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闔家團圓的日子,男人女眷還是分開用年夜飯。。。宋箬溪坐在紅木雕花如意圓桌邊,看到婢女把菜一個一個端上來,不久又撤下去,最後就留了一盤魚放在桌子上,象徵年年有餘。
這頓飯吃的時間久不算,吃完了,還沒吃飽,宋箬溪鬱悶地瞪着那條魚,過年餓肚子,這叫什麼事?
宋老太太笑道:「大過年的,都別這麼拘禮了,到西暖閣坐着說笑,樂呵樂呵。」
眾女眷移席到琨鶴廳的西暖閣,把兩張桌子拼在一起,宋老太太帶着宋箬潔和宋箬瀅坐上面的暖榻上,小蔣氏是主母,並不落坐;歐陽氏坐了左首第一個位置,身邊是宋箬滿,紀芸身邊帶着宋箬溪,文氏身邊是宋箬清,宋箬灩、宋箬湖幾個陪坐末位。
婢女們擺上吃食,奉上茶水。
小蔣氏活躍氣氛,說了個笑話,「有個館師歲暮買舟回家,舟子問曰:『相公貴庚?』答曰:『屬狗的,開年已是五十歲了。』舟人曰:『我也屬狗,為何貴賤不等?』又問:『那一月生的?』答曰:『正月。』舟子大悟曰:『是了,是了,怪不得!我十二月生,是個狗尾,所以搖了這一世。相公正月生,是個狗頭,所以教了這一世。』」
眾人都很給面子的笑了起來。
唯歐陽氏沒笑,她屬狗,正月生。
宋老太太指着她,笑道:「越發的貧嘴了!連先生也編排起來了!」
小蔣氏掩嘴笑道:「這個笑話我是聽潔兒說的,拾人牙慧討老太太賞呢。」
宋箬潔臉色微變,這個大伯母什麼意思?為什麼要說出來?
「這丫頭,定是讓先生逼着背書,背煩了,編出故事來罵先生,真是個淘氣的壞丫頭。」宋老太太摟過宋箬潔,笑道。
宋箬潔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出來。
「我說完了,輪到二弟妹了。」小蔣氏喝了口茶,笑道。
歐陽氏怒在心頭,臉上帶笑,「老太太,笑話兒媳不會說,兒媳出個謎語,誰猜出來,兒媳給彩頭,您看可好?」
「好,你把謎面說出來,我們大家來猜猜。」宋老太太興致勃勃地笑道。
「是鷂不會叫,是鷹沒有毛,迎着風兒上,展翅飛得高。」歐陽氏看着宋箬潔,眸光閃動。
「是風箏。」宋箬溪是猜謎高手,謎語一出,她應聲說出謎底。
「七丫頭厲害,就是風箏,迎着風飛得高,可是線一收,就要落下了,要是那一天線斷了,就成了斷線的風箏,不知道落到哪裏去了。」歐陽氏話中帶話,意有所指。
宋箬潔聽出她話中之意,低下了頭。
「二嫂嫂,我家溪兒猜出來了,你的彩頭,可不能藏私,趕緊拿出來。」紀芸笑道。
「三弟妹真是的,我象是那種會藏私的人嗎?我為人最坦蕩,這枝八寶如意簪就當彩頭。」歐陽氏撥下髮髻上的金簪遞給身邊的婢女,「送去七姑娘,免得三太太心急來搶,讓人笑話。」
「溪兒,快謝謝你二伯母。」紀芸接過金簪,插到宋箬溪的髮髻上。
「謝謝二伯母。」宋箬溪聽話地向歐陽氏道謝。
「別謝了,三弟妹輪着你了,你是說笑話,還是說謎語?」歐陽氏笑道。
紀芸側身對宋老太太道:「老太太,兒媳也說個笑話,說得不好,老太太也賞個臉笑笑吧!」
「好,你且說來聽聽。」宋老太太臉上的笑容淡淡的,料定紀芸不會說出什麼好話來,可是她又禮節十足的問了,不能拒絕。
「有個老和尚聽人說:『誦經千遍,就能飛身成佛。』他十分相信此說,就也誦起經來,誦至九百九十九遍,開始沐浴,告別親友,等着成佛,當他虔誠地誦完第一千遍後,合上雙眼,等着飛身成佛,哪知到天黑也未能抬起半寸身子。老和尚就指着菩薩的塑像慨嘆道:『誰知你這等老大年紀也會說謊。』」紀芸笑盈盈地道。
「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還詆毀菩薩,會下撥舌地獄的。」宋箬瀅聲音依舊是不大不小,可以讓在座的人聽到。
紀芸臉色微變,還沒說話,箬溪已經搶先開口,道:「佛曰:瞋恚、嫉妒,造作五逆十惡的人才會下地獄。我娘說笑取悅長輩,乃是盡孝道。至孝之人焉會下地獄?只有那些不尊長輩,隨意歪曲別人話意的人,惡語傷人的,造惡業的人才會下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喜慶除夕夜,宋箬溪口無遮攔、毫不忌諱地說出這樣一番話,把宋箬瀅臉給氣白了。宋箬潔知道她今天已把嫡母得罪到底了,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宋老太太,打起精神,道:「三妹妹,說佛經你可說不過七妹妹,七妹妹在寺中住了五年,什麼佛經沒看過?什麼佛經沒讀過?七妹妹的腹中有佛經千百卷,隨手就能拈來說上一段。七妹妹你就說段佛經故事,讓姐妹們聽聽,感受了一下佛法的博大精深。」
