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歌劇行將收尾的時候,葉景瓷終於迷迷糊糊翻了個身,然後醒了過來。這一覺睡得十分滿意,她扭頭看了眼身邊的段莫寧,對方仍舊坐姿講究、身板筆挺,在葉景瓷看向他的時候,段莫寧也轉頭看了一眼她。
「你不是據說最喜歡聽歌劇嗎?」他涼涼道。
葉景瓷聳了聳肩:「形象宣傳定位需要唄。彈古典樂的喜歡歌劇聽起來比較符合邏輯,不過從另外一種程度上,也確實可以理解成我喜歡歌劇啊,畢竟歌劇這麼催眠,只要五分鐘我就可以睡着。」
段莫寧實在有些無語,他放棄了和葉景瓷在歌劇上的溝通。他們隨着人潮一起出了門,又進入了錄製組的視線,葉景瓷大概因為睡了一覺,如今更是容光煥發,她明明全程都在睡,可是竟然談起《圖蘭朵》來頭頭是道,評論甚至稱得上專業,顯然早就做了萬全的準備。
「歌劇是一門綜合了音樂、戲劇、文學、舞蹈和美術等各門類藝術的體裁,真正學會欣賞歌劇除了要了解歌劇這門藝術,知道它的結構之外,還建議大家先了解下戲劇情節,比如《圖蘭朵》講了一個什麼樣的故事,可以提前查閱下資料,再之後就用心聆聽和感受就好了。」
段莫寧看着葉景瓷一個人「敬業」地做着「形象宣傳」,他有些好奇地想着,她到底有多少所謂的愛好只是一種宣傳。
當然他很快就了解到了……尤其是當他們到達下一站動物園的猴子樂園前,面對蹦來跳去的猴子,當動物園管理員表示可以和小猴子親密接觸,並且摟抱着猴子拍照時,那個瞬間葉景瓷臉上露出可明顯不是「喜愛動物」的欣喜表情。並且與熱愛動物正相反,她看起來有些懼怕這些熱情的小猴子。然而面對在鏡頭前一直把猴子往她懷裏塞的動物園工作人員,礙於形象定位,她完全沒法在行動上抗拒,只能僵硬地站着,然而連站在她身邊的段莫寧都感受到了,每次那隻小猴子接近她一分,葉景瓷就像是貓一樣,連尾巴上的毛都炸了開來。
「能讓我抱抱這隻猴子嗎?」段莫寧截住了工作人員,把他手裏的猴子抱了過來,「我還沒有這麼近距離抱過猴子。」
工作人員被轉移了注意力,一個勁點頭:「是呀,這些小東西可機靈的,也很親人。」
葉景瓷明顯因為猴子危機解除而鬆了一口氣,她的表情舒展開來,又露出了非常好看的笑容,溫婉地站在一邊。她看了眼正抱着猴子的段莫寧,倒是有些意外,心裏挺嘀咕,掃把星竟然也有對自己有用的一天,看不出來他竟然喜歡猴子,明明他那件手工裁剪又昂貴的上衣真的不適合抱猴子的。
然而要真說段莫寧喜歡動物,似乎又並不像,因為抱完猴子後,對於其餘的動物,段莫寧倒並沒有顯出同樣的熱情來。
倒是趁着錄製組休息的時候,葉景瓷忍不住問了段莫寧:「你喜歡猴子?」
段莫寧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挑了挑眉:「你不喜歡?」
葉景瓷也懶得撒謊:「不喜歡,我最害怕猴子。以前小時候去旅遊,路過猴山,被成群結隊的猴子圍住搶走了背包,猴子太兇了,真不知道你怎麼會喜歡。」她瞥了一眼段莫寧,「不過幸好你喜歡,剛才把猴子抱走了,省的我還要忍着不舒服裝喜歡。」
段莫寧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也不想深究自己為葉景瓷解圍的行為。美貌有時候確實是一種武器,葉景瓷甚至不需要求助,她只需要往那邊一站,不經意露出一點茫然或者無助,即便她的真實性格再惡劣,她本人再虛偽,她安靜時的容貌足以勾起人的惻隱之心。
