢夏鑽進睡袋後,偷偷地看着成天壁寬闊的背,想起白天發生的事,心臟撲通撲通地劇烈地跳了起來。
他和這個男人接吻了,媽呀,他怎麼膽子那麼大,居然真的……當時實在是抱着自己回不來的決心表白的,想着要是真回不來了,沒跟自己喜歡的人說一聲,豈不是死不瞑目,所以一咬牙一狠心就……
可是現在危機過去了,他還要面對成天壁,這讓他光是想一想,就羞愧不已。
但是天壁也親他了,是不是證明天壁對他也有點意思?不然就照那性格,鐵定會扇死他吧。
既然又沒扇他,還親了他,那就說明……
叢夏臉燙得能烙餅,在睡袋裏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着。
成天壁突然轉過了身來,黑暗中他的眼睛格外地明亮。
叢夏嚇了一跳,想裝睡已經來不及,只好傻愣愣地看着他。
成天壁低聲道:「趕緊睡覺。」
叢夏也低聲道:「喝多了,睡不着。」說完他就想出來。
成天壁低聲道:「別出來,冷,好不容易捂熱的。」
叢夏想了想,就把半邊身子伸出睡袋,像個毛毛蟲一樣一拱一拱地朝成天壁爬了過去。
成天壁皺眉道:「你幹什麼。」
叢夏厚着臉皮說:「我想跟你聊聊天。」他爬到成天壁身邊躺下了,補充道:「我怕你困。」
「我不困。」
「你真的不聊天?」
「不聊,你趕緊睡。」
「那你再親我一下吧。」叢夏說完這句話,嘴唇直抖,有些畏懼、又有些期許地看着成天壁,他就是想知道,成天壁究竟怎麼想的,要是鬧不明白這個問題,他一晚上都不會睡的着。
成天壁神色一僵,轉過臉去,小聲說:「別胡鬧。」
叢夏磕磕巴巴地說:「我就是、想、想知道,白天那個,你是不是失血過多……暈乎……才……」
成天壁硬邦邦地說:「不是。」
「那你,怎、怎麼想的。」
成天壁僵直着背,半天都沒轉過頭來。
叢夏一分一秒地等着,心裏的感覺是又酸又甜,都不知道怎麼形容了。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成天壁才轉過來,他突然俯□,按着叢夏的額頭,冰涼的唇輕輕碰了碰叢夏的嘴唇。
叢夏的身體都塞在睡袋裏,只露出個腦袋,這樣的吻看上去實在有些滑稽,但那甜蜜的美好的味道,卻並沒有打折扣。
他很想伸出手去碰一碰成天壁,又不敢有大的動作,唯恐驚擾這樣這寧靜的時刻,只能輕輕地揚起下巴,磨蹭着成天壁的嘴唇。
那輕柔的吻,帶着冬日的寒冷和成天壁的溫暖,讓他感到了無上的滿足。
成天壁慢慢抬起頭,看着他的眼睛,啞聲道:「現在能睡覺了嗎?」
叢夏點頭如搗蒜,「能。」
放在額上的大手移到了他眼睛上,他瞬間什麼都看不到了,但鼻間能清晰地問道成天壁手上槍火的味道,那麼熟悉,令人安心。
成天壁低聲道:「那就趕緊睡。」
叢夏嘴角忍不住上揚,這一刻的幸福和滿足,是他用光畢生所學的所有形容詞,也無法描述其萬一的。
成天壁捂着叢夏的眼睛,另一隻手的指骨輕輕蹭了蹭自己的嘴唇,那上面還留着叢夏剛用的牙膏的清爽味道,他的臉好像快要燒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抓緊睡覺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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