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之前訂的是全票價無折扣的頭等艙,因此很順利地把航班改簽到了今天晚上。這之後葉景瓷便拖着行李箱早早在機場候機了。等機艙門一開,她便早早衝進了座位。坐定下來之後,葉景瓷才覺得有些疲乏,接連幾天在拉斯維加斯晝夜顛倒,確實也有些累了,眼見還有十分鐘機艙門就要關閉,她旁邊的座位上還是沒有人,她更是樂呵起來,看起來待會可以一人占倆位躺得舒服點了。葉景瓷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從包里掏出遮光眼罩,決定在起飛前先閉目養神起來。
然而天不遂人願,在機艙關閉還剩下三分鐘的時候,在空姐的引領下,進來了個人。
葉景瓷沒有移開臉上的遮光眼罩,但她已經聽到空姐甜膩的聲音飄散在機艙內,那甜美的程度遠遠超過了優秀服務該有的標準,愣是葉景瓷坐了這麼多次飛機,也從沒有體會過這般春風拂面的照料。
「先生,當心你腳下哦,您頭上的行李架已經放滿了,您不用開了,我幫您放在我的儲物處吧。麻煩您先繫上安全帶,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哦,您是否會暈機呢?如果需要的話我這裏有暈機藥哦,或者您需要口香糖的話我也可以提供呢,有藍莓、哈密瓜和草莓三種口味的呢。」
葉景瓷本來想趁着飛機起飛前小憩一下,可這空姐站着就和不準備走了似的,用甜膩的嗓音老母雞般地叮囑着她身邊坐着的男人。
呵,老戲碼。八成她身邊此刻坐着的,是個英俊的小開,坐頭等艙里的鑽石王老五。葉景瓷被吊起了好奇心,索性一把扯掉了眼罩,往座位邊看了一眼。
然而她看到了什麼?!
今天把她從拉斯維加斯的賭場和酒店裏趕出來的那個男人,此刻正端坐在她身邊!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葉景瓷咔咔咔地捏了捏手關節,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摩拳擦掌起來。
他此刻正歪着頭在看一份財經報紙,並沒有注意到葉景瓷。
「給我一杯紅茶,謝謝。」
空姐很快端來了他要的紅茶:「先生,請您注意溫度哦,不要燙到手。」
葉景瓷這才注意到,這次滿眼閃着光看着她邊上男人的空姐實際長得非常甜美和年輕,就是那種用再甜膩甚至做作的聲音和你講話你都不會反感的長相。
然而葉景瓷身邊的男人卻對她的熱情與微笑視而不見,他接過紅茶,只是禮貌性地笑笑。
「假正經。」葉景瓷輕輕嘀咕了一聲。
那男人大約也聽到聲音,然而並沒聽清,他習慣性循着聲音朝着葉景瓷望過來,葉景瓷立馬又把眼罩扯到了她的眼睛上假寐起來。
之後便是起飛,葉景瓷從眼罩的縫隙里偷偷觀察他,飛機飛行到平流層平穩後,他就打開了電腦,似乎開始工作起來,還顯得相當認真。
期間那位空姐又帶着笑容過來了幾次,然而他只沉迷於自己的工作,甚至並沒有抬頭正眼看一下空姐。然而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優秀的男人越是忽略你,你越是覺得他更加富有魅力,好像他的價值就更加高一樣,但其實那些忽略你的男人,並不一定就比你優秀,他們只是眼神不好,或者不喜歡女人。
可那位空姐顯然並沒有意識到這個道理,她只是沉浸在能否在頭等艙邂逅一個高富帥的夢幻中。葉景瓷想自己有必要讓她清醒,以免這個年輕女孩子陷入虛幻的愛情想像里。何況自己身邊這個男人根本不是她想像中的那種溫潤如玉的翩翩佳公子。
所以當葉景瓷身邊的男人終於合上電腦離開座位去廁所的時候,葉景瓷抓住了這個機會。
