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郎中留下的話,使得楚明泉和朝秋兩人如入寒窖。
「這不是一般的風疹。那風疹小娃子得的多,也好治。可這……若是帶去縣城裏看,就怕那醫館不收,反而趕走。若是有那壞心的,直接報到府衙去,哎,就怕會出事……明泉啊,這歷來就沒有治這病的,聽我祖師爺說過,早先年說是能吹鼻種痘,那也是後來補救。不過那東西自從絕了之後,再沒什麼人去種了。哎,怎麼就又出了這事……我打聽過,孟老三本是去掘一處墳地,不料這荒地卻是有舊棺的,後來重新埋了,想來就是帶了這病氣回來。幸虧只是他一個人去挖的地,只希望莊子裏可別再有人出這個病,不然……祖師爺說過那幾乎覆滅了半個大周,那樣可怕……」
沒有希望可言。
徐老郎中也沒有留下什麼能治的法子,只說勤換洗,開了降火解熱治膿瘡的幾副中藥,等孩子自己熬過去結痂就好。
楚明泉心痛狠了,只覺得眼睛澀得止不住,等意識到臉上冰冷一片,也顧不得擦,猛然想起家中接觸過的。
朝秋連忙應道:「就我和爹兩人跟時瑞碰過額頭、被子這些,大姐只過來坐一會兒,希望……沒事。」
楚明泉心裏暗暗叫自己打起精神來,「徐郎中他會守住話,這兩日爹住這裏,你回自己屋裏睡。若是……若是有一丁點覺着不對,咱們這幾日把接觸過的衣物全燒洗了,跟他們說是出了風疹,過個幾日退掉才行。」
朝秋點點頭,立即開始動手幫忙換衣被,卻被楚明泉攔住了。「爹自己來,你回屋去吧。別讓他們擔心。爹會看着辦,這兩日我們避着,總得要保住……」
朝秋出了門,一臉的失魂落魄。她不知道該怎麼辦,若是就這樣散播開了,會不會引發更大的災難。還是說,只有他們一家……不,一定不能。
亭玉見朝秋臉色不好,低聲問了幾句,朝秋搖搖頭。心想還是得讓大姐避着,便環顧一下低聲說道:「姐,我說的你可別喊出來。徐老郎中說。時瑞應該是得了風疹,這兩日正在出麻呢,得避着人避着風。我和爹都守着過,就怕傳給家裏人。你就別進去了,這兩天得靠你把飯菜打來。我這就去屋裏躲着。你可別這麼對娘說,就說得了風寒,怕她過病氣就別來了。」
亭玉一顆心聽得七上八下,胸口堵得厲害,不過見朝秋還是輕鬆地講着話,她想不過是風疹。小時候也聽人出過,不過兩日就能退掉,心裏定了定。還囑咐朝秋趕緊進去,別讓娘出來過了病氣。
朝秋心裏苦笑,臉上卻是沒顯,點點頭,就回了屋扣好門。坐在桌邊望着杯子發呆。
沒有特效藥醫,光靠自己痊癒。這麼托大的事……朝秋無奈嘆氣,若是自己也得上了,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光景。家裏才剛進四合院呢,什麼都沒來得及辦,仙餚館只差最後的開張,爹這幾日打的魚蝦都分給莊戶里走的親近的,這樣美好安寧的日子,怎麼一下子就打破了。
這樣東想西想,迷迷糊糊,直到言璟來敲門,她才醒過來。
「朝秋,我聽大姐說,時瑞得了風疹……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我把飯菜給你端來了。」言璟心裏有些不安,早上他跟着出去,隱隱有些明白,可他不敢亂想,也怕求證。
小時瑞究竟是怎麼了……
朝秋……朝秋可是跟小時瑞住了兩天了……
他正兀自想着,朝秋歡快的語氣從屋門邊傳來,「言璟哥你把飯菜放下吧。這風疹雖說不是什麼大病,可也是會傳上的。徐郎中說了,也就這兩日,若是沒發出疹子來,我們也就沒傳上。這兩日你好好呆屋子裏,也別到處走,咱家可得靠你做活呢。」
言璟只好把食盒子放在門邊,等了一會兒,朝秋仍然沒出來,暗暗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這裏沒有醫書可查,也沒有藏書,他腦子裏曾經記起過,似乎看見過這樣的事,只是一下子想不起來,一個人回了屋苦苦冥想,也沒有記起。
那段記憶,早被他死死壓在心底,恨不能徹底抹去。只是,哪裏有那麼容易……
這樣一直到了晚上,楚明泉要留在時瑞屋裏,只得把風疹的事告訴葉氏,讓她夜裏起來時小心一些。這風疹對孩子來說,只要從腳到頭出完了麻就好,若是有身子的人得了,最怕是肚裏的孩子會有個萬一。葉氏知道楚明泉的意思,她反倒好好寬慰,只說過兩日小時瑞就好了,要緊的朝秋沒過了病氣就好,大人耐這疹子,不似小娃子一樣。
夜裏,屋外蟲鳴不斷,間或有幾聲蛙鳴,四合院子嚴實,周圍又好好整飭一番,除了那暗門後的山坳楚家自己整頓,不經外人插手。
朝秋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着,翻來覆去幾遍,長長地嘆了一聲氣。
若是無藥可醫,那麼世上還有沒有靈丹妙藥?
