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花轎繞朱雀大街一圈後,於辰時進宮。
婚禮定在黃昏,在那之前,潤潤就只要在東宮寢殿,安安靜靜地等待。
身上的吉服和鳳冠都重極了,壓得她脖子都抬不起來。
新房裏除了潤潤自己的丫鬟外,還有東宮的宮女和媽媽,潤潤不好意思在她們面前懈怠下來,便咬着牙硬撐。
中午用飯的時候,回雪拿了一碗稀粥,撩開了一絲紅蓋頭,用勺子餵給了她。
後來李念玉過來瞧她,帶了些自己準備的小花糕,坐在床邊捏碎了餵給她。
潤潤垂着眼睛,依稀能看到她那奼紫嫣紅的指甲。
她小指的指甲留的極長,塗了大紅色的丹蔻,很是耀眼。
潤潤看着她坐在身邊掰開糕點,那彎曲的指甲就蹭着糕點。
本是飢腸轆轆的她,忽然就沒了胃口。
不過礙着面子,她還是吃下去了幾口,趁着李念玉轉身去淨手的時候,她悄悄地吐在了帕子裏。
李念玉也沒在新房裏多待,跟她說了會話就出去了。
她走後,潤潤就讓丫鬟們分着那碟子花糕吃了。
黃昏時,宮女丫鬟們簇擁着她出去行禮。
外頭哄哄鬧鬧的,潤潤在紅蓋頭下也是忍不住地緊張,忍不住絞着手裏的紅綢。
所幸,婚禮並不反覆。拜過天地後,她和太子對着帝後行禮,然後便是交拜。
在潤潤平靜下來之前,她就又被送入了洞房。
大概又過了一個時辰,太子也被人簇擁着進來了。
喜娘給了太子一桿秤,挑開了蓋頭,又在床上撒了花生桂圓,說了一堆吉祥話,眾人這才退去。
潤潤垂着眼睛,只覺得心如擂鼓。
太子飲了不少酒,雙頰駝紅。
室內兩隻兒臂粗的紅燭熊熊燃燒,太子眼帶迷濛地打量着潤潤。
他的小姑娘終於長大了,一身紅妝壓不住她的美。
終於她成了他的妻。
太子不說話,潤潤越發緊張,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了。
太子終於看夠了,伸手過去捉住了她的小手。
她的手軟軟的,肉肉的,嫩如春蔥。教人握住了就不願意放開。
潤潤怯怯地把手往回縮了縮,太子卻執着她的手不肯鬆開。
&啦,別緊張了。」太子溫聲哄她。
潤潤難掩緊張地道:「第、第一次嘛,難免的。」
太子被她逗得不禁笑了起來,「難不成你還想着有下一次?」
潤潤雙頰緋紅,「我我我……我沒說還有下次。」
看她這樣,太子心情大好。
&不餓?我讓人備了些酒菜。」
潤潤剛想同他客氣客氣,肚子卻不爭氣地『咕』了一聲。
……這就很尷尬了。
太子哈哈大笑,順勢就打橫把她抱了起來。
&先吃些東西墊墊肚子,咱們再喝合卺酒。然後就可以把你這身重的要死的衣服脫掉了。」
潤潤咬着嘴唇,突然被他抱着騰空而起,下意識地就摟緊了他的脖子。
太子往後仰了仰腦袋,怕自己嘴裏的酒氣熏着她。
一路從床前被抱到了桌邊,太子才把潤潤放在了椅子上。
那些菜餚放過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早在太子進來前,潤潤就對着這桌菜不知道咽下了多少口水。
不過到了這時候,那些菜已經一點兒熱氣都沒了。吃在嘴裏滋味就很不如意了,尤其是潤潤坐了一整天,剛吃了兩口下去,就覺得胃裏不舒服了。
太子在外面沒吃多少東西,胃裏空蕩蕩的,吃下去也不必她好受。
兩人先是一起快速地動了幾筷子,然後就不約而同地停了手。
苦着臉對視一眼,兩人一齊笑了起來。