她扯掉了眼罩,抓了抓頭上的假髮,然後快速地掏出化妝包化了個形容慘澹的妝容,特意畫了個憔悴的黑眼圈,用白色的打底抹在嘴唇上,營造出那種貧血而蒼白的形象。
等她剛忙完,她按了機艙服務的按鈕。
那個甜美的空姐應當是負責頭等艙的,因此她很快走了過來。
葉景瓷用虛弱的聲音朝着她講到:「能不能給我一杯熱的紅糖水?」
空姐果然有些為難:「抱歉小姐,我們只有熱咖啡和熱茶。」
葉景瓷故作失望道:「這樣啊,可是我剛流-產,腰酸的厲害,只想喝一些紅糖水。」
空姐捂住了嘴:「很抱歉聽到您經歷這些,我會給您準備一個墊子,讓你能坐的舒服點。」
葉景瓷朝着她擺了擺手:「沒事的,我習慣了,這已經是我第五次流-產了。我老公不喜歡孩子,我沒辦法說服他留下這個孩子。」她一邊臉上露出傷心欲絕的表情一邊指了指自己身邊男人的座位,「不過我現在的身體狀態也不適合要孩子,我老公他把尖-銳-濕-疣傳染給我了,現在還在治療期,也不得不流-產。」
空姐臉上是大大的震驚和不可思議。她盯着葉景瓷身邊此刻空着的座位,臉上是表情變換,然後她同情地看着葉景瓷:「這位太太,真的很抱歉,希望您能趕緊好起來振作起來。我給您準備一杯熱牛奶吧,您稍等。」
說完空姐便轉身走了,而也正是此時,葉景瓷看到她邊上那男人也正從廁所走回來,這下她來不及戴眼罩,便把頭側向另一方,好讓頭髮遮住自己的臉。
他果然並沒有發現什麼,而是繼續徑自坐下,又對着電腦工作起來。
不一會兒,空姐端着葉景瓷的熱牛奶又來回了,葉景瓷低着頭,用頭髮掩蓋着臉接過了她的熱牛奶。空姐溫柔地把熱牛奶和墊子遞給她,又叮囑了她一句好好保重。
「請給我一杯熱咖啡,謝謝。」這時旁邊的男人朝着空姐要求道,而空姐這次卻並沒有之前那樣好的態度了。她甚至沒搭理他,而是直接轉身。相較於之前那番熱情,此刻可真是三百六十度大轉變。
再過不久,她便拿了一杯熱咖啡過來,這一次她重重地放在了那男人的電腦邊,甚至有濺出的水滴沾到了他的電腦屏幕上。而空姐這次態度決絕,她什麼話也沒說,只板着個臉,鄙夷地冷哼了一聲就走了。
葉景瓷邊上的男人顯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大約永遠不理解空姐對他的態度為什麼突然判若兩人,他疑惑地看了眼空姐離開的身影,便端起了咖啡。
「啊!」
然後葉景瓷便聽到他急促地叫了一聲。咖啡太燙了,而空姐顯然並沒有為他準備任何杯套,於是他一個不留神握住咖啡杯的手指沒有做好接受如此滾燙溫度的準備,失手就打翻了咖啡杯,很可惜,咖啡沒濺出來多少,只是有輕微的飛濺到了他那件看着價值不菲的大衣上。
看着這個男人手忙腳亂的收拾他面前一片狼藉的電腦桌面,葉景瓷差點笑出聲來。
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空姐愛憎分明,連咖啡也給他準備最燙的,而且不提供杯套,幹得好!
路楠曾經說過,無論何時都不要和葉景瓷成為死敵,因為葉景瓷就是那種睚眥必報的人,千萬不要天真的相信外面關於她的那些傳言,什麼心地善良,與天使一般的純潔的少女,為人謙和真誠又大度的古典美女,除了「女」字是真的之外,其餘大部分形容詞真的和她沒什麼關係。不能聯想太多。
因此此刻葉景瓷幾乎是幸災樂禍地看着這個男人,這之後,一來心滿意足,二來也確實有些累,於是索性戴上眼罩,調低座椅,真的睡起來。
再醒來是被一陣尿意給憋醒的。
睡意惺忪間,葉景瓷摘了眼罩,準備去廁所,而她的位置是靠窗的,必須經過邊上男人才可以到走道。
「這位先生,麻煩讓一讓。」
沒料到這一次,對方卻沒有再只盯着電腦屏幕了,他合上了電腦,朝着葉景瓷抬起頭來。
「果然是你。」他朝葉景瓷冷冷笑了笑。
葉景瓷用頭髮遮了遮臉:「這位先生你在說什麼啊,我沒見過你,不要隨便找人搭訕啊。」此時飛機已經飛行了將近三分之二的航線,估摸着不久就能到國內,葉景瓷可不想在這時候節外生枝,萬一被人認出來就麻煩了。
