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酸疼讓我一陣迷糊,可是想起光頭大叔的那張臉,我霎時就清醒了許多。
一模一樣,跟之前禿頂老黃在墓道內提着的那顆滴血的人頭,一模一樣!
除了隱約中的一雙眼影外,其餘五官盡皆消失,就仿佛一面銀光鏡子那麼平整,最詭異的是,五官都沒了,光頭大叔還銜着香煙,這就更加讓我驚悚難解了。
我不敢再回頭看了,摸爬着剛站起來,待我欲要扒拉車窗時,隱約中我又看到了車後排座的柳璇,此時一臉陰笑的沖我走了過來。
糟了!
看來柳璇終於要開始對我下手了!
之前她故意裝作討好我,不就是為了讓我疏於防備麼?
喵了個咪的!
不能就這麼坐以待斃,我四處掃視起來,除了一塊抹布外,根本就沒有趁手的傢伙什。
「鍾易,你那麼緊張幹嘛,剛才摔痛了吧,來,跟我回座位。」柳璇不冷不熱的語氣,讓我好一陣鄙視。
我說免了吧,井水不犯河水,說着我就沖她白了一眼,我記得有句話說得好,鬼怕惡人,在這種危機時刻,我也只能裝的惡狠一點,權當死馬當活馬醫了。
「到達柳葉山還有十里路,跟我過來,我再跟你講講有關藍馨的事情,我保准你有興趣。」柳璇的語氣依舊漠然,她此時也頓在了原地,似乎她真的被我的戾氣震住了。
看到此景,我心中也大定了,果然是鬼怕惡人,那麼索性,我再裝的狠戾一點。
「柳璇是吧,你記住,我不許有人在我面前說藍馨壞話,她就是我的逆鱗,誰碰她我就讓誰死!」
我保證,這句話是我大吼出來的,滿車內的乘客,而今仍沒有半點反應,我已經瞭然於胸,都是死人無疑了。
而柳璇在我這聲爆喝下,她果然也不再開口了。
有戲,我就知道我不是慫包,一個女鬼而已,再怎麼說,也是一個女人。
「哼哼哼,有意思麼鍾易,事到如今,即便我把心掏出來給你,想必你也不會相信我了,那好,咱們就走着瞧,看看到時候誰後悔!」柳璇也按捺不住脾性了,雙眼露白的沖我陰狠的一蹩,轉身就扭動着腰肢走回了後排座。
對此,我腳步一個踉蹌,終於無力的靠在了前車門中,剛才我也是死撐,能吼得住就能活命,我幹嘛不吼一下。
然而,令我沒想到的是,車內寂靜了五六分鐘後,臉上沒有五官的光頭大叔,此時又突兀的低沉嘿笑起來。
「嘿嘿嘿……小伙,來,抽支香煙緩緩精神。」
我難以置信的看了一眼光頭大叔,他臉上慘白的像雪,五官全無,又能抽煙又特麼能開口說話,若是個沒經歷過詭異事件的人,肯定當場就得嚇死。
就算我早就有思想準備,這一刻我也慫了,剛裝惡人吼走了柳璇,光頭大叔這個怪物又跟我挑開了話題,我承認,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滿車的死人不說,還有女鬼柳璇,還有那個滿口黑牙的學生男,拋開我之外,這一車都是非人類,哪一個也不是我能惹得起的。
一瞬間,我腦海中率先就蹦出了在長途客運站的那一幕,從我買錯車票,到我去十四號窗口換票結識光頭大叔,途中又抽了一支停產十年的香煙,一直到我踏上這輛詭異的中巴車,自始至終,我都是被動的。
看來我活了二十三年,真的是活在狗身上了。
口口聲聲要求自己,做事冷靜,相信自己的判斷,到頭來,我卻是慘的體無完膚。
是的,我真的怕了。
我怕我被他們害死後,我就沒辦法找到我爸和我爺爺了,我怕沒有我的存在,身世悲慘的藍馨又變成孤零零一個附身鬼。
落寞、無助,一連串的死寂感讓我頭皮一陣發怵。
這一切的出現,我知道就是我背後那個養鬼人一手策劃的了,我真的難以想像,我就這麼死了之後,那個令我陷入危機的養鬼人身份,我也無從得知了。
這一刻,遺憾、憐憫包括我滿腔的憤怒,終於在此刻徹底將我擊垮我。
「前方到站柳彎壩,用時四小時五十九分鐘,半夜零點回錦華,有走的客別錯了時間。」
正當我以為光頭大叔要對我下黑手時,他揚起了嗓子絮叨了一遍。
緊接着,中巴車響起了一陣剎車聲,戛然而止的停了下來,與此同時,車前門也呲啦一下打開了。
我心中莫名有了一絲慶幸,到站了,終於到了,我要趁着這個檔口,第一個衝出去,心怕晚一步就會栽在這車死人手裏。
我確定,我是第一個衝下中巴車的,順着柏油路我一陣小跑,根本就沒來得及打量一下附近的景象,直到我跑出了五六百米後,察覺到背後並未有追來的腳步時,我才被眼前的場景跟震住了雙腿。
尼瑪!