錄製組的人很快回來了:「今天動物園中央的湖裏正好有放生活動哦,景瓷要參加嗎?」
葉景瓷自然微笑着點頭應和:「好呀,真是太好啦,還能趕上這樣有意義的活動。」
她和段莫寧到了湖邊,才搞清楚這大約是動物園的定期活動,會從魚販手裏買入一批魚進行放生,一來鼓勵小朋友能珍愛身邊的小生命,二來鼓勵大家能有向善的慈悲心。
動物園的工作人員非常好心地解釋道:「這些大部分是放生了對生態系統無害的魚種,可以安心的放生。」
今天的放生活動被節目組承包了,所以此刻站在這些魚邊的人只有工作人員、葉景瓷和段莫寧,倒是圍繞着他們的不遠處聚集了很多小朋友還有他們的家長,正舉着手機拍攝着。
「是葉景瓷哦,就是媽媽和你說過的鋼琴天使姐姐,你看姐姐不僅鋼琴彈得好,還好有愛心,會把這些魚放生到大自然呢。」
葉景瓷有些頭痛,圍觀的人越多,她就不得不越發更面面俱到八面玲瓏,她朝着人群一一微笑着致意,然後才和段莫寧一起端起了裝滿魚的塑料桶。
這桶里既有魚又有水,相當沉重,然而葉景瓷還是必須面帶微笑裝着毫不費力,現場太多人了,她不能冒一點險讓任何誰拍到她不夠優雅的照片。
段莫寧從她手裏拿過了塑料桶:「還是我來吧。」
葉景瓷有些警惕:「你這麼好心?」
「我怕你腳下打滑,或者公報私仇,把這桶水和魚都潑到我身上。」段莫寧說完,便把魚倒入了湖裏。
噼里啪啦魚下水濺出了不少水,葉景瓷出神地望着那些魚,眼神頗為失落。
「鯉魚、鯽魚、草魚,哎,好可惜!」她用僅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嘀咕。
段莫寧有些疑惑:「什麼可惜?」
「這些魚如果用來做水煮活魚或者烤魚一定很好,再不濟做成魚片下火鍋也好啊,就這麼給放了,太可惜了,暴殄天物啊。」
「……「段莫寧有些後悔問葉景瓷,畢竟你能指望她說出什麼有哲理或者有內涵的話?
兩人終於還是完成了動物園部分的錄製。
「辛苦你們啦。和你們倆合作真是難得的輕鬆。」陳平心情很好,「那接着是自由時間,景瓷可以安排去做自己喜歡的其他事,讓莫寧陪着就行了,我們跟拍。」
葉景瓷的眼睛忽閃忽閃地盯着陳平:「待會晚上我準備去市立音樂廳的琴房練琴。」她頗有些靦腆地看了一眼段莫寧,「說好給段先生後天生日寫歌的呢,正好去找一下感覺。我練琴時候會比較有靈感,尤其是在那裏的琴房練習,會比在家裏更有一些不同的感覺。不過因為之後這首歌會在節目中錄製,所以目前階段我希望能保密,外加我練琴時候彈奏的也比較隨意,所以也不習慣被拍攝,還希望節目組對於這一段不要錄製。」
「沒問題!我們會跟拍到你進入練琴室,之後的不做錄製。」陳平非常深明大義。
葉景瓷微微笑了,她看向段莫寧,樣子十分乖巧:「那段先生呢?我練琴時間會比較久,怕你會覺得枯燥,既然不錄製,你可以也去忙自己的事呢。」
段莫寧盯着葉景瓷,然後他挑了挑眉:「之前和葉小姐徹夜長談時不是自爆我對音樂沒有審美趣味嗎?平時聽葉小姐彈琴都還要買演奏會門票,現在免費給我欣賞,我當然不能放過免費獲得藝術薰陶的機會。」
這個拎不清的掃把星!葉景瓷咬了咬嘴唇,內心腹謗,這不是變着法子趕你走嗎!怎麼就不懂得順水推舟順着台階下呢!