「把頭抬起來吧。現在不認識我了?不是據說你懷了我的孩子而且已經為我做了五次流產了?還因為我得了尖銳濕疣?」那個男人把腿伸展開來,堵住了葉景瓷出去的路,「那我們今天來好好談談明白。我剛才和那位突然態度對我惡劣的空姐談了談,才明白她對我產生了一些不必要的誤會。」
「所以,剛才的一切怎麼解釋?是需要我請我的律師起訴你對我進行名譽的傷害和誹謗嗎?我把我的電話號碼給了那位空姐,她可是非常樂意幫忙出庭作證提供證言陳述你對我的污衊。」
無恥!葉景瓷瞪着他,內心大罵着他不要臉,順帶鄙視一把空姐竟然如此好策反臨陣倒戈。然而臉面上卻什麼也不能表現出來。
如果真搞出訴訟的話……她已然想到了路楠那張風雨欲來的臉……簡直不敢想……
「其實,其實我祖上有點精神方面的疾病。」好漢不吃眼前虧,葉景瓷咬了咬嘴唇,她朝着那個男人乾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你懂的。有時候會有一種惡魔一般的力量控制我的行為和話語,但我做那些事的時候是沒有意識也沒有惡意的,所以我也沒法負法律上的責任。所以,真的很對不起啊。而且你看,其實一來二去,你也沒虧啊,你和空姐澄清了誤會,還自然地和空姐交換了聯繫方式,更由於空姐對你之前的誤解一定會感到抱歉,你很容易就可以之後約她出來了,一來二去,你們就好上了,我這不是起了個承上啟下欲揚先抑的作用嘛。」
然後她又朝着男人笑了笑:「還有我真的需要去廁所了。」
這一次男人移開了他的腿:「那就請你記得回去一定要及時治療,有家族病史並且嗜賭的小姐。」
接下來剩餘的飛機上的時間葉景瓷都非常乖巧和低調,身邊這個男人真是她命中注定的掃把星,她只好忍住不發作歪倒在座位上。而偶爾從眼罩的縫隙里偷看,對方竟然還在電腦上看着什麼。我撇了撇嘴,內心腹謗,工作狂,小心猝死。
之後迷迷糊糊又睡了一陣,然後飛機便落地了。葉景瓷便再也沒有管身邊這個長相不錯的掃把星。
踏上國內的土地,她便不再是拉斯維加斯那個無所顧忌的人了,此刻的她,便需要回到她的身份和生活軌道中去,做葉景瓷,善良溫婉,對誰都報以笑容,只生活在書香與琴鍵中不食人間煙火的鋼琴家葉景瓷,順帶還要維護自己的偶像形象,永遠漂亮充滿活力而天真爛漫。
路楠很守時地開了車來,葉景瓷還沒出機場,就順利接頭,然後他用圍巾兜着葉景瓷,帶着她上了他的車。
感謝老天,在變身回到萬美少女的葉景瓷之前,她尚且能苟延殘喘一陣。
葉景瓷一把把圍巾、假髮還有其餘偽裝的飾品卸除,大大鬆了個懶腰:「現在假髮質量好差,也太重了,我連續戴了幾天,都快戴成頸椎病了。」
路楠沒有理睬她,自從他安全接到葉景瓷並且沒有被引起任何媒體和粉絲注意之後,他就極大地鬆了一口氣。
然後他白了葉景瓷一眼:「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好消息是,我幫你答應了那個綜藝娛樂節目,這個節目組已經把預付打過來了,並且考慮到之後你要為年底的鋼琴比賽練習,因此節目也會儘快安排你近期錄製。」
葉景瓷耶了一聲:「那壞消息呢?」
路楠繼續道:「壞消息就是,你下個月需要參加的晚宴邀請,還記得麼?我們本來向alex.d申請要求他為你量身定做一件晚禮服。他拒絕了。」
「什麼?!」葉景瓷停下手裏動作,相當不可置信,「拒絕了?!憑什麼拒絕我?我的形象不夠正面嗎?我長得不夠好看嗎?我身材配不上他的禮服嗎?別說什麼高姿態,他不是連那個之前頻頻傳來劈腿緋聞的女明星曹妍都給定做了禮服麼?那個曹妍你也知道的,雖然今年剛封了影后,但口碑不是特別好,身材也很平平啊。」
「他拒絕你的理由就是因為你的形象太積極正面了。」路楠揉了揉額頭,「好吧,對此我也表示非常不能接受,總之這裏是他回復我的郵件,你自己看吧。」
