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朝秋那副神秘兮兮的模樣,亭玉瞪了她一眼,「都快開席了,你還折騰什麼。我這就快弄好了。」
朝秋滿眼透出獻寶的勁頭,推了推妝枱上的木盒子,揭開上頭蓋着的一塊棉花墊子,是用來吸水保持乾燥的。這一揭開,亭玉不由地微微張開嘴,連忙問道:「朝秋,這些東西你從何處買來的?不會是別個送的罷?」
朝秋頭一擰,悄悄對亭玉說道:「姐,你不覺得這些東西有些面熟嗎?你再看看。」
亭玉低頭細細看去,小心地捏起一支紅豆點莢白玉簪,雕工極不錯,這渾然天成的白玉上一道如血的紅,取了一排雕成了紅豆,莢面與藤蔓相絞,全然沒有一絲土氣,反而顯得靈巧可愛。
旁的幾件也是差不多,喜鵲登梅如意簪,蜻蜓點水步搖,魚戲荷枝螺鈿,這一樣樣都是同一種手法,取的便是田園風趣的巧妙,與那首飾鋪子裏的款是兩種風格。
亭玉神情專注地看着,腦子裏驀地閃過一道光,立時激動地拍了拍額頭,「呀,這些不是我和娘繡的花樣麼?我說看着怎的那麼眼熟,取了一副整圖中的那些小樣子,用這些玉石和金銀做起來,怎麼這般好看?」
朝秋笑嘻嘻地看着亭玉欣然的神色,誇耀道:「這些可都託了大姐的功勞呢。姐,你不知道,嘻嘻,我在這桃源城呀挖到寶貝了!」
「什麼寶貝?」亭玉有些不解,不過手上動作不停,將東西歸整好。這玉最是輕脆,磕着碰着可就麻煩了。
朝秋咧開嘴笑了,附到亭玉耳邊悄悄說了幾句。
亭玉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難得地興奮起來,忽的又道:「那玉礦……那地方雖然在漠嶺北邊的山裏。可靠近弩國啊,這要是被他們聽到了消息,那不是要壞事。」
「這事就我和言璟哥兩人知道,還有紀先生。」朝秋得意洋洋地比了個勝利的手勢,「若不是雲刃叼了這東西回來,我也不會知道那靠近弩國的山脈居然有玉礦,那地方對弩國來說是道天塹,獨拎拎的峭壁。我們也是花了好些日子來回取了條道,靠咱們這點子人根本開採不完,裸在外頭的原石十個里就有兩個帶着玉呢。這下子可不用愁銀子投到桃源城不知啥時候賺回本了。你可不知道。北地有十座仙餚館的盈利都放到了桃源城的建設裏頭。言璟哥說了,這投入的銀子絕不能教外頭滲進來,到時候可是扯不清楚。若是皇上和大臣們哪天記起來。國庫里撥了幾十萬兩放到這裏,總得收回利息,那時咱們想真正造一處世外桃源,可真就又栽到那官場的彎彎道道裏頭,忒鬧心哩。」
亭玉瞥了朝秋一眼。低聲道:「什麼言璟哥,現在要叫殿下……還有別開口就扯到皇家裏頭,那可不是咱能惹的。別犯不敬的由頭被人捉了。」
朝秋臉色懊惱起來,囁囁嘴道:「言璟哥現在都叫爹是義父了,這桃源城又沒甚麼關係,都是咱們自己人。再說要不是皇上默認了。你以為咱家能有現在這樣太平,一早就被查得底朝天了。如今呀,咱們好好地開館子。杭城那兒的田地且不用費心了,重要的是在這桃源城紮下根來。」
亭玉恍惚一下,心裏也在掙扎,忽的就聽到外頭葉氏在喊:「你們兩個做阿姊的怎麼貓在裏頭不出門啊,這都什麼時候了。快些來布菜。」
「就來就來。」朝秋忙大聲應道,捏住亭玉的胳膊搖了搖。「走走走,咱們去吃飯。我可跟你說了,有樣東西你絕對沒吃過。只是也剩不多了,等到了深秋入冬,我帶你去那寶地,還有溫泉呢。言璟哥說了,給我造一座宅子在那裏,咱們冬天還能舒舒服服的,溫泉也享受一番。」
一路走出去,亭玉只聽得朝秋脆脆的聲音,一晃眼從嶺南回來已經四年了,朝秋都快趕上她的個子,臉蛋也退了嬰肥,俏俏的下巴,精緻的眉眼,似乎都透着一股子貴氣。她也沒想太多,只覺得朝秋出了門見了世面,愈發顯得靈氣了,跟着朝秋就去了正屋。
堂里不再擺那種大圓桌,根本不夠坐。家裏也沒多少規矩,便擺了一張紅木長桌,足有九尺,夠坐下所有的人,還能把一群小蘿蔔頭都按到特意打造的筒椅里。
堂上坐了李姥爺和李陶氏,李陶氏是推了好一番才忐忑地應承下。要知道下面可是坐了二皇子,五皇子,還有個郡主。喝!這些可都是皇家的人啊,換成以前跟別人說自個兒見過皇家人,誰都要笑掉大牙,可現在一個個還隨着言璟叫她李姥姥。李陶氏不由地一張臉又是顫意又是紅亮,忙熱情地招呼幾個人快些吃那帶來的海貨。想來這些孩子呆在桃源城,都沒怎麼吃過海味。
