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樂哭得死去活來,形象也不顧了,嘴裏大罵着:「祝融融!老子不你弄死你老子就不姓桃!」並幾次要衝上去與祝融融拼命。大楚奮力將她拉住,不得已,只得將她送回家去。
這麼一鬧,大家也都沒了興致,三三兩兩的散了。
夜色漸濃,晚自習間,教學樓燈火通明,整個學校沉浸在敏而好學的清幽肅靜之中。
濃郁的書卷之氣也感染不了祝融融憂傷的心懷,她情緒異常低落,不願回家,背着書包在操場裏漫無目的瞎轉。走到一輛黑色轎車跟前,從墨黑色的車窗里看到自己的模樣,蓬頭垢面,無精打采,好似一條喪家之犬。
祝融融湊近一些,對着車窗整理頭髮。
「小飛,你現在在八中校區?」
「嗯,過來幫阿燁處理些事情。」
「重回校園感覺咋樣啊?」
「呵呵,剛才看了場小屁孩踢的校園足球,青春洋溢啊!」
「要不說你小子就是聰明!跑去中學泡妞,不過你低估現在的女孩子了,要找雛兒,你得去小學門口蹲着!」
顧小飛聲兒帶笑意:「齷齪!」
「對了,八中的妞兒怎麼樣?」
「用你的審美來看,還不錯吧!一個個嬌滴滴的。」顧小飛向右邊瞥了一眼,「這不,我面前就站了一個。」
「這麼快就勾搭上了?」
「沒呢,她挖了鼻孔估計就該走了。」
……
顧小飛掛上電話,搖下車窗,探頭出頭,笑盈盈的對祝融融說:「同學,儀容整理好了嗎?我要開車了。」
那是個西裝革履的青年,二十六七歲的年齡,笑容自信沉穩,跟祝融融身邊那些毛手毛腳的愣頭青完全不一樣。
祝融融不知車裏還有人,被冷不丁出現的男人嚇了一跳,窘迫的抽動嘴角,含糊不清的丟下一句話,一溜煙跑了。
顧小飛走下車,撿起地上的校牌。一寸照里的小丫頭一頭捲髮笑得明眸皓齒,旁邊是一個喜氣洋洋的名字-----祝融融。
祝融融故意挨到天色黑盡,才推車自行車往家走。那時候,走讀生們都走得差不多了。一群住校生三五成群的擰着水瓶下樓打開水,祝融融看着他們無憂無慮的笑容,心裏很羨慕。
一低頭才發現別在衣服上的校牌不知何時掉了,管他呢,反正祝融融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個了。
走到校門口時,那個倚在大理石柱子上,借着渾黃的路燈看書的瘦高的身影,讓祝融融心跳差點漏掉一拍。轉念一想,他可能是在等桃樂,祝融融鼻子酸酸的,昂着頭,目不斜視就往前沖。
許寧遠遠的就看到祝融融了,見她走路慢吞吞,於是低頭又看了幾行字。再次抬頭,那丫頭居然裝作沒看見自己,已經推着車,走出去好遠。
許寧喊:「祝融融!」
那貨也不回頭,一臉驕傲的轉向一邊,但腳步還是停了下來。許寧走上前去,與她並排着,皺着眉問:「怎麼這麼晚才出來!」
祝融融鼻孔出氣:「要你管!」然後回過頭,輕蔑的看着他,「你自己還不是一樣,你站在這裏做什麼!」
許寧說:「等你。」
說那兩個字時,他的語氣很輕巧,很自然。就好像之前的不愉快從來沒發生過,他只是像以往的每一天放學那樣,率先走出教室,然後安靜的站在學校門口等她,自從遇到上回的社會青年,他每天都與她一起回家。
發生了剛才的爭吵,祝融融以為他肯定早就走了,所以當她聽到他說等你兩個字時,心裏很感動。
祝融融卻還嘴硬:「等我做什麼?桃樂呢?你等她去啊!」
許寧問:「我為什麼要等她?」
祝融融酸溜溜的說:「她身嬌體軟,善良溫柔,你不正是喜歡那樣的嗎?」
許寧垂目看了她一眼,她凌亂着頭髮,一張臉跟小花貓似的,估計躲哪哭了一場,許寧的笑紋越漾越大,望着她:「誰說我喜歡那樣的?」
祝融融順口接到:「那你喜歡哪樣的?」說完抬頭,就看到許寧清澈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如寒芒色正的星子,灼目灼心。
