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大定二十二年,八月十五中秋,朝廷遲遲沒有旨意,幽州各郡縣城已封,災民們為了能活下來,到處挖草根扒樹皮,甚至有些為了能找到口水喝,而殺人飲血。
哪還有人記得今天是中秋佳節,是闔家團圓的日子。就連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整晚都陰着一張臉,連月亮都縮在雲中不忍露面。
微風中夾着煩悶,又有些許微涼,司徒嫣站在自家小院中,望着南方的天,她也在擔心吳謹,前幾日她想試着進城,可人剛出村子不久,就被災民盯上了,只得又退了回來。她倒不是怕了這些災民,只是不想讓陪她一起去的二哥和三哥受傷。
「小五,你親大哥不會有事的,你別擔心。」李家幾個兄弟正圍坐在院子中,吃着司徒嫣做的月餅,雖然外面餓殍遍野可他們家卻衣食無憂。甚至四人有種錯覺,眼下並沒有什麼災荒,只是偶而會有災民進村,這才確信外面早已斷糧斷水。
「但願如此?」司徒嫣的聲音輕輕的,這一刻她不想說話,只想一個人靜靜的呆會兒。
「小五,今天過節,別再傷心了,俺相信老天會保佑你親大哥的。」三郎也幫着大郎勸着小妹,小妹不開心,他們就是吃着月餅也全沒了往日的香甜。
「哥哥們,俺沒事兒。」司徒嫣也知道,擔心無用,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這也許是原主的自然反應,如果依着她,是不會如此擔心吳謹的,畢竟沒有真的見過面,一起生活過。
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和哥哥們聊了起來,「大哥,這些日子李草可有再去找你?」
「沒呢,俺聽山娃子說,李草讓阿牛叔鎖在了屋裏,根本不讓出屋。」
「那就好。可老這麼鎖着也不是個事兒?」
「俺覺得挺好,省得她跑來煩俺們。」二郎對李草是厭惡的很,連想起來都沒了胃口,將拿在手中的月餅又放回了盤子裏。
「二哥,算了,她畢竟是阿牛叔的娃兒,不看僧面看佛面,都在一個村住着,也別給人臉子看。」
「俺就是看她整日的撩騷大哥,嫌她膩歪。都是窮旮旯里走出來的,不就在那大戶人家裏當了幾天的丫鬟,還真當自己成了小姐。」二郎氣的緊了,這說出的話就不那麼好聽,而且他也忘了司徒嫣也是在那大戶人家裏當過丫鬟。
三郎聽的心裏着急,忙瞪了二郎一眼,又看向小妹,怕小妹聽了心裏難受。大郎和四郎反應雖慢,可看三郎的樣子,也明白是二郎講錯了話,大郎拍了二郎一下,「成天的胡咧咧個啥!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二郎這才反應過來,忙跟小妹道歉,「小五,俺不是說你,你比那李草好多了,真的。俺可真的沒那個意思。」
司徒嫣是幾人中反應最慢的,因着她本就沒當過丫鬟,又哪來的在意和難過。看着幾人緊張的看着她,一副生怕她生氣的樣兒,她差點兒就把實話講了出來。笑了一下,穩了穩心神,這才接了二郎的話,「二哥俺知道你沒說俺,看給你緊張的。」
「小五,俺對不住你。」二郎還是一個勁兒的跟司徒嫣道歉,弄得她都不知要如何是好。
「哥哥們可還記得《弟子規》中有雲,『人有短切莫揭人有私切莫說
道人善即是善人知之愈思勉揚人惡既是惡疾之甚禍且作』講的就是,對於別人的缺點,俺們不要去揭;對於他人的私隱,也切忌去張揚。讚美他人的善行就是行善。當對方聽到你的稱讚之後,必定會更加努力行善。張揚他人的過失或缺點,就是做了一件壞事。如果指責批評得太過分了,還會給自己招來災禍。」
「小五,俺記下了。」李二郎有些不好意思,這些道理小妹早就教過他,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司徒嫣倒沒別的意思,就連她自己也不喜歡李草,可她不會像二郎這樣擺在明面兒上。
三郎和四郎喜歡讀書,可也不能把書中的道理用到日常生活里,這會兒聽着小妹的話,二人更是覺得自己學的還是太少,比起小妹,他們差的還是太遠了。
李大郎心裏更為難過,覺得自己這個大哥沒有當好,身為一家之長,卻不懂得如何教導弟弟們。
