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宇航服比起以前輕便了許多,性能也強出了許多。僅僅是一件從外面看起來像是皮衣的連身服,以及一個玻璃頭盔外加磚頭大小的一個背包而已,這就是衛風出艙行走的全部裝備了。
衛風靜靜的走到了隔離艙之中,隔離艙內艙門關閉,然後抽氣機開始工作,將隔離艙抽成了真空,緊接着外艙門打開,衛風就直接暴露在了宇宙真空環境之中。
這裏距離太陽零點一光年,這裏距離太陽將近一萬億公里,這裏……是宇宙射線的天下。
太陽用她的輻射為所有處在她身邊一百二十億公里之內的星體撐起了一把保護傘,在無窮無盡的宇宙星海之中開闢出了一個島嶼,但衛風這裏太遠了,太陽的力量延伸不到這裏來。
這些宇宙輻射根本就說不清楚是哪裏來的。它們或許是一處孕育着大量恆星的恆星工廠發射出來的,也可能是恆星死亡之時的一聲悲吟,也有可能是中子星,白矮星相撞之時的怒吼,也有可能是黑洞撕咬星辰發出的咀嚼聲。這無一例外都是震驚整個河系的大事,它們甚至於可能來自遙遠的河外星系,但是除了這一些混亂的輻射之外,衛風什麼都看不到。
衛風眼中的宇宙仍舊沉靜而黑暗。太過遙遠的距離將一切可怖的東西都隱藏在了幕後,只將這如水銀一般厚重的黑暗呈現在衛風眼前。這黑暗之中固然有許多如同寶石一般美麗的點綴,但衛風知道,那只不過是看得見摸不着的虛幻的東西而已。
衛風站在隔離艙艙門之前,隨着星海號宇宙飛船船體的自轉而一同旋轉着。離心力是向外的力,所以衛風必須要緊緊的抓着扶手才能固定自己的身體。在片刻凝神之後,衛風鬆開了扶手。於是衛風就像是一顆炮彈一般被甩了出去。
離心力所造成的人工重力和地球重力相當,這也就意味着衛風被甩出去的速度高達每秒鐘九點八米,這個速度和數百年前人類文明之中短跑世界冠軍的速度差不多。於是在衛風眼中。星海號宇宙飛船開始了迅速的縮小,一直到衛風再也看不到飛船的全貌。只能通過一點亮光看到它為止。
但是轉瞬之間,隨着衛風的視線稍一錯開,衛風就再也找不到星海號宇宙飛船了。因為星海號宇宙飛船的亮光已經和漫天星辰融為一體,再也無法被分辨出來。衛風向上看,向下看,向左向右看,進入到衛風視線之中的景象全部一模一樣,全部都是繁多的星辰。
這世界。這宇宙,這星海之中似乎只剩下了衛風一人。雖然明知道自己仍舊和星海號宇宙飛船保持着通訊,只要自己想回去,葉落立刻就會指點自己回去的路葉落沒有出聲提醒自己,這也意味着葉落認為自己是安全的,但衛風仍舊感覺到孤獨和恐懼像是流水一般越過自己的心防,不可阻止的蔓延到了自己心裏。
失去了星海號宇宙飛船做為參照物,衛風便也察覺不到自己的運動了。衛風就像是一葉孤舟一般漂浮在這星辰大海之中,不做任何動作,也不說任何話語。只是睜着眼睛,靜靜的看着。
在衛風視線之中有一顆星辰異常的明亮。它雖然仍舊無法被分辨出任何細節特徵而只能呈現出一個光點,但天球之中所有星體的亮度都無法和這顆星辰相比。於是衛風便知道。那顆星辰一定就是太陽。在那顆星辰周圍的第三顆行星之上,生活着一群和自己一樣,即將要跨越千年時間的「時間旅者」。
看淡人間一切繁華,看破一切紅塵,一切情愛,一切凡事糾葛是很艱難的事情,自古以來只有高僧大德以及睿智的智者才能到達這個境界。衛風自然到達不了這個境界,但此刻的衛風卻擁有了和那些高僧大德,又或者睿智智者同樣的感受。在此刻的衛風眼中。凡世情愛同樣不值一提。因為就像楚海給自己的那封信上所說的那樣,「我第一次見到她。她是個青澀的少女,我第二次見到她。她就成了成熟的女性。我第三次見到她,她已經步入中年……等我第十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垂垂老矣。這對我來說只是十次相見,對她來說,卻是整個人生。」
所以衛風自然就將這一切看淡了。但不知道為什麼,衛風心中總是有些酸楚。
「那麼,楚海,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們就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來靜靜的觀察這滄海桑田的人世變化吧……」衛風默默的想着。
