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在她們心目中的位置這麼低,不由得內心一陣唏噓,拉過椅子頹然坐了下來。早點很豐盛,酒店還額外贈送了些餡餅和醬汁,大家吃得不亦樂乎。
吃完後歐陽坤對我們拱手歉意道:「諸位不好意思了,我一會要去弔唁剛去世的戴廳長,先失陪了。」說完對菲兒使了個眼色。沒想到歐陽坤也認識戴廳長,這倒讓我們頗有些意外,暗嘆中國的官商關係之深。
不過菲兒好像極不情願和她爸去參加什麼喪禮,慢騰騰的挪過去,可憐巴巴的央求道:「能不能不去了?我今天想和林哥他們一起玩。」
「不行!戴廳長是我的好朋友,以前也見過你。你既然來了南京又不過去一趟,戴夫人問起來叫我如何回答,真是越大越不懂事!」歐陽坤臉上露出慍色。
旁邊的夏老頭見狀,忙替菲兒講情道:「歐陽老闆,別嚇着菲兒,她哪裏懂得什麼人情世故。」
歐陽坤好像很敬重夏老頭,不再訓斥菲兒,轉過臉去獨自生悶氣。夏老頭用食指指了指菲兒,然後低聲道:「還不向你爸道個歉,他這麼辛苦的打拼還不是全為了你。」
菲兒輕輕的走到她爸面前,都囊起嘴巴:「爸我錯了,別生氣了,我和你一起去還不行嗎?」說着使勁搖了搖歐陽坤的胳膊。
世界上哪有父親會和自己的女兒計較的,歐陽坤很快由怒轉笑:「剛才爸爸語氣不好,原諒爸爸。」說完帶着菲兒和夏老頭一起離開。
菲兒走遠後突然轉過頭,對我們指手畫腳,眉飛色舞,意思我們當然明白,她很快就會回來,讓我們等着她。
上樓的時候米姐將我拉住,有些擔憂道:「阿飛啊,你現在和紫嫣的關係好像越來越疏遠了,是不是應該找個機會好好聊聊?」
「我也想,但是一直沒有機會?」我有點為難道。
「嗨!現在不是有機會了,正好今天事情不是很多,南京又有這麼多名勝古蹟,你為何不帶着紫嫣出去逛逛,培養培養感情?」
米姐的話點醒了我,我忙點頭:「謝謝米姐,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上樓後等大家都回了自己房間,我輕輕地敲開紫嫣的房門。紫嫣看到是我有些意外:「你不回自己房間找我幹什麼?」
「我能進去嗎?」
紫嫣的臉上掠過一些警惕,不過還好,也許是覺得我不敢做什麼過分的事情,點點頭:「進來吧。」
進去後我反手將門咔嚓一聲擰了上,聲音將紫嫣嚇了一跳,她凌亂的向後退了幾步緊張兮兮道:「你幹嘛鎖門?」
「哦,對不起,習慣成自然了。」我將門重新擰開。
紫嫣見我將門擰開後,放心了不少,坐到了椅子上:「說吧,到底什麼事?」
「你看今天也沒什麼事情,不如我們出去逛逛吧?」我揶揄了一會,開口道。
「你很有錢嗎?」紫嫣的這句話讓我很莫名奇妙。
我一臉不解的反問道:「為什麼這麼問?」
「逛街的時候難道不花錢購物嗎?要是光看不買那多丟人。」她撇嘴道。
我倒是不生氣,知道她現在的思維還是初中女生,喜歡購物和花花碌碌的東西是那個時期小女孩的天性,不過囊中確實羞澀,只好打太極道:「購物什麼的太俗了,不如我們去找個好玩的地方,昨天的中山陵太嚴肅了。」
「那你想去哪裏?」紫嫣盯着我問道。
我這時腦子裏突然蹦出一個地方——湯山,記得這地方與石達開當年藏寶有關,而且還是個風景優美的景區,於是建議道:「不如去湯山吧,聽說不錯。」
紫嫣很爽快的同意了。為了能更長時間的單獨相處,我走的時候只是和米姐發了條短訊,告知她有急事的時候聯繫我,先不要告訴大家。
出了酒店打了輛的士我們奔向湯山,司機是本地一位很善言談的大叔,聽說我們要去湯山遊玩後,不停的誇獎那裏如何如何美,但是最關鍵的還是他的問話:「湯山可是有泉、碑、洞、湖、寺、林六大勝地,十萬畝大山,你們具體要去哪個地方?」