路楠說完,把手機丟給了葉景瓷。
「我看了葉景瓷的資料,她的一切都很完美,但也就是因為太完美了,所以太平面了,她的性格放在整個時尚圈也好娛樂圈也好,都可以說是沒有性格了。而我設計的所有禮服是根據定做人的性格而量身定做的。也就是說,我設計的禮服是給有稜角、鋒利而奪人眼球的人穿的,我不是給那些定時睡覺按時起床的乖女孩做蕾絲睡裙的。葉景瓷太平面太普通了,她沒有能撐得起我禮服的氣場。恕我拒絕。」葉景瓷拿起路楠的手機,一個字一個字把這封來自alex.d的郵件讀完。
alex.d是一個由美籍設計師創辦的獨立設計品牌,設計師alex在18歲時便獲得了美國時裝設計師協會頒發的年度最佳女裝設計師獎而一戰成名,而自從奧斯卡紅毯時影后穿着由alex.d設計的晚禮服裙,alex更是紅遍全球,幾乎所有名媛或者明星都爭相排隊請求他為她們設計衣服。業界一直有一句名句,「你穿着alex為你設計的衣服,你永遠就是別人爭相模仿的對象。」「如果你能有一件alex.d的晚禮服,那麼你已經紅了。」然而與這個年輕的品牌大好的名聲所不相稱的,alex本人非常之特立獨行,傳聞他家世顯赫,家族為在美國有名的華裔財團,因而完全不在乎錢這回事,並非所有對於他的設計請求都能得到他的答應,他設計衣服非常挑人,如果對方不和口味,他就會斷然拒絕。然而即使他的脾氣和拒絕別人的話語從來都很直白,毫不顧忌他人的心情與臉面,但他仍舊得到所有人的追捧,越發如日中天起來。
葉景瓷原本在雜誌上看中了alex.d某款設計的晚禮服,覺得非常美麗而妖嬈,因此當下就請路楠向alex家要求定做了新一季的禮服,好應對之後的晚宴。而收到alex毫不委婉的拒絕這是她根本沒有料到的。
「這真的是我第一次收到這麼不留情面的評價。」她把手機丟回給路楠,臉色不快,「這個alex是個什麼人啊?是不是他就喜歡濃妝艷抹所謂有個性的女子?品味堪憂啊。」
路楠接口道:「這個alex其實很低調的,d聽說是他的姓,據傳聞姓段,不過因為之前長期居住在美國,也甚少參加活動,所以拍到他的照片非常少,只記得18歲他被授予最佳女裝設計師獎的時候已經是個非常英俊的男生了,身高腿長,不認真看還以為這不是設計師,是設計師旗下的大牌男模。估計現在也應該是個很帥的男人了。我聽傳聞說除了他的一衣難求讓太多女性想要被添加進他的客戶名單之外,有更多的女性只想自己能添加進他的候選女友名單里。」
葉景瓷撩了撩頭髮:「算了吧,換我我就不想成為他的候選女友。你知道那個定理嗎?小時候長得好看的,長大大多要長歪掉。而且歲月是把殺豬刀,沒準他現在已經成了挺着啤酒大肚子縱慾過度而禿頂的中年大叔了呢?迷濛的小眼睛裏透出一股內分泌失調的腎-虛表情什麼的。」
路楠失笑道:「好吧。我看你是不會輕易放過這個alex了,如果他看到現在的你,他絕對會為他對你錯誤的評價而後悔莫及的。不過葉景瓷,這說明你至今為止的偽裝都非常成功,大眾對你的評價普遍都是脾氣好到稱不上有性格。這一點我還是要表揚你的,再接再厲。」
葉景瓷笑了笑。此時車外是城市的燈光,在快速行車下觀察,那些幻影一樣五彩的光線便像是流動般晃過她的眼睛。她又回到了這個喧囂而熱鬧的城市,在這片土地上,她是年少成名幾乎擁有一切的名門之女,美貌、家世、名聲和才華,而只要她舉辦鋼琴演奏,演奏會的門票在預售前三天就會售罄,黃牛票更是會被炒高到票價的三倍。整座城市充滿對她的讚譽,在市藝術中心的宏偉建築外還掛着她的巨幅宣傳圖,社交網絡上每隔五秒鐘便會有一個粉絲對她示愛。然而車窗玻璃上卻倒影着她落寞而寂寥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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