祝融融連耳根都燒紅,趕緊低下頭,腳在自行車腳蹬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踩:「你還逼我跟那個綠茶婊道歉!她平時占我位子你也不管,你們每天都膩一塊兒,哪有那麼多話說不完的!」
許寧故意逗她:「是挺多話說不完。」
祝融融果然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跳而起:「那你就去找她啊!你找我幹什麼!你愛跟誰好跟誰好!我才懶得管你!到時候被騙了別怪我沒提醒你!哼!風流好色鬼!」罵完,還不解氣,氣呼呼的踹了他一腳,然後推着車快走幾步。
許寧也不與她計較,笑盈盈的跟上:「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天抓你的是什麼人嗎?」
祝融融站住,驚訝的看着他:「你知道了?」
許寧說:「有些眉目,還不確定。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人一定認識桃樂。」
祝融融看着許寧,原來他故意讓桃樂接近,是想幫自己找出那幫歹人。感動歸感動,細思極恐,祝融融擔心的說:「我們還是報警吧!」
許寧說:「不行,他們勢力之大,不是報警可以解決的。敵暗我明,我們千萬不能打草驚蛇,先得弄清楚,他們到底出於什麼目的。學校那麼多人,為什麼單單來抓你。」
祝融融點頭。
兩人走了幾步,許寧又訓道:「剛才你的行為確實太欠妥當!好在那碗湯已經不燙了,若是剛出鍋的熱湯,燙傷了別人的臉,是要負刑事責任的!無論對方是什麼目的,都不該將他人逼上絕境。留人餘地,留自己餘地。你這個衝動的性子不改改,以後還會吃虧,若是我不在你身邊,誰護着你?」
祝融融沒有說話。
許寧轉眼看去,才發現她掛着兩串淚水,頓時慌了,氣急敗壞的問:「怎麼又哭!」語氣生硬,他手忙腳亂的用衣袖去擦她的臉,他的舉動無比溫柔。
祝融融本來還是默默的流淚,現在索性哭出聲來。
許寧最怕祝融融放大招。許寧搓着手,不知如何安慰這位傷心的少女。斟酌半天,也只是壓低聲音,徒勞的說幾聲:「別哭啊!」想了想,溫柔的加上一句,「我不是罵你!」
祝融融還是哭,眼淚越流越急,嗚咽之聲越來越大,許寧站在她身邊,接受着路人詫異的目光,急得團團亂轉:「你到底怎麼了嘛!」
祝融融心裏委屈,哽咽着說:「我以為你真信了她的話!再不理我了!」
許寧被心中的情愫堵得滿滿當當,輕聲說:「我當然是信你的。我只是氣你不懂得保護自己。」
祝融融低着頭,跟他道歉:「對不起,我那時說的話,都不是真心的。我是被桃樂氣壞了。你別生氣。」說完自己也不好意思,手指甲在車柄上使勁的扣。
許寧笑着說:「以後你聽話一些,我就不生氣。」
祝融融吐了吐舌頭,簡直不敢看他。
許寧從書包里拿出一塊芝士蛋糕,遞給她:「喏。」
祝融融立即眉開眼笑。過了會兒,含糊不清的說:「芝士蛋糕真好吃!」
許寧本不喜甜食,那時卻說:「是嗎?我嘗嘗。」然後他握住她的手腕,就着她的手,十分自然的將剩下的半塊吃進嘴裏。他的唇瓣觸到她的食指,溫溫熱熱,濕濕軟軟。
在那個年紀,饒是祝融融這樣的活潑少女,就算心裏喜歡誰,頂多偷偷摸摸的在被窩裏遐想一番。那是個和喜歡的人對視一眼都要偷笑好半天的純情歲月,哪裏能承受這樣堂而皇之的曖昧。
祝融融當場石化。身體隨之泛起陌生異樣的情潮,就好像一塊芝士蛋糕在心裏融化,鬆軟而甜蜜。
祝融融問:「那半期考試,我要是沒考進前 50,你還和我絕交嗎?」
許寧一本正經的唬她:「考不進當然要絕交。」
祝融融一臉沮喪。過了會兒,又湊上去:「許寧許寧,你準備考哪所大學?」
許寧自然的接過她肩上的書包,反問他:「你考哪所大學?」
祝融融說:「我想上 z 大!我媽也是這個意思,我媽不想我離開 z 市。」說到這裏,她目光黯淡下來,「瞧我,怎麼忘了,你是要去清華的!啊,以後再沒人給我抄卷子了!」
小丫頭,感情我存在的價值就是可以讓你抄卷子?