下午五點鐘的時間,在這個夏天的季節里,一抹夕陽映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映滿了半邊天。
這倒不至於讓我震驚,重要的是,我眼前一望無際,根本就沒看見一點大山的影子!
特麼的柳葉山,難道只是地名,並沒有山巒!
「兄弟,走這麼急,背包不要了麼?」
這聲音是……鴨舌帽,絕對是那個也自稱叫黃錦鴻的鴨舌帽。
我脖子一擰轉了過來,恰好他的手臂一揚,就把我落在中巴車上的背部丟了過來。
我撓了撓頭,不解的問他,我說鴨舌帽,你啥時候來的?背包我記得是落在中巴車上了吧?
「一直都在你身邊啊。」鴨舌帽很是從容的笑看着我。
鴨舌帽這麼一說,我突然就不解了,我說你剛才也在中巴車上?
「自始至終,比你上車早了一會兒。」鴨舌帽說罷,前前後後看了一眼,沖我低笑道:「剛才你這傢伙表現的還不錯,走吧,邊走邊聊。」
頓時我就有了一種被欺騙的感覺,我說鴨舌帽你給我站住,你說你在中巴車上,我咋就沒認出你來?
聽到我的疑問,他的腳步明顯的一頓,然後又接着走開了,一擺手說讓我跟上他,否則天黑之前走不到柳葉山,就讓我陪鬼玩好了。
聽到陪鬼玩,我心中頓時就毛了,疾走了兩步追上了他。
我說鴨舌帽你也忒沒人情味了,剛才我在中巴車都嚇得半死,特麼在車上咋就不站出來幫我一把?
然而,聽到我的質問,鴨舌帽當初就苦笑起來,他說他已經出手了,否則的話,柳璇又怎麼能走到一半頓住腳步又折返了回去,還說他若是沒出手,這一路將近五個小時的車程,我早就玩完了。
我心說鴨舌帽這傢伙編故事倒是有一套麼,整個中巴車內,之前我明明都掃視了一眼,根本就沒看到他的半點蹤影。
我問他之前坐在哪個位置了,是不是故意編個理由讓我感謝你一把啊?
「兄弟,我就坐在車前門的第一張椅子上,你眼力勁不眨地,可不能誣賴了我的一番好意。」鴨舌帽笑眯眯的,像是在等我把事想明白。
當下我就極力的回憶起來,之前我明明掃視了一遍,難道是,你化妝成了一個女人?!
鴨舌帽點頭再次笑了。
我說我靠,當時我就想了,那個女人的骨架也太特麼健壯了,竟然是你這傢伙裝扮的,為啥化妝?你好像沒啥理由需要化妝吧?
我還是想到了此事的詭異性。
「還不都是暗中保護你麼,若非我喬裝打扮,你我都不會這麼從容離開那裏靈車的。」此時鴨舌帽也是滿臉的唏噓。
我一把按住了他,我說你說啥,靈車,什麼靈車?
「運載死人的車,就是靈車。」鴨舌帽說罷,又謹慎的望了一眼四周,隨即就拽着我再次疾步想起走去。
我倆邊走邊聊,他說我們之前乘坐的那輛中巴車,只載死人,活人上車也只有一死!
而且這輛靈車每天都發次車,從錦華市載死人來柳葉山,這也是多年來的老風俗了。
當時我就驚了,我說不至於吧,城區有墓地,死人拉這來幹嘛?
「柳葉山,還有一個名字——鬼山廟會。」鴨舌帽的語氣不像是開玩笑。
我說鴨舌帽,你怎麼越說越讓我頭皮發麻啊,還說是老風俗,難道說錦華市的死人都不活化、下葬,必須要運到這個柳葉山不成?
他看了看天色,腳步又加快了好多,邊走邊給我解釋,我是邊走邊聽得疑惑連連。
等他全部跟我講了一遍後,我終於長呼了一口氣,總算是知道了一個不為人知的秘辛。
我們都知道,人死之後,都是要隔一天活化的,主要就是等等在外鄉的親人歸來看望最後一面。
然而經鴨舌帽這麼一解釋,我才明白,原來人死之後要隔一天活化,並非是單單等待歸來的親人,而是留出一天時間,也好讓死者來一次鬼山趕廟會,購買自己在地下的必需品。
我本就不相信還有這一說,畢竟人死之後,家中的親人都會請扎紙匠做童男童女,以備死者有個可侍奉左右的人,當然也會扎出一些家用電器,又比如說車養牛馬之類的,紙錢冥幣就更是不用說了,這些都是祭奠死者的必備品。
但是有一點,人死之後到底需要什麼,即便是做親人的準備充分了,那也不過是猜想或者按習俗來辦的。
也只有讓死者親自來趕一趟廟會,自己需要啥就買些啥,免得入了墓冢後,再跑出來嚇人那可就過錯了。
這麼一想,我倒是又想到了一個可能,特麼的現在那些半夜出來遊蕩的孤魂野鬼,不會就是沒來得及趕廟會所致的吧?
鴨舌帽點了支香煙,背靠在了一顆柳樹旁,凝眉又告誡我:「記住,以後再碰到那個滿口黑牙的學生男,還有那個光頭司機的時候,要客氣點懂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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