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默與言深都是沈長堂的心腹,兩人跟在沈長堂身邊也有不少年了。許多事情沈長堂下了命令,兩人便着手去辦,算得上身體身邊的一把手。若無事時,兩人大多時候也是貼身跟着沈長堂,侍候起居這些小事自有小童僕役代替,兩人更多是守衛沈長堂的安全。
今日進恭城辦事,不巧下了大雨。
兩人曉得侯爺最不喜這種泥濘巴拉的天氣,趕緊兒加快辦事速度,護送侯爺回郊外的山莊。沒想到半途中,侯爺讓人停了馬車。兩人跟在暗處,一瞅,哦,原是那位新藥。
再瞅,不得了了,居然讓新藥上車了。
兩人互望一眼,皆心有疑惑,那位殷氏說出眾也不是很出眾,頂多有條巧舌,倒也不知怎地就令侯爺另眼相待了。要曉得殷氏在屋檐下站久了,裙裾都沾了雨水,平日裏侯爺喜潔,馬車裏有點兒污跡都讓小童仔仔細細地擦上幾遍才肯上車的。
這也就罷了,送到了蒼山,馬車本該繞回原路回山莊的,豈料走了會,也沒半盞茶的功夫吧,馬車還沒繞出蒼山呢,又折了回去。瞧見侯爺打發了馭夫,獨自下了馬車,一臉意氣風發地駐足不前。
兩人又互望一眼,更是摸不着頭腦。
直到殷氏出來,兩人還沒回過神,就直接親上了。
身為心腹,也道是非禮勿視。然,侯爺第一回親人便被兩人瞧見,饒是兩人見慣風浪也懵得一愣一愣的。他們家這位侯爺打小因為怪疾不能近女色,永平的那幾位都想好了,尤其是宮裏最疼侯爺的那一位,待侯爺想娶親了,缺個知心暖榻的,那一票兒公主郡主縣主隨便挑。不近女色不打緊,行不了房也不要緊,族親多,到時候抱一個養在膝下便得了!
可現下是什麼回事?
侯爺親了殷氏?能近女色了?
這般一想,言深這種想得遠的,倒是多了幾分顧慮。侯爺是不能近女色,但都不能近,後宅里有位天家的坐鎮,到時候再由侯府里的兩老塞幾個進來,侯爺一碗水端平,倒也不至於後宅起火。侯爺身份何等金貴,殷氏這種身份是真上不得台面。即便侯爺真對殷氏上心了,帶回去當丫環宮裏那位還不至於說什麼,可要真當後宅里的,那位注重身份,注重門當戶對的,斷不會應承。那位登基初始便開了金口,明穆乃朕幼時伴讀,今朕初登大寶,以後斷不會虧了明穆,尤其婚事,莫說正妻,通房位份也至少是個三品嫡出的。
明穆是他家侯爺的表字,聖上與侯爺親,那日話一出,滿朝文武都知道了兩事,一乃穆陽候聖恩正隆,二乃穆陽候的婚事沈家是做不了主的,連納個通房也得得聖上首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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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言深與言默又懵又愣,這邊阿殷是宛如雷劈。
唇齒間的軟舌橫衝直撞,壓根兒不給她喘息的機會。她剛想睜眼,眼皮子上又覆上一隻手掌,冰冰涼涼的,跟他燙熱的舌形成了明顯的對比。
阿殷又不是泥玩偶,哪能說親就親,偏生她的蠻力在這種時候發揮不出來,腦子裏暈暈乎乎的,只得一個念頭,夜裏胸又該疼了。她嚶嚶唔唔的,沈長堂鬆開她。
&疾,莫動。」
說罷,又重新覆上。
舔、咬,吸、吮,花樣多了起來,阿殷想起不遠處樹下藏的銀兩,倒真是不敢動了。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即便錢財是逼着她收的,可到底是拿了,只能受了。
半晌,沈長堂才鬆開她。
他別過身,寬肩輕微地聳動,雨後出了大太陽,陽光打在他掐麒麟帽冠上,平添幾分刺眼。阿殷退後幾步,整理衣裳,趁沈長堂沒有回過身時,狠狠地擦了幾把嘴。
她垂着眼,問:「侯爺的疾病不是兩月發作一次嗎?」
沈長堂道:「今日是意外,下不為例。」
貴人說一出是一出,阿殷不敢信了,只道:「能為侯爺侍疾,是阿殷的福分。阿殷拿了侯爺的錢財,本該隨時隨刻侍候在侯爺身側,然侯爺體諒,願滿足阿殷微薄的念想,阿殷已感激不盡。」
此話本為奉承,可落在沈長堂耳里,無端有幾分刺耳。她分得倒是一清二楚,口口聲聲拿錢辦事,敢情把他當事辦了?其實仔細想來,倒也未嘗不對,可沈長堂就是聽得不舒服,面色冷了下去。
&知道便好,下回本侯傳召你侍疾,就該耳目機靈,莫扭莫動。」
阿殷應聲:「侯爺,時候不早,阿殷先告退了。」
沈長堂從鼻子裏不輕不重地擠出一聲。
阿殷不知自己又哪裏惹着這位羅剎了,捫心自問,沒想通,且當不知道,得過且過地離開了。待阿殷一離去,沈長堂壓了壓袖上青石描金盤扣,慢聲道:「出來。」