紀懷安與楚明泉和楚明棟互相碰起了酒杯,雖然他話不多,可總能在關鍵處說上一些點子和話頭,幾人倒是越喝越有些意猶未盡來。
時瑞一馬當先,頻頻給幾個弟弟妹妹挑好吃的。這桌上滿滿當當的好菜,擺在小蘿蔔們面前的都是軟而易消食的東西。主食是白米飯,一桌子菜能看見松露鱸魚,蒜苗炒臘肉,絲瓜豆腐湯,小煎牛排,切得薄薄的羊肉,碳烤蒜茄,酸辣土豆絲,筍片爆鱔段,小雞燉蘑菇,羊雜小火鍋,又有許多滷好的菜。阿幼更是將湖魚蝦蟹全搬上了桌,就連帶來的海貨都差點沒地兒擺了。
李陶氏哪裏見過這樣的陣勢,簡直要跟過年一樣,吃着大家夾過來的菜,不停地說「好吃,你自個兒吃,姥姥怎的會跟你們客氣」之類的話。
周夢瑤把着筷子,心裏也是撲通撲通地跳。她從小到大,從來沒有經歷過這般坐滿一桌的熱鬧。即使去宮裏頭赴宴,都是帶着一身的規矩,吃着也沒甚麼意思。此時她左邊旁邊坐着朝秋,並幾個小的一字排開,葉氏就坐在小蘿蔔們的下首。周夢瑤下意識看看右邊,坐的才是周晟衍和周幕遲,倒也沒什麼規矩可言,完全就是按着方便坐下的。
朝秋用公筷夾了荷葉童子雞的翅膀放到周夢瑤的碟子裏,唇邊綻着燦爛的笑意,「你吃一個,這童子雞是我娘做的,最香了,全大周都沒有這個味兒,我都饞了好久了。」
周夢瑤本來想說你自己吃的,不過因為滿桌子的菜香都快串了,鼻子都聞不出哪樣是哪樣,可這雞翅扯破肉的地方冒着白氣,一股濃濃的肉香引得她咽了一下口水,到底沒有忍住美食的誘惑,輕輕道了聲謝,便夾起咬了起來,那味道滲到舌頭上,立時咕噥着嘴道:「真的好好吃。」
一旁的夏晚大馬金刀地護着面前的那小牛排,她是無肉不歡,況且吃到松露汁澆上去的味道,愈發不停了筷子。眼看二姐把娘做的童子**翅夾給了那個姐姐,不由就猴急了,可嘴裏還啃着一塊牛排,筷子也不用了,直接用左手抓着。倒是龍鳳胎的弟弟夏然,今年已經三歲,文氣的樣子跟江笙哥兒有些像,不過因為經常被夏晚以大姐的姿態壓制,此時只得轉戰烤羊肉。朝秋看得又想笑又想揉一番,夾了另一隻雞翅,放到了夏晚的盤子裏。
夏晚嘻嘻露出大大的門牙,大聲地說:「謝謝二姐。」
那童子雞本就有三隻,故而這邊吃盡了也不會教別人吃不着。朝秋又夾了一隻雞腿給夏然,嘴裏說道:「夏然趕緊吃,別理你三姐的護食勁兒。小煎牛排要不要,我給你夾來。」
夏然眨巴了大眼睛,嘴邊露出笑,重重地點了點頭。朝秋從盤裏夾了兩塊沾了許多松露醬的,沖他擠擠眼。果不其然,夏晚心疼得皺起了鼻子,不過還是豪氣地一揮手,「我是姐姐,我大方的!」
時瑞見着有趣,也躍躍欲試去逗她:「那妹妹也讓哥哥吃一塊,還有江笙哥兒也要,我們都夾兩塊。」
夏晚掰着指頭一數,這樣一來魚紋鐵板盤子裏只剩下五塊了,頓時一張肉臉揪了起來,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周夢瑤全身的彆扭勁都沒了,一旦鬆了氣,本性就露了起來,還想着一起喝酒。幸而葉氏早有準備,開了一壇果酒,現在正好拿出來倒上。
夏晚一看,也嚷嚷着要喝,被亭玉拍回了小肉爪,哼哼唧唧地啃起了牛排,牛氣的很。
周晟衍雖然經常蹭飯,但沒有體味過這般田園小家的樂趣,從老到小,坐得滿滿的,男人勸着酒,小蘿蔔們搶着食,幾個姑娘時不時湊耳說上兩句悄悄話,這般有意思的場面着實沒有經歷過。
周夢瑤也是拿眼神瞟周晟衍,兩人對了一眼,齊齊想到一處去了。
等席面吃罷,已是月上柳梢頭時。有了葉氏和亭玉的幫忙,朝秋和阿袖沒費多少工夫就收拾乾淨,地也掃得亮堂。灶間的鍋爐里燒了水,屋裏不用通地熱,將幾個小的捉過來都洗乾淨,這才齊齊各找各的窩。
朝秋打了一個滾翻到被子裏頭,嗅着亭玉的清香,將腳蹭到亭玉那裏去,不由地嘿嘿笑了起來。
亭玉一個瞪眼,「把腳丫子拿開,羞不羞的。」
朝秋跟條蚯蚓一樣扭了扭,滿足地打了個哈欠,「大姐,真好,你們都來了。」說完,原本熱烘烘的腦子就有些發沉了,又是困又想多說幾句話。
亭玉眉眼間軟了下來,說起來也是好久沒跟朝秋一起睡一個窩了,今晚便由着她,頭倚着頭,相繼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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