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疑問
兩人圍被對坐,外面的風再冷,也比不過從心底湧出來的寒意。
蘇清河抬起頭,看着沈懷孝,像是徵求他的意見,,「我有幾個疑問……」
沈懷孝點點頭,「你問。」
「第一,你說世子被世子夫人的美貌折服,才結下這段姻緣。可你不覺得這裏面有問題嗎!世子被美色所惑,姑且可以看做是年輕,少年慕艾,這可以解釋的過去。但是國公爺的反應就更奇怪了。就因為兒子喜歡,所以,毫無芥蒂的答應了!世家大族娶媳婦,那都是有講究的,更何況是堂堂輔國公府的當家主母,沈家的宗婦!世子夫人父母雙亡,沒有娘家扶持,更是一個孤女,沒有兄弟姐妹依仗。這樣的姑娘,別說是國公府了,就是一般人家,也得掂量掂量。『喪婦長女不娶』,更何況父母皆亡的人呢。那麼,國公爺為什麼乾脆的應下親事,這就很蹊蹺了。世子夫人身上有什麼,是值得國公爺看中的呢。」
「第二,江家。江家的反應也很奇怪。按理說,江家即便曾經再怎麼顯赫,如今也已經退出了朝堂。能和輔國公府結親,這是再好沒有的事了。對於族裏子弟出仕,那是有助益的。合該兩家常走動,聯絡感情。可江家,在你的敘述中,卻說沒有什麼來往,不奇怪嗎。別人攀不上的高枝,江家攀上了,又為何會唯恐避之不及,不奇怪嗎。」
「第三,就是世子爺。要說這世上,至親莫過夫妻。子女長大,自然就有了不想要父母知道的秘密。沒有秘密的人,算不得一個成熟的人。但夫妻卻不同!世子爺從一開始出現在天龍寺,偶遇世子夫人,就讓人覺得奇怪。堂堂的國公府世子,按照繼承人培養的人,會這麼輕易的被美色所惑,一點也不顧及家族利益。在你的印象里,世子是這樣一個人嗎。如果真是這樣一個人,那麼,後面把孩子換過來,他又怎麼會不出聲,不叫破呢。想必能被帶回府的妙姨娘,也是絕色!由此可見,他根本就不是一個重色輕利益的人。那麼,再往回想,問題就來了,既然不重色,那麼當初娶世子夫人的動機就不成立。是不是可以猜測,世子出現在當時名不見經傳的天龍寺,也不是巧合。要麼被有心人設計,要麼就是自己主動配合。」
「第四,你說你小時候碰見長相肖似的戲子,緊跟着戲子被殺。碰見說漏嘴的婆子,婆子也死的莫名其妙。就連李姨娘的家人,也都被清理乾淨了。現在,咱們姑且不去管誰去滅了這些人的口,但該警醒的是,當時你的身邊,是有別人的釘子的。如此機密的事,你肯定是偷偷的查證,用的也都是親信之人,怎麼走漏的風聲。這些人,你是不是還帶在身邊,這就要你好好想想,仔細的查一查。
沈懷孝早被蘇清河的問題砸了冷汗淋漓,沈家如同一個看不見底的深淵,掉進去就會萬劫不復。他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示意她,繼續往下說。都說當局者迷,他自己身在沈家的局中,需要有一個清醒的旁觀者,來幫他撥開眼前的迷霧。
「第五,你說你的大哥,沈懷忠是早產生下的。在天龍寺休養了一年才回來,自此就非常的健壯。這讓我覺得十分的可笑。我養父是『金針梅郎』,這個你知道。而這世上,能勝過他的醫術者,寥寥無幾。一個早產的孩子,即便讓他調理,沒有三五年時間,肯也是絕對辦不到的。那麼,難道天龍寺里真的藏了什麼神醫聖手。或者說,當真是神佛的力量,讓他恢復康健。這兩個猜測,你相信哪一個。「
沈懷孝哪一個都不相信!天龍寺要真有高人,就不會一直籍籍無名。至於神佛的力量,就更是無稽之談。
「又或者,還有另一種可能!」蘇清河看着沈懷孝,見他面色已經大變,就知道他已經想到了,「沒錯,正是你想的那樣!也許,進去的孩子,和出來的孩子,根本就不是同一個!」
「不可能!不可能!」沈懷孝搖搖頭,「如果大哥被換了,祖父和父親不會如此器重他。」
「如果,國公爺和世子都不知道呢。」蘇清河問了一句。
「都不知道!」沈懷孝扶着額頭,「這怎麼可能呢!你讓我想想……大哥出生的那一年……倭寇在沿海作亂,沈家的水師就是再那一年建起來的……那時候,祖父跟父親在……在……在瓊州!」
「那麼,這種可能就是存在的!」蘇清河看着沈懷孝,低聲道。
「如果在府里的不是我大哥,那麼他是誰!我真正的大哥去哪了!真的有這麼一個大哥存在呢,還是又是假懷孕!」沈懷孝揉了揉太陽穴。