我用徵詢的目光望向紫嫣,想知道她對哪個地方感興趣。紫嫣略為遲疑了一會開口道:「不如去寺廟吧,我這個人很相信命的。」
司機大叔爽快贊同道:「好的,寺廟就是隆昌寺了,說起來這也是千年古剎了,裏面有占卜的行外僧很靈的。」
「什麼是行外僧?」我不解的問道。
「行外僧嘛,顧名思義就是非正統的和尚,而是打着和尚的旗號算命的,因為正兒八經的僧人是不准占卜的,雖然很多高僧有這個本事,但都拒絕給人占命,覺得有為佛旨,不過有一些流竄的僧侶,也許是為了生計,也許是為了貪財還是會幹這行的,他們被學院派戲稱為行外僧。」
「就是野和尚唄!」紫嫣言簡意賅的總結道。
「對對對,姑娘你說的太對了,不過也不能小看那些野僧,其中還真不乏一些世外高人。」司機大叔附加道。
一路上聊得很開心,不一會就到了一座寺廟的門口,下車的時候司機大叔對我們囑咐了句:「你們要是累了可以去泡溫泉,很舒服的。」
買了票進去後發現寺廟確實很古老,磚牆青瓦,紅柱石階,無不透漏出歷史的沉澱和古樸,其實我對佛學不是很感興趣,但是為了能和紫嫣多相處,只好陪着她在裏面不停的逛來逛去。院子裏行色匆匆的僧侶,金光閃閃的大羅神仙,讓我很快有了困意。
進了廟宇的一間房後,紫嫣突然停了下來,我好生納悶,抬頭一瞧,她正站在一處方形石台旁發呆。我走上前,圍着石台轉了一圈發現石台由漢白玉石雕刻而成,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走到紫嫣旁邊:「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覺得這東西有點奇怪罷了。」紫嫣若有所思的回道。
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房間,我退了幾步抬眼一瞧,石台上面懸掛着一塊牌子,寫着戒堂二字,不由得納悶道:「戒堂是幹什麼的?」
「就是舉行佛教戒律儀式的房間,這石台學名叫佛壇。」紫嫣順口回道,望見我狐疑的表情她解釋起來,「爺爺一直喜歡研究佛學,我是從他那裏知道的這些東西。」
我想起了紫嫣的爺爺趙尋東,他確實是位佛學愛好者,記得死後我跟着紫嫣去他家裏時,還在書房看到過一本《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紫嫣的臉上陰雲密佈,愁眉不展,似乎又在為死去的爺爺傷心。
「放心吧,你爺爺的案子一定會水落石出的。」我安慰她道。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房間裏突然傳來一聲蒼老卻清亮的聲音,字字如珠落。
我和紫嫣都吃了一驚,進來的時候這房間裏明明沒有人啊。「誰在說話?」我大聲的喊了句。
「呵呵呵呵……」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但是就看不到人。
我急的迅速轉到戒壇後面,但看到的卻是空空的走道和光滑的牆壁,於是懊惱的跑回來拉着紫嫣叫道:「這地方有鬼,趕緊走!」
剛要出門,剛才的聲音又從身後響起:「二位小朋友幹嘛要走啊?」
我們扭頭瞧去,看到一位形影枯瘦的老頭,正從四米來高的戒壇上面倏地一下跳下,但雙腳落到地面後卻寂靜無聲,渾然沒有任何緩衝,看的我和紫嫣都驚呆了,直到老頭走到我們面前才反應過來。
「你……你是?」我結結巴巴的問道。
「我和你們一樣也是來遊玩的,既然能見面那就是緣分。」老頭不緊不慢的回道。我這才看清楚他的長相,臉色雖然乾瘦但是卻很紅潤,一雙眼睛分外明亮,頭上戴着一頂破氈帽,身上是一件灰色的棉襖,腳下青布鞋。
見我打量他,老頭倒不介意,微笑着伸展開雙臂,過了一會笑着問道:「看夠了沒有?」