太子道:「累了一天不說,還給我們吃這樣的冷菜冷飯。這成親真不是人幹的……好在一輩子也就這一次了。」
潤潤不禁也跟着笑了起來。
說着太子便讓人撤下了這些菜,讓人從廚房裏端些熱粥和小菜來。
粥是普通的小米粥,熬的稀稀的,端上來的時候還熱氣騰騰。喝下一口,就讓人從胃裏一直暖到身上。
兩人都十分迅速地喝完了一碗粥。
潤潤鼻尖都沁出了細小的汗珠。
喝過粥,宮女伺候着她們喝下了合卺酒。
當太子和潤潤的手臂交疊的時候,兩人目光不期而遇,太子的眼神熱烈直接,簡直是要把她看着吞到肚子裏。
潤潤的臉頰越發通紅,只得眼眼觀鼻鼻觀心地喝完了那一小杯酒。
喝過合卺酒,太子放下酒杯,又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我能自己走的。」潤潤掙扎着要下地。雖說方才已經被抱了一回,可那時屋內就他二人,別人也瞧不見。眼下屋裏可是有師父的宮女的,被人瞧這樣瞧着,總是教人不好意思的。
太子忙道:「哎,別動別動。」
潤潤不重,可加上身上那身十好幾斤的鳳冠霞帔,可就不輕了。加上太子這一天喝了不少酒,手腳虛浮無力。
兩人這一個要下來,一個執意要抱着。
正扭着勁,太子腳下一滑,往後一仰,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伴隨着宮女們的驚呼,太子『哎呦』一聲,潤潤嚇了一大跳。
她身下墊着太子的雙腿,並沒有摔疼。趕緊手忙腳亂地爬起來查看太子的傷勢。
太子兩道劍眉都絞在了一起,顯然是摔疼了。
&麼了怎麼了?」潤潤和宮女將他圍住,都不敢輕易去碰他。
太子臉都扭曲了,艱難地從牙關里擠出幾個字:「請太醫!」
外頭的東來得了信兒,小跑着就往太醫院去了。
沒多久,太醫跑的滿頭大汗地來了。
太子還坐在地上呢。
他表現得那麼疼,誰都不敢移動她。
太醫一來,就摸上了太子的腿部各處,「殿下,這幾處疼不疼?」
太子疼得面色潮紅,讓其他人都下去。
宮女都退下後,潤潤正急着聽太醫診治的結果,又聽太子道:「潤潤,你也先出去。」
潤潤心急如焚,就怕他真的傷着哪兒了,只是此時也不方便糾結這個,讓太醫診治是要事,太子既然不願意她看着,她就去外間候着了。
人都下去後,太子一手搭上了跪在一旁的太醫的肩膀,「先把我扶到床上去。」
太醫輕手輕腳地將他扶了起來。
一沾床,太子就爬了上去。
&不疼,後面疼的厲害。」
太醫於是開始輕輕按壓他的脊柱,當按到尾椎的時候,太子輕哼一聲,身體一抖。
太醫擦了擦汗,道:「殿下,您這是傷着骨頭了。您忍一忍,微臣把您這骨頭矯正。」
太子將臉悶在枕頭上,悶哼了一聲算是應了。
潤潤在外間打轉,急得跟什麼似的。
好不容易等到太醫出來了,潤潤一個箭步衝上去問:「殿下這是怎麼了?」
太醫垂着頭答,「太子妃娘娘不必擔心,殿下是傷着腿了,不過也並不是要緊,修養一段時日就好。」
潤潤道:「傷着腿了?那是不是一年多前春獵那次留下的後傷,方才摔了一跤就又傷到了?」
太醫垂着頭應了一聲。
&我進去看看。」潤潤說着就要進內間。
太醫忙道:「殿下吩咐了,一會微臣開了藥方,讓東來服侍就可。」
這就是不見她了?
潤潤腳下一滯。
東來適時的湊到她身前道:「許是殿下怕娘娘擔心呢。奴才這就去看看,您不用擔心。」
潤潤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怎麼可能不擔心呢?
