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刻印 【025】 老兵

    南克召回戒靈以後突然想到：雖然千雪和夏熾將法皇律令執行得非常鬆散，但是卻不能違逆【戒靈召回】。也就是說，在核心的法皇三律令之外，還有一些細則也是戒靈們必須遵守的，南克暗暗發誓以後要把這些全弄清楚。

    「豐麗來果仁蛋糕及富臨門高鈣雙層小甜餅提醒您，前方到站：土橋，下車的乘客請注意安全。」

    土橋已經是冬山市很偏僻的近郊區，同時也是很多公交車的終點站，84路經過土橋之後還在繼續往前開，可見南克家的城東老宅位置有多偏僻。

    本來就不多的乘客一個接一個地下車了，南克沒有特別注意這些，因為他發現在召回戒靈之後，自己可以跟千雪和夏熾通過心靈感應對話。

    「這還真方便吶！你們被召回戒指以後不總是強制休眠的嗎？」

    「疲勞過度、重傷、瀕死或者法皇被殺等情況才會導致強制休眠，不然我們是可以在戒指里跟法皇討論戰術的。」

    千雪的聲音在南克的腦海里響了起來，南克可以感覺到發生處是自己右手中指上的白戒。

    「討論戰術什麼的先放一放，」南克很沒出息的說，「不需要讓戒指顯形你們也可以跟我進行心靈對話吧？這樣的話，如果我把你們帶進考場，豈不是可以幫助我作弊？」

    「作弊可別指望我，」夏熾說道，「我在披薩店打工的時候填過一張智商測驗試卷，一對答案發現我的IQ只有70。」

    「姐姐你別自曝其短好不好？這會讓南克瞧不起我們的！」因為有一些情緒波動，千雪棲身的白戒微微震動起來。

    「那千雪你的IQ有多少呢？」南克好奇地問。

    「我覺得網絡上的試卷並不科學，但是我的IQ大概有150吧。」千雪給出了一個讓南克吃驚的答案。

    「哇！這麼高！那千雪小妹妹，以後我考試的時候就拜託你了！你至少讓我在年級排名裏面上升十名唄？」

    「我拒絕。」千雪非常乾脆地讓南克碰了釘子，「雖然召回戒靈之後，我們在法皇戒裏面可以看到你看到的，聽到你聽到的，理論上幫你作弊也不是不行……但是殺雞焉用牛刀