我有些尷尬的笑笑:「不好意思,剛才你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是什麼意思?」
老頭卻一臉為難的撓撓後腦勺:「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你又不是僧人,有什麼不可說不可說的?」我有點戲謔道。
「這個嘛——」老頭說了一半突然停住,瞅了瞅我,又打量打量紫嫣,欲言又止。
我剛要催促他,突然聽到外面院子裏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叫喊聲:「偷吃祭祀品的老頭在戒壇,大家快點。」「是啊,這次一定不能再讓他跑了!」「把門圍起來!」……
老頭眉頭一皺:「兩位,看來今天的緣分就到此為止了,以後有緣再見,老朽先告辭了。」說完輕彈腳尖跳出門外。
我和紫嫣也趕緊追出門去,看到幾十個黃衫僧和灰衫僧手持粗棒將老頭團團圍住。心想這麼多人即便老頭功夫再好,也難逃此劫,看來必須得幫幫他,我沖那些和尚大叫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佛堂廟宇之中,你們這麼多僧侶不去吃齋念佛卻欺負一個老人,不怕傳出去被世人笑話嗎?不怕被網絡曝光嗎?」
聲嘶力歇的叫了半天,發現那些和尚紋絲不動,確切的說應該是根本就沒搭理我,拿我當空氣。我氣得一跺腳,邁出門去,正要準備再來一次聲張正義的演說,這時候突然有一個戴眼鏡的中年僧人從僧群後面走上前來,舉手打斷我道:「這位年輕施主,你不明白,我們這是在抓賊,此人經常流竄本廟,偷食祭祀佛祖和諸位大羅神仙的貢品,屢教不改,我們以前本想驅除,怎奈他自恃有些拳腳功夫,跑了又來,來了又跑,這次一定要將他拿住見官。」
聽這位和尚講話,我仿佛一下子穿越到了古代,聽到的都是白話文言。我冷笑了下:「看你戴着眼鏡而且敢上前答話,一定是他們中輩分較高的了,本來還以為你看破紅塵恩怨,參透佛經玄機了,沒想到一開口就暴漏了自己是個偽和尚!」
聽到我蔑視他們的領導,院子裏的僧侶拿着棍子快步上前,就要教訓我,沒想到被眼鏡僧攔住了:「不要傷害無辜的人,讓這位施主把話講完。」
我清了清嗓子:「佛祖不是說過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位大爺可能實在是沒東西吃餓壞了才吃的貢品,佛祖都不介意,你們生氣幹什麼?」
「可是他並不是快要餓殍的人,而是好吃懶做之徒。」眼鏡僧回道。
「僅僅是吃了點東西,卻並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那你們更沒有理由動手了,而是應該感化他,就像一本經書上說的那樣。」我裝模作樣道。
「哪本經書?」眼鏡僧偏偏不給面子,追問道。
「《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我憋了一會,是在沒辦法,只能將唯一記住名字的這本拋了出來,等着他們這些僧侶哄堂大笑。
奇怪的是,他們並沒有笑,而是臉色一低沉默起來,似乎在默念什麼。我有點不知所措,向紫嫣問道:「怎麼回事?是不是被我雷住了?」
「沒有,你說的很對,那本經書就是感化人放棄貪念的。」紫嫣滿臉讚賞的對我回道。
過了一會,那位眼鏡僧雙手一合:「貧僧誦了這麼多年經書,本以為略知禪機,但是今天和施主比起來,真是自慚形穢,多謝指教!」說完之後一揮手領着那眾僧侶散了去。
等到僧人散盡,我走到老頭面前:「大爺,就算你身手了得,也不要偷吃貢品啊,有道是人在做天在看,一次兩次還好說,次數多了佛祖也會生氣的。」