「要說佛經故事,誰比的上二姐姐你呀,上回你跟老太太說了一個故事,老太太稱讚你,有見解。你是最孝敬老太太的,就說個佛經故事,讓老太太聽了一樂,我們也跟着老太太沾沾光,聽聽有見解的佛經故事。」宋箬涵笑道。
宋箬潔冷笑,正要說話,婢女進來稟報,鐘樓的子時的鐘聲就要響,讓大家靜等。只得咬牙忍了下去,屋內無人說話,等了片刻,隱約聽到鐘聲。
鐘聲過後,鞭炮聲響起。
婢女們送上了餃子,一人一碗,趁熱吃完,出去擺天地桌接受神,宋老太爺帶領行了儀式,燃燒松柏枝,府中上下人等接神踩歲後,終於可以散了。
回院子的路上,二房三房的女眷們都不說話,宋縝宋綏兄弟卻象有聊不完的話。夜已深,回到房裏,梳洗了一下,趕緊上床睡下,初一早上還要祭拜祖宗。
祭拜了祖宗,全家互相拜年。宋箬溪收到八個紅包,最厚的兩個是老太爺和老太太給的。
正月初二,出嫁女兒歸寧。
一大早宋綏和紀芸就帶着宋濂兄妹三個回紀家拜年。紀大夫人的娘家要走五天的路程,紀二夫人的娘家就更遠,來回要一月,只有姜氏回娘家歸寧。紀薔要初六才能回來,胡氏有了身孕,不宜遠行,紀葳早就寫信回來了。紀承宣和紀老夫人是開通之人,欣然同意,還送去一堆補品,言道:「孝順不用拘泥形式。」
「給爹娘拜年,祝二老壽同山嶽永,福共海天長!」宋綏磕頭道。
「給爹娘拜年,祝二老福壽安康,萬事順意。」紀芸磕頭道。
「孫兒,給外公,外婆拜年,祝二老笑口常開,福壽綿長!」宋濂帶着弟妹磕頭道。
「一家人,不用這麼客氣,都起來。」紀承宣掏出五個紅包,一人一個。
紀老夫人也給每人塞了一個紅包。
宋綏和紀芸又給兄嫂拜年,宋濂帶着弟妹給舅舅舅母拜年,紀允禎帶着兩個弟弟給姑姑姑父拜年。
小輩們各有紅包入賬。
大人們在房裏喝茶閒聊,紀允禮不耐煩坐在家裏,就攛掇紀允禎等人,「二哥,三哥,濂表哥,我們去街上玩,今天有花長街有花車遊行,我們去看看,順便再買些花回來,祖母,大伯母,母親和姑姑她們看了一定歡喜。」
這理由不錯,又都是少年性情,愛玩,三位兄長欣然同意。姜氏不在家,沒有陪宋箬溪,不帶她去,肯定不樂意。五兄弟騎在馬上,帶着十來個護衛,護坐在馬車裏的宋箬溪出門。只是帶上了宋箬溪,兄弟們到底有所顧忌,不敢在大街上亂逛,直奔南城的花長街。
「前面人群攔路,馬和馬車都不能通行,恐怕只能下車步行了。」紀允禎皺眉,臉帶一絲憂色。
「二哥,我們這麼多人,難道還護住溪表姐一人?」紀允禮覺得兄長是在庸人自擾。
「你們別那麼擔心,香繡和青荷也會拳腳功夫的,她們會保護我的。」宋箬溪戴好了帷帽,拉開了車門,笑道。
十幾個護衛圍了過來,將五兄弟和宋箬溪主僕三人圍在裏面,宋箬溪走在中間。宋箬溪直嘆氣,古代大家閨秀出來逛個街,弄這麼大的陣式,嚇人又麻煩。
看花車遊行的人太多,宋箬溪走了百餘步,突然前面湧來一群人,頓時擠成了一團。護衛們忙上前攔截,香繡連忙拉着宋箬溪向後退,又一群人涌了過來,將她們與護衛以及五兄弟隔開了。
「姑娘,姑娘。」青荷急了,在人群里拼命地想擠過來,誰知卻被人群擠得動盪不得。
「姐姐,姐姐。」宋淮發現宋箬溪不見了,大驚失色,「大哥,姐姐被擠散了。」
「妹妹,妹妹。」宋濂也慌了,第一次帶妹妹出來,就把妹妹給弄丟了。
「大少爺,二少爺。」香繡和宋箬溪退到了一個店子的石階上,香繡把宋箬溪護在身後。
「大哥,淮兒,我們在這裏。」宋箬溪踮起腳,揮動絲帕。
有人擠了過來,推了香繡一下,香繡向後一退,撞着了宋箬溪,宋箬溪踮着腳站不穩,身子失去平衡,往旁邊倒去,下意識地伸手抓住東西,一把抓住了剛從店子走出的那人的衣服,借力穩住了身子,站好,正準備向道歉兼道謝,就聽到一個冷冷的男聲道:「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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