許寧招手:「你過來。」祝融融茫然的靠近,許寧抬手狠狠給了她一個爆栗。
祝融融吃痛,叫嚷起來,不依不饒,呱噪不休。
那時候,星辰漫天,十分漂亮。許寧望着天那邊的盡頭,過了好久才說:「我也考 z 大。z 大的計算機系也是全國靠前的。」
祝融融震驚的看着他,爾後以拳擊掌,自作聰明的說:「哦!你留在本市,一定是方便照顧你奶奶吧?」
許寧看了她一眼:「不全是。」
祝融融疑惑:「那還有什麼原因?」
許寧不由分說又是一個爆栗:「平時的機靈勁兒都哪去了!」
祝融融哪裏是打不還手的主兒,當即還了他一個掃腿,被他敏捷的躲開。祝融融揉着額頭嚷:「說不說嘛!」
許寧賣了個關子:「等你考進 z 大我再告訴你。」
祝融融踢着路面的石子:「嘁!誰稀罕呢!」
許寧好笑:「就你現在的成績,z 大最爛的專業都考不上!你還是自求多福吧!」
祝融融不高興了。
許寧像撫摸小狗一樣揉亂她的頭髮:「你乖乖聽話,我會幫你。」他手心溫熱,小指若有似無的勾勒到她頸上的皮膚,牽帶出一份顫慄,酥酥麻麻。舉手投足皆是溫柔,跟學習時一絲不苟的模樣判若兩人。
祝融融覺得害臊,躲開一些。
那天晚上,半小時的路程,他們走了近一個小時。慢慢吞吞的走,說些有的沒的,心裏寧靜而踏實。腳下的公路,延伸到視線盡頭。
那時祝融融還不滿 18 歲。那時祝融融深深相信:人生最大的煩惱,就是明天又要排名的小考;青春會像這條路一樣,延綿無盡,一眼望不到頭;陪自己走在青春路上的人,永遠不會分道揚鑣。
幾年之後回望,才知道青春短暫如斯,轉眼即逝。而當時那些為了分數而付出的淚水汗水和拼搏,只是青春沿途之上,一道道冷暖自知的風景。還有那些陪自己一路走過的人,誰能陪到最後,誰又只是心尖上一抹無人得見的疤痕。
體育課的時候,大楚毅然決然的對許寧說:「聽說你和祝融融住一個小區,哥們想追她,想了一個特浪漫的告白方式,你能幫我這個忙嗎?」
那時祝融融穿着啦啦隊特製的短裙,露出兩條修長白皙的腿,像一隻生機勃勃的花蝴蝶,從教學樓的台階下活蹦亂跳的朝他們跑來。
球場上的同學喊祝融融:「捲毛,把球踢過來。」祝融融答應一聲,將球往反方向越踢越遠。急得場上的同學忙喊:「別踢了別踢了,我自己來撿!」
許寧看着那隻天真爛漫的小蝴蝶,嘴角帶笑:「其他任何忙都好說,唯獨她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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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堂而皇之的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