東來進去了沒一會兒,很快就出來傳話,道:「殿下說天色不早,娘娘先去偏殿歇息吧。」
太子不肯見她,潤潤也沒辦法,只能去了偏殿。
偏殿裏,回雪伺候着她更衣洗漱。
換上寢衣後,潤潤又着宮女去問了。
宮女回來道:「殿下已經喝過藥睡下了,睡前還叮囑娘娘今日早些睡。」
好好的大婚之夜,被弄成了這樣。潤潤還真心沒什麼睡意了。
回雪勸道:「娘娘早些睡吧,明日便能見到殿下了。」
潤潤輕輕嘆息了一聲,也只能這樣了。
翌日一早,天剛亮潤潤就起了身。
這天她是要去坤寧宮給袁皇后敬茶的。
她換上新宮裝,讓玲瓏給她梳了個元寶髻。既有婦人應有的端莊,也顯出這個年紀少女的朝氣。
梳洗完畢後,潤潤就去了正殿。
沒成想,還沒進屋,就被守在屋外的東來攔了下來。
東來道:「殿下說身體實在不舒服,讓您先去給皇后娘娘敬茶。」
潤潤知道太子昨晚摔的那麼疼,這日多半是不會出門了,她過來,無非是想關心一下太子的傷勢。
&下傷勢如何?我進去和他說兩句話。」
東來往她面前一跪,「殿下吩咐不見任何人,太子妃娘娘就別為難奴才了。」
兩人在門口僵持了一會兒,東來寸步不讓,潤潤也沒辦法,只能一個人去了坤寧宮。
袁皇后這裏已經得了信兒,潤潤一道,她就把潤潤招到跟前,關心道:「昨兒個太子摔着腿了?可要緊?」
潤潤道:「太醫說並無大礙,只是需要修養。」說話的時候,她心裏也是直打鼓。袁皇后再親厚,到底還是她婆母。當婆母的,聽說兒子在大婚之夜摔傷了腿,心裏總會對兒媳婦有怨言的。
袁皇后卻拍着她的手背安慰道:「沒事兒,男人嘛,摔摔打打也正常。你別多想。」
倒比潤潤還豁達。
潤潤給袁皇后敬了茶,袁皇后賞了她一道自己年輕時戴的紅寶石頭面,還留了她用朝食。
潤潤心裏記掛着太子的傷勢,一頓朝食也吃的頗是沒滋味。
袁皇后知道她心不在這裏,也沒多留她,朝食過後就讓她回去了。
潤潤走後,卉珍姑姑侍奉袁皇后用茶。
袁皇后小口抿着茶,喝着喝着就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卉珍姑姑道:「娘娘這是怎麼了?」
袁皇后方才茶盞,搖頭道:「沒怎麼,太子那兒……想想就好笑。」
卉珍姑姑也笑道:「娘娘也是當婆母的人了,沒見着方才太子妃娘娘那手足無措的樣子麼。」
袁皇后又道:「可不是麼,看着怪讓人心疼的。」
卉珍姑姑又道:「聽說昨夜到現在,太子殿下都不肯見太子妃娘娘呢。」
皇后又忍不住笑,「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他可不是不敢見太子妃麼。估計這會子該羞死了。」
潤潤被瞞在鼓裏,她可是知道太子這回是傷在哪處的。
太子呢,這時候正趴在床上吃朝食。
東來一個人在旁邊伺候着。
吃着吃着,太子忽然就把手裏的調整往碗裏一扔,又把臉埋進了枕頭裏。
東來道:「主子,您好歹吃點。昨兒晚上到現在,您可就喝了一碗小米粥。」
太子悶聲悶氣地道:「不吃,端走!」
東來又勸道:「您生氣也不能不顧身子啊。回頭太子妃娘娘問起來,知道您連朝食都不吃了,又該着急了。」
想到潤潤,太子更是氣悶。
當然也不是生潤潤的氣,他是在生自己的氣,跟自己較勁呢。
大婚之夜把為椎骨摔折了,這傳出去就是天大的笑柄啊!
太子在屋裏一趴,就是五天。
五天後,他總算能下床了,只是行動還不是很方便。走路的時候,還會覺得身後有些鈍痛。好在皇帝在他大婚後給了他十天的休假,並不用上朝。
這幾天裏,潤潤真是煎熬極了。
雖然太醫每天都來,每次都說太子傷勢恢復越來越好。
可是太子卻一直不肯見她,潤潤心裏也很忐忑,覺得太子多半是生自己的氣了。
想想也對,當時要不是她要面子,在他懷裏掙扎,太子也就不會摔着了。
而在這無天理,京城裏都傳遍了——
太子妃在新婚之夜把太子一雙腿給壓斷了!
這普天之下,什麼傳播的最快,自然是流言八卦。
那還有什麼比流言八卦傳播得更快呢?
有,那就是大人物的流言八卦!
因而這流言愈演愈烈,很快連市井小民都知道了宮裏出了這樣一樁趣事!
太子聽到這個流言,還覺得老懷寬慰,斷腿啊,很好!這傳言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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