她既然重生在這裏,那麼總有能救的法子。
朝秋四下望了望,這屋裏頭除了一張桌子,一張床榻,柜子是之前茅屋時候打造的,如今她用來放衣物被褥。
床邊有張小柜子,上頭擺着她寶貝的東西,靠着床頭是她的背包,就如同是隨帶隨走一樣,她把最重要的一些東西都放在背包里。
不多久,朝秋眉頭皺了皺,望着背包的眼裏有一絲堅毅。
連仙果這樣治癒傷口的神水都有,大狗吃了這個反而聰慧了許多,若是用這個治病,是不是也有藥效?
她沒有試過,也不敢輕易去試,那隻小雞仔如今長成了一隻桀驁的公雞,在雞舍里耀武揚威的,她好幾次進去見,總覺得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任誰見了一隻公雞對你諂媚地喔喔叫,也會起了怕意。
未知的事物。總是如此。
如同她不知為何還能從死亡線上重新活在另一個身體,另一個世界。
「若是再拖下去,怕是瞞不住。天花……是靠空氣吸入體內傳播的,那麼其實在這四通八達的院子裏,說不定連娘也染上了。」朝秋忍不住坐起來,把背包的繩子解開,端出那一匣子瓷瓶,裏頭滿滿的六十瓶仙果汁水。
「如果上天垂憐,即便我吃了這未知的仙果,總能有九死一生的機會。機遇啊機遇。總是與危險伴生。我要好好守護住得來不易的溫馨,種田開館的夢想,哪怕這穿成了玄幻文。好歹給我一些女主的效應。」
匣子裏填着銀葉,每一個瓷瓶白皙潤透,一瓶只夠一口。朝秋打定主意要喝這個,但想到之前給大狗阿寶吃了一個果子,就足夠它通了智。那樣……太逆天了。
她根本不確定這東西喝下去後究竟會怎麼樣?
拿起一瓶拔出塞子,一股濃郁的清香襲面而來。
沒有變質,至少香氣還是一樣,沒有發出酸敗的味道來。
「也不知道,眾多穿越女中,我是不是那個最怕死的……仙果啊仙果。希望,你能給我帶來福運,能給家人帶來福運。我沒指望你能夠稱霸天下。就只想好好地種田,開業,滿足於口腹之慾和血緣親情。」
這麼想着,朝秋把小匣子封上,給自己整理乾乾淨淨的。坐在床上,手裏握着瓷瓶。可是還是忍不住有些顫抖。
磨磨唧唧的,有什麼好怕的。
朝秋心一狠,就拔了塞子全部喝了下去。
其實也就一口而已。
她閉上眼睛,似乎又聞到那日的異香。唇齒之間一股不可言喻的奇妙感覺,正覺得這果汁還不錯,忽然嘴裏就開始泛起苦澀。
朝秋猛然間想到,大狗阿寶喝完了這個,似乎跑出去很久才回來,她也拉不住追不上,後來還是阿寶自己回來的,漸漸就發現了不同之處。
苦澀越來越重,那剛咽下去的喉嚨似乎有口痰卡住一般,難以咽下,吐不出來。
這喝前想着女主效應是一回事,喝完以後朝秋覺得自己傻透了,怎麼就喝一瓶下去,可以只舔個一滴感受一下有什麼變化啊。
朝秋苦笑,一滴和一瓶有什麼區別,若是有毒,小雞仔和阿寶早就沒了。可若是仙藥,照理應該會有些奇異的神效。她如今只是嘴裏喉管都是苦澀,胸腹也漲得難受。
這樣的情況沒有持續多久,朝秋就覺得腹痛難忍,下了床站都站不穩,直接拖着身子往內間跑,那裏正是抽水恭桶和淋浴的地方。
朝秋在恭桶上痛得死去活來,當下就扯了方巾塞入嘴裏。不一會兒方巾就從嘴邊滲出一些黑色的唾水。
怎麼會是這樣?
那小雞崽不是沒看它怎麼樣嗎?
難道剛出生的就不帶胎毒的?
不帶這樣折磨人的啊……
朝秋死死扒住窗台邊的石凳,這是連着屋牆一起砌的,她的力氣自然扒不動,十個手指深深摳進去,若不這般只怕已經在地上打滾。
一分鐘,兩分鐘……
她自從來了大周,早已經沒有什麼分鐘概念,只是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事情,數個數,應付一波又一波襲來的疼痛。
把淋浴的塞子拔了,那都是從山澗上用竹管子接過來的山泉,雖然不是很多,但是一小支水也是足夠她癱倒在地上慢慢沖洗污垢。
被內間的濁氣熏得沒有力氣開窗,地漏瀉至外頭,只管讓山泉一遍一遍從頭到腳地澆灌。
一直到下半夜,朝秋凍醒過來,才恢復了一點點力氣,踉踉蹌蹌脫掉污黑一片的衣物,只扯了一件亭玉按着她說的做成的睡衣睡褲,就這麼爬着回了床上,倒頭就失去了知覺。
內間的門緊緊關着,那窗已經開了,濃濃的惡氣順着窗口朝山里散去。
一覺天亮。
等朝秋醒來,只覺得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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