「這個,我就無從猜測了。」蘇清河搖搖頭,「仿佛有一隻手,想要控制沈家!世子夫人,應該就是別人手裏的棋子。要找答案,天龍寺應該是個切入點。」
「第六,就是為什麼要接二連三的把沈懷玉和你換到她的名下。庶子庶女出生後,抱到嫡母跟前教養,甚至是記在嫡母名下,都是很正常的事。為什麼如此大費周章,讓人頗為不解。」
沈懷孝搖搖頭!這也是他想知道的。他煩躁的下了床,「按照你的推斷,幕後有人,想要操縱輔國公府,甚至想通過國公府,操縱東宮,是這樣嗎。」
蘇清河遲疑了一瞬,還是點點頭。
「你懷疑,在一開始,祖父和父親就是知道一點什麼的,所以才有了父親娶母親的事。不過,後來,他們顯然失去了掌控的力度,是嗎。」
蘇清河點頭,「控制沈家,是想掌控兵權。控制太子後院,這就是想控制江山傳承。這背後的事情不簡單。所以,國公爺和世子爺對這一股勢力,應該是有些了解的。換句話說,娶世子夫人,很可能是一種政治投資。」
「也就是說,沈家想腳踩兩隻船,不過,他明顯低估了對方的野心和掌控力度。人家不是想跟沈家合作,而是偷龍轉鳳,想要徹底掌控沈家,甚至更多。」沈懷孝神情慢慢的平靜下來,沒有了當初的慌亂,平靜的有些可怕。
蘇清河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他。她知道,此刻他在權衡利弊得失!
「這事,得你來告訴王爺。」不知道過了多久,沈懷孝輕輕的說了一句。
蘇清河卻知道這句話的分量重於千斤。「你可想好了。」
「如今,我只是個三品將軍。但這好歹是我在戰場上自己拼殺來的,是拿命換來的。手裏的資產,也是這些年自己置辦的。沒有沈家一絲一毫!」沈懷孝閉上眼睛,輕聲道,「要是沈家摻和的太深,我只求保住沈家人的性命。」
「再不摘出來,連琪兒和麟兒都得被連累。他們畢竟姓沈。這是我不能容忍的。」
「哪怕被千夫所指,指責我是不肖子孫。我也認了!」
沈懷孝睜開眼睛,那雙眼睛幽暗深沉,卻又無比堅決。
蘇清河心裏鬆了一口氣,「他爹!難為你了。」
沈懷孝苦笑,「是委屈你了!我很可能只是沈家的庶子,而且姨娘的出身是戲子!」
蘇清河微微一笑,「英雄莫論出身!」
「我算哪門子英雄!」沈懷孝心裏一軟,身上的勁就泄了,他往床上一躺,有些自嘲的道。
「在我和孩子心裏,你就是英雄。」蘇清河說的很認真。如今的局勢,不是他能扛得住的,但他依然堅持選擇對她和孩子更有利的做法,哪怕背上罵名。背叛家族,這樣的罪責,不是誰都能背得起的。但他依然選擇了如此。這份愛,不可謂不厚重。
她靠過去,倚在他的懷裏,「事情還不到最糟糕的時候,沈家畢竟有鐵帽子在。要是真能讓皇上收回鐵帽子的爵位,對沈家的後代子孫,是福不是禍。」
沈懷孝一愣,腦子瞬間就炸開了!蘇清河的話他懂了,鐵帽子已經讓皇家忌諱了!
只要鐵帽子在,軍權就在!而這軍權不是沈家說不要就能不要的。鐵帽子如同一面旗幟,一面不倒的旗幟,即便沈家不去籠絡人心,依然有很多人向這面旗幟靠攏,尋求庇護。這也是人之常情,官場,權利場,歷來如此!
沒有了鐵帽子,自然而然就失了軍權。這就是所謂的『樹倒獼猴散』!
沈家數代積攢,底蘊深厚,財富更是可觀。有了這些,家族也是可以保住幾代富貴的。若是子孫爭氣,讀書習武,未嘗沒有再輝煌的時候。
「俗話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只有打破了舊的,才能談重建新的。」
「又有『吐故納新』的話,可不就是說該捨棄舊的,接納新的。」
「大亂方能大治啊!」這可是偉人說過的話。
沈懷孝聽着蘇清河的話,心裏慢慢的安寧了下來。如果真能如此,對於沈家,該是幸事!
他認真的看向蘇清河,她閉着眼睛,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鼻子微微皺了皺,嘴角牽起一個小小的弧度,似乎對於靠着他很滿意,很舒服。她的身子修長,更顯得纖細。就是這樣一個女子,卻有別人難以企及的智慧和眼光。
「還好有你!」沈懷孝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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