她微笑着,再次努力道:「其實主要是給你寫歌,怕你提前聽到了就沒有驚喜感覺了。」
段莫寧早就識破葉景瓷那點小九九,他笑了笑,堅持道:「我相信你每一次的演奏都會給我帶來不一樣的驚喜,而且我很期待能夠全程見證屬於我的生日歌的誕生,我覺得沒什麼比這更有意義了。」
真是個甩不掉的包袱!葉景瓷雖然內心非常不滿,但表面上只好耐着性子溫柔笑着,帶着段莫寧這個行走的掃把星一路進去了市立音樂廳,她帶着他進了經紀公司為自己長期租賃下的練琴房,告別了錄製組,關上了門,她終於卸下了剛才的溫柔模樣。
葉景瓷看了看手錶:「這也太趕了!」她一邊說着,一邊往琴房自帶的化妝間裏沖,一邊還不忘警告段莫寧,「我要換衣服,你不要偷看!」
「我到底要說多少次我真的對你沒有興趣?」段莫寧都有些無奈了,「你是很漂亮,但我對你這樣的性格實在是無福消受,男人也不只是看臉的,你的自我感覺真的太良好了。」
葉景瓷一邊換衣服化妝,一邊還不忘回嘴:「是啊,你們男人不只看臉,還看身材嘛。」
「……」
而段莫寧還沒來得及回答,葉景瓷已經風風火火從化妝間裏沖了出來。她此刻的樣子讓段莫寧嚇了一跳。長直發被她全部用捲髮棒燙卷了,原本白皙的臉上應該塗黑了三個色號,身上穿着破洞牛仔褲和街頭混混般的t恤,左耳上戴着三隻耳釘,還歪歪斜斜戴了一隻鴨舌帽。
葉景瓷感受到段莫寧盯着她耳朵的目光,她晃了晃她此刻的大捲髮:「耳釘是假的,夾上去的。」她在段莫寧面前炫耀般地轉了個圈,「surprise!怎麼樣?完全認不出吧?我是不是喬裝能力一流?」
段莫寧尚處在驚愕中,葉景瓷看起來太不一樣了,如果上一刻她還是個小天使,這一刻簡直就是墮落天使,還是墮落了很久的那種,前一刻是三好學生,這一刻就是不良少女。
「你要去幹嗎?」
「反正不練琴。」葉景瓷朝段莫寧挑釁地笑笑,她又看了一眼手錶,「greenhand的演唱會要來不及了!我得走了!」
說完,她把琴房的門偷偷打開一點,露出頭警惕地朝外面觀望起來。
段莫寧有些愣神,他知道greenhand,這是一支美國的朋克樂隊,然而這個組合的風格並不為大眾所接受,可以算是相當小眾的非主流了,尤其是歌詞裏宣揚的價值觀,更是被主流社會所批判,被認為是頹廢和聒噪的,而這支樂隊裏每一首歌都充滿了政府、媒體和商業化的諷刺,風格非常激進,所以更是受到主流媒體壓制。
段莫寧有些意外,他沒有料到葉景瓷竟然喜歡這支樂隊。而他更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前提下,讓他重新聽到這支樂隊的名字,讓他恍惚想起自己叛逆而頹廢的青春。
此刻葉景瓷回頭看了一眼段莫寧:「我要走了,所以你是一個人待在琴房裏感受音樂的薰陶?我可以幫你在cd機里放一張鋼琴專輯。」
「你買了演唱會的票?」
葉景瓷得意地笑笑:「我有特殊的混進演唱會的技能。」
她說完壓低了帽檐,準備溜出去,然而段莫寧一把拉住了她。
「恩?」
「我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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