言深與言默現身。
沈長堂說:「今日之事不得外傳。」
&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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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一趟核雕鎮。回到家時,天色恰恰擦黑。她從後門進去後,便見到姜璇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樣。姜璇一見着阿殷,躡手躡腳地拉着阿殷往屋裏走,關上門才道:「老爺今日提前回來了,明面上是被人送着回來,實際上是被人押着回來的。原來這段時日老爺早出晚歸是去了元寶賭坊,欠了足足三十兩銀子。老爺翻遍整個屋子,除了浩哥兒的,其餘能典當的都典當了,半個時辰前才湊足了數目,賭坊的人才離開了。」
姜璇又道:「我們屋子裏沒有被翻,想來昨天老爺翻過了,覺得找不出東西便放過了。現在老爺夫人都正廳里愁眉苦臉的,二姨娘被拿走了二十兩私房錢,現在還在房間裏慪氣。三姨娘怕惹事,也躲在屋裏不出來。」她又憂心忡忡地道:「老爺曉得姐姐今天也出去了,大發雷霆,讓我等姐姐一回來就帶你過去正廳。姐姐,老爺前不久剛受了氣,這回鐵定要將氣都撒在你身上了,我們該怎麼辦呢?」
阿殷拍拍她的肩,只道:「阿璇別擔心。」
聽她語氣,顯然是有了法子,姜璇驚喜地道:「姐姐有主意了?」
阿殷道:「今日聽了醍醐灌頂的一番話,發現我們以前錯了,有些事不是逃就能解決的。」她輕輕地捏了下姜璇的手心,「你別擔心,等會你留在屋裏,別出去。」
&
此時,屋外忽然響起敲門聲,是冬雲的聲音。
&姑娘,老爺找你。」
阿殷應了聲,說道:「我馬上過去。」話是這麼說,可阿殷卻慢吞吞地在桌邊喝了半壺茶,直到冬雲再次來催的時候,她才道:「好了。」
有了前車之鑑,冬雲不敢再走開,進了屋裏說道:「大姑娘,奴婢也知道你害怕,可早晚都是一刀,老爺罵過打過就沒事了。現在您不過去,老爺心裏的氣肯定更重了。」
阿殷瞥了眼外面的天色,說道:「我還有一事沒做完,做完便過去。」
說着,她起身走到梳妝枱前,拿出她的核雕器具,還有一個桃核,慢條斯理地拿着銼刀修平桃核的表面。冬雲一看,愣住了。她結結巴巴地道:「大……大姑娘,您這是做什麼?」
阿殷眼角掃她一眼,道:「雕核。」
這是阿殷頭一回在家裏人面前雕核,平日裏冬雲只曉得大姑娘喜愛核雕,卻不知是個會雕核的。今日一看,五指靈活得像是長了翅膀似的,壓根兒看不清她在做什麼。
不對。
冬雲回神,着急了,說道:「大姑娘,您先去正廳吧。您再不過去,奴婢也要被罰了。」
阿殷笑眯眯地道:「可是我這事很是重要,父親如今氣在上頭,我還是明日再過去給父親請安吧。」冬雲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怎地今日的大姑娘跟變了個人似的?平日裏都是溫溫柔柔的樣子,此時卻笑中帶冷,氣定神閒的模樣頗有一番威儀。
冬雲勸不動,只好去正廳里向殷修文稟報。
殷修文一聽,本就肝火旺盛,更是氣得面色鐵青,抄了雞毛撣子便怒氣沖沖地過來,後面還跟了哭得滿眼通紅的秦氏與出來看笑話的二姨娘。
秦氏到底還是心疼女兒,在門口攔了下,道:「阿殷,還不給你爹跪下!」
阿殷眨眨眼,問:「爹,娘,還有二姨娘,你們怎地這麼齊?爹,你來得正好,我本來也想過去給您問安的,但手頭的核雕還沒做完呢。我準備雕一個持珠彌勒,就是昨天爹你踩壞的核雕。」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爹你可是踩壞了我的三個彌勒核雕呢,我雕了好一陣子的。不過也罷,壞了我重新弄便是,自是不會與爹你生氣的。」
一屋子的人滿頭霧水。
尤其是殷修文瞧她滿嘴胡言,更是氣得不行,一揚雞毛撣子,便要衝過來。
秦氏攔了下,胳膊多了兩條紅痕,倒是不敢攔了。
殷修文大步走進,也是此時,守門的秦翁匆匆而來,氣喘吁吁地道:「老爺!外頭來了郎君,說要找大姑娘。提了足足五十兩的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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