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情錄 第四章

    大光國寺作為束陽國四大名寺之首,位於盛京城外西郊,是皇族禮佛之所,國寺的高頭大門兩側,掛着一幅流傳已久、名聞天下的楹聯。

    樓閣喜重開,依舊前台花發,清夜鍾聞,東澗水流,南山雲起。

    林泉恰極美,任憑馳峴風高,秀峰石見,龍泓月印,桂子天香。

    由此可知,寺中景致有多美,又因是皇族禮佛的所在地,建寺以來便有制,每月上旬初七到初十閉寺,專迎可能前來行願的皇族子嗣及宗室成員,平時對尋常百姓開放,寺中多數時候人潮如織,逢初一、十五更是凌晨寅時剛過,寺門前便排起了搶燒頭炷香的長龍。

    寺內沿山而上,建有寶相莊嚴的五座佛殿,每兩殿之間三進石階,翠柏妝路,殿前百丈禪台,香火旺投,最高處的殿宇巍峨地矗立在半山腰,在宏偉群殿的東西兩側,另有為數不少的庫院、僧堂及坐禪室,更有亭台樓閣點綴其間,行經處鑿石成徑,林木秀聳,倘是夏日,沿途溪澗清泉,流水淙淙,說不出的清幽靜寧。

    當此深冬時節,呵氣成寒,那山澗卻是結了薄冰。

    寺中某處依峰傍澗的石台邊上,有座獨迎一客的禪院,匾額上「淨舍」二字龍飛鳳舞,內間一榻一局棋,一蒲一壺茶,玄闌與主持方丈普覺禪師正在凝神對弈。

    棋枰紋路色淨,二人手談無聲,間或只聞落子時嗶啵一響。

    普覺禪師越下越慢,未幾放子回缽,笑吟吟地道:

    「王爺縱橫萬制,予敵不留分毫破綻,貧僧已然輸了。」

    玄闌訝然抬首,些微奇道:

    「大師所布格局與我分庭抗禮,其勢勝負未明,何以過早言輸?」

    普覺禪師的目光深邃攝人。

    「這片方圓天地,王爺銳意進取,秉志奪人,而老衲是方外之身,無欲與爭,再走下去定然敗像畢露,乃至滿盤皆輸,不如趁王爺只是佈陣列勢,未動殺機,老衲知難而退。」

    玄闌靜了一靜,緩緩把手中剩子也落回棋缽。

    「大師慧悟豁達,果然非我能及。」

    「非也非也,局勢制人而不由人,老衲置身事外,惟旁觀者耳,當可及時抽身,王爺身在其中,牽一動百,自是無法與老衲易地而處。」

    玄闌默然,屈指輕敲棋枰,良久輕哂道:

    「這三百六十周天之數,正如無形戰局,進奪者生,退守者亡,讓人明知前方有刀光血影,也只能征鴻赴沼,難怪古時曾將此棋稱為木野狐,對局者揮兵畫地,弄術爭土,一方戰罷一登場,引千萬人為之前仆後繼,以生死定勝負,此棋嗜人之深,果然不亞於狐惑。」

    普覺禪師笑而不語,執壺為他斟添熱茶,卻是半杯輒止。

    「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則不能無求,求而無度量分界則不能不爭,爭則亂,亂則窮。但使欲壑有衡,爭求有度,不致國亂民窮,奪之亦無不可也。」

    玄闌聞言,展唇笑了笑,起身朝普覺禪師抱手一揖。

    「大師點撥得是,我當銘記於心。」

    普覺禪師忙起身還禮,卻見玄闌眸光忽爾飄向窗外,沿着他的視線看去,迴廊外的院子裏植着一株稀世珍卉,樹幹虬勁有節,枝莖精靈奇特,蜿蜒盤曲,矯若游龍,枝上綴滿綠萼花苞,躍然欲綻,與往時不同的是,茂盛枝冠似新近修剪過,長短有致,煥然一新。

    看出玄闌心中疑惑,普覺禪師呵呵一笑。


    「有位女施主無意中見到此樹,頗為喜愛,說此品與別的名品大不相同,本是以形取勝,這般閒栽着不管不顧,任其自生自滅,十分可惜,她央得老衲同意,今晨來拜佛時順便領了僕婢過來,令僕人架梯,她親自執剪,修成這般摸樣,她前腳方走,王爺後腳便到了。」

    玄闌凝望枝頭片刻,平聲道:

    「倒也好看。」

    「原本老衲不肯應允,後來那女施主說,人不除雜念不得真心,花不去冗枝不顯真采,還說老衲原是參無相之人,何以竟執着這花是新相舊相,一番話將老衲堵得啞口無言,回心一想,又覺得她言之有理,便擅作主張,由她修剪去了,還望王爺切莫責怪。」

    玄闌回身端起茶杯,輕啜一口,又靜靜看向院中虬木。

    「大師言重了,母后當初將之移植到這院子裏來,事隔十多年,恰逢今日是母后忌辰,竟讓這株遺花遇上惜花之人,我心裏倒是有些為母后歡喜的,又怎會責怪。」

    普覺禪師聽他語氣淡寥,想是緬懷亡母憶起前事,倒也不便多言。

    這時房門叩響,一把和悅的男聲在外輕道:

    「王爺,平仲有信到。」

    玄闌嗯了一聲,回身整衣,辭別普覺禪師,移開禪房的門走出去。

    五皇子府的內丞藺文道立在門外,他年約二十七八,文質白面,秀目蘊韜,停視處似能洞察人心,一襲尋常的淨色長袍,穿在他身上顯得風采翩翩。

    兩人相偕往外走,玄闌低問:

    「信里怎麼說?」

    「東西到手了,不過他也弄丟了皇上御賜的神武衛宮牌。」

    「他幾時寄出的信?」

    「上月初十,屬下猜他為了穩妥起見,沒向急腳遞的鋪兵表明身份,那些鋪兵只以為是尋常百姓托遞的信函,加上路途遙遠,最近又風雪阻路,便給怠誤了,直到今日方才送到,算算日子,他人也該回來了。」

    玄闌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這時已是午後,國寺中絡繹不絕的人潮逐漸散去,兩人出了寺門,先後上馬,一條斜道由平整大石鋪成,夾在峰木泉谷之間,沿山而下,緩韁百餘步外便是山門。

    山門前有條官道,一頭接壤來時的盛京,另一頭拐過山坳通向遠方,有生意頭腦好的商賈在路旁開了間茶舍,捎賣各式精巧齋點,茶舍分上下兩層,樓下送迎尋常客人,樓上雅座專為達官貴人而設,最東頭的那間,窗牖正半掩半開着。

    一道素衣身影臨窗而立,一手捂杯熱茶,一手執着書卷。

    窗下是茶舍外的門庭地院,林木摧成疏枝,被昨夜的積雪壓得低垂。

    自山門出來的兩匹駿馬從窗外疾馳而過,踏起的碎雪揚塵被風一吹,飄向停在庭前的轎子和精美馬車,天寒地凍,抬轎趕馬的僕役都去了耳房取暖,路上人跡寂滅,兩旁枯草從茫茫積雪中探出片零頹葉,原本不過是蜿蜒通往盛京,立在樓闌看去,像是直到天邊。

    堂倌掀簾進來,見窗開着,便把取暖的炭盆簇旺,收走桌上的殘羹冷炙。

    窗邊倩影向後側首,朝侯在一旁模樣甚是伶俐的侍婢招手。

    「和雲,你來看。」

    「什麼?」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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