不知道在這黑暗的星海之中遨遊了多久,葉落的聲音忽然出現在了衛風的耳中:「船長,您此刻和飛船的距離已經達到了三十七公里,如果您沒有特殊任務的話,請您停止繼續遠離飛船。如果您繼續遠離,風險指數將上升到百分之一,我認為,我們沒有必要來承受這些風險。」
這句話驚醒了沉思之中的衛風。將心中那有些飄亂的思緒扔出腦海,衛風回答道:「葉落,你來操縱我身上的推進裝置,將我送回飛船吧。」
「好的。」葉落回答道,「船長,我為您準備了最為經典的二十部喜劇片,同時為您做好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唔,我還為您準備了紅酒,依據訓練安排,您在今天晚上可以盡情的享受這些東西。」
「謝謝。」衛風回答了一句。在下一刻,背包之上那個噴射口就不受衛風控制的扭動到了一個角度,然後噴射出了一道淡藍色的火焰。在這道火焰的推動之下,衛風的身體在太空之中旋轉了一下,緊接着,三個噴射口同時開始工作,推動着衛風迅速的往前方茫然不可知的黑暗行去。
這是最為孤寂的冰冷宇宙。在這裏沒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衛風的一切行動全部都要依靠那背包之上的三個噴射口。在這些噴射口的工作之下,衛風迅速的開始往前方行去,當然,衛風自己是察覺不到這一點的。在衛風看來,不管那噴射口噴射的多麼猛烈,自己都始終是靜止在太空之中的。
宇宙是很神奇的地方,在這裏,a物體靠近b物體完全可以說成是b物體在靠近a物體。從物理學層面來講,這兩種說法完全沒有任何差別,也完全無法分辨出差別來。於是衛風就看到遠方的一個亮點迅速的擴大變得更加明亮,緊接着衛風就看到了星海號宇宙飛船的船體,在衛風看來,自己仍舊是靜止的,而這艘飛船則在向自己迅速的靠近。
隔離艙外艙艙門已經打開,星海號宇宙飛船仍舊在旋轉着,艙門的位置便也在不斷的變幻。但葉落很顯然經過了特別的計算,當衛風到達飛船船體的時候,隔離艙艙門正好移動到這個方向。於是衛風就在那間不容髮的一瞬間進入到了星海號宇宙飛船之中。背包之上的三個噴射口隨後改變了噴射方向,推動着衛風一同開始旋轉,於是衛風便避免了和飛船艙壁碰撞的命運。
外艙艙門緩緩關閉,氣體開始緩緩的被釋放到隔離艙之中。等隔離艙之內的氣壓和船艙內維持一致之後,內艙艙門打開,衛風便走了進來。
果然就像葉落說的那樣,在船艙之內,已經有一桌豐盛的晚宴放在了那裏。餐桌之前,一部衛風最喜歡的喜劇片正在以虛擬三維技術播放着。衛風便坐在座位上,度過了這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的兩個小時。
衛風給楚海回了一封信,在信中除了對楚海以及其餘時間旅者表示問候之外,還表示了自己對於楚海提議的贊同。漫漫光陰,能以人類文明之中發生的大事來作為打發時間的談資似乎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當然,衛風知道自己發出的這些信息到達地球要三十七天之後了,自己最快也要到七十四天之後才能接到回信。那個時候,自己早就已經進入到冬眠之中了,等自己看到他們的回信,應該已經在十年之後了。
以後的日子仍舊平淡,衛風仍舊持續着自己的生活,訓練然後休息,休息然後訓練,總是一成不變的這樣過着。一直到差不多一個多月之後的一天,衛風接到了葉落的通知:「船長,您應該再次進入到冬眠狀態之中了。」
「好的。」衛風回答了一句,在做了一番準備工作之後,就再次躺到了那個似乎是棺材一般的冬眠艙之中。
在冬眠艙艙門緩緩關閉,麻醉氣體即將釋放的時候,衛風微笑着對葉落說道:「十年後再見。」
「再見。」葉落回答了一聲,麻醉氣體就釋放了出來,衛風再一次失去了意識。
星海號宇宙飛船再一次關閉了所有非必要的設備,再一次化成了宇宙之中的冰冷石塊。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它下一次恢復溫暖和光明,要在十年之後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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