中秋節就在四人的自責,司徒嫣的感傷中渡過了。一家人又開始了忙碌的生活。村井早在八月前就已經乾涸了,現在村裏的人都去山上取水,而種在地里的馬料豆,除了李大郎家的全旱死了。李大郎家官田地邊的五個水窖,有三個已經沒有存水了。也只有後院的三畝旱地還不曾缺水。有司徒嫣用戒指從山上運水,後院裏的兩個水窖一直都存滿了水。
八月十八這天一大早天還沒亮,李家四兄弟比平時早起了半個時辰,輕手輕腳的出了正房,也沒打拳直接進了灶房。
「大哥,今天是小五的生辰,可家裏的白面都在小五屋子裏收着呢,俺們拿啥做長壽麵?」早在剛進八月那會兒,四人就相互提醒着,就怕忘了小妹的生辰,昨晚上四人又合計了半宿,不能進城去給小妹買衣裳,也只好做碗長壽麵了。可這會兒四人進了灶房才想起來,灶房和倒座房裏只有些黑面和苞谷面,連一把白麥面都沒有。
「要不,俺去小五屋裏拿。」
「不行,老二,小五睡覺輕,你這一去,她准醒。」
「那咋辦的,別的俺們也不會做啊?」
幾人站在灶房裏商量,等司徒嫣起身時,這才發現哥哥們已經起了,還以為是她自己起晚了,又看了看時辰,這才淨了面去了灶房,人還沒進去,就被李三郎擋在了門口。
「三哥,今兒咋起這麼早的,是不是昨晚上沒吃飽,餓醒了?」
「沒,沒,俺睡不着,吵得大哥他們也跟着起了。」三郎擋在司徒嫣前面,不讓她往灶房裏進。
「小五,今天早飯大哥已經快做得了,你先去屋裏歇着,等會兒就能開飯。」
「不用大哥忙道,俺來就行。」司徒嫣還沒反應過來,三郎這是不讓他進,正要抬腿往裏走,就被三郎一把拉住,硬將她又拽回了堂屋。
「三哥,你是不是有啥事兒瞞着俺,還是四哥的手又傷着了。不行,俺得去看看。」
「沒有,俺們都好的很,小五你儘管坐着等就行。」
「咋今兒整的神神秘秘的!」司徒嫣這些日子太忙,早把自己的生辰忘在腦後了。
二人閒聊了一會兒,這才見李大郎幾個走了進來,手裏端着個蓋着布的籃子,二郎和四郎拿着碗筷端着湯。
「小五,今天是你的生辰,俺們本來想着給你做碗長壽麵,可沒找着白麥面,就給你做了這個。」李大郎說着,將籃子放在了桌子上,這才將蓋着的布掀開。
司徒嫣先是吃了一驚,她都忘記了自己的生辰,虧得這四人還記得。等回過神,心裏滿滿的全是歡喜。看着籃子裏的苞谷餅子,雖然煎的有點發黑,可在她看來卻比自己做的還香。
拿起一個咬了一口,「這裏還有餡?」司徒嫣看了一下,又咬了一口,她可以確定,這是她三天前用野葡萄做的果子醬。
「小三說,光做餅子,沒啥特別的,就往那餅子裏加了這個醬。」
「好吃,真好吃。」司徒嫣吃着餅子,心裏都是甜的。「哥哥們也吃。」
「俺們不吃,鍋里有黑麵餅子,這都是給小五做的。」四人看着司徒嫣吃的香,連眼睛都笑彎了,忙了一早上,總算是沒白忙活,沒進門前他們可是沒少擔心,就怕小妹吃着不香。
「不行,哥哥們要陪俺一起吃,」
見司徒嫣一臉的堅持,四人這才拿起餅子跟着吃了起來。
雖然這頓生辰宴,沒有八碟八碗,沒有大魚大肉,沒有唱曲獻舞的,可卻是令司徒嫣回味一生的一次生辰宴,那果子醬的苞谷餅子味道奇怪,口感堅硬,可吃在嘴裏卻美在心裏。人無論吃的是什麼,最關鍵的還是心情。
司徒嫣和李家兄弟在李家村高興的慶着生辰。而在一山之隔的村外驛道上,新昌縣周邊的村莊,已經有人因吃不飽而餓死,甚至有些孩子因太餓,偷偷吃了觀音土而憋死了。
大人們就用自己孩子的屍體與別人家的交換着吃,就是活生生的一幅人間煉獄圖。如果司徒嫣看到這樣的事兒,就算她再冷血,也不會見死不救的,可她這會兒龜縮在李家村中,哪知外面的世界早已經面目全非,慘不忍睹。
村正這些日子天天在村里轉悠,就怕再有災民闖進了村,大荒山里時不時的就能看到有災民進來找吃的,這山是守不住的,也只能守着村子,守着村民們家裏的糧食。他前幾日才去過縣城,這一路上是個啥樣子他看的最清楚,所以才如此緊張、擔心,更多的是害怕。新書《布衣女相》,希望親們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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