老頭微微一笑,點點頭:「多謝提醒,以後我不會再來了,為了感謝你們剛才幫我解圍,我送給你們一樣東西。」說着老頭從懷裏掏出一塊金燦燦的平安符,手一揚,平安符在晨光的映射下,閃閃發光令人眼花繚亂。我趕緊捂上眼,側了下身子再睜開後,發現老頭把平安符放在了地上,人早已消失不見了。
我撿起符剛要去找,發現旁邊的紫嫣還在捂着眼,於是喊道:「紫嫣!紫嫣!……」
「啊,什麼?」紫嫣猛然醒悟過來,好像驚了一下。
「你沒事吧?」我擔心道。
「我沒事,剛才被光照了下眼,有點頭暈,現在好多了。」紫嫣揉着眼睛回道。
「沒事就好,剛才的老頭留下平安符就走了。」說着我將平安符交給紫嫣,暗想現在去追肯定也追不上了,還是算了吧,見紫嫣很喜歡這塊平安符,我突然很自責起來,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送過她什麼像樣的東西,於是笑道:「來,我給你掛到脖子上。」
「這怎麼行,他是給你的。」紫嫣不好意思道。
「不是給我,是給我們的,我命硬的很,不用戴這個。」說着我將平安符繫到紫嫣脖子上,發現她還戴着那條月牙項鍊,抽出來問道,「這項鍊一直戴着呢?」
「嗯,這是我爺爺給我的。」紫嫣好像很珍視它,將它放進脖子裏。
「走,我們再逛一會。」我領着紫嫣繼續在廟裏走着,在一處角落裏發現坐着一個和尚,他並沒有穿什麼袈裟,面前的桌子上擺放着一個竹筒,裏面塞滿了卦簽,旁邊有一張紙,寫着每日一卦,一卦三百。
這麼貴!真不知道誰會找他算。拉着紫嫣走了兩步,忽然想起載我們來的司機大叔說過的話——這裏有一些野僧算卦很準,心裏猶豫起來,人對未知的事情總是有着難以抗拒的好奇心。
紫嫣好像看出我想占卜的意思,勸道:「可能那個司機和他是一夥的,還是不要上當好了。」
「難說!敢要這麼多錢,說不定真是高人呢?不就是三百塊錢嗎,我們抽兩簽。」說完我硬拉着紫嫣坐到野僧的對面,「抽兩簽。」說完我摸出一根竹籤交給他。
紫嫣卻推脫着不肯抽,我索性幫她抽了一簽。野僧拿着竹籤沒有說話,而是伸出了手,姿勢是先給錢再解卦。
我掏出六百塊錢給了他後,他忙收起來,然後正兒八經的坐直了身子,批解起卦對我念道:「你抽的是色即是空。」
我心說怎麼回事,這不是一個韓國電影嗎?佛祖也愛看這種電影?於是開口對野僧催道:「快說說是什麼意思?」
「這是一句佛語,意思是虛幻和現實的關係,你所看到的真也許是個假。」野僧搖頭晃腦道。
「詳細說說!」我急道。
「我已經說的很詳細了,其中奧妙自己慢慢領會吧。」野僧說完翻起我給紫嫣抽的卦簽,看後面露驚奇,「看來你們還真是一對,這位姑娘的簽語是空即是色。」
「你不會說她看到的假或許是個真吧?這樣的話明天我也可以擺攤了。」我斜眼調侃道。
「嗯嗯,你說的沒錯,不過我還是多一句嘴,這世間萬物都不過是虛虛實實,實實虛虛,就看你看破看不破了,小伙子,也許你只有經歷了才明白原來你所看到的真實不過是個虛偽的真實,還有這位姑娘,同樣送你一句,本來無一物,何『必』惹塵埃。」
野僧說完後就收拾攤子走了,好像真的如他紙上寫的那樣,每天只測一卦。我和紫嫣也逛得差不多了,向寺外走去。邊走我變揣摩野僧的話,虛虛實實,實實虛虛,看到的可能是假的,這話究竟是在敷衍我還是在點化我?「大哥哥,給姐姐買支糖葫蘆吧?」一個小男孩推着三輪車向我央求道。我望着車上玻璃櫃裏五花八門的糖葫蘆,腦海里突然不停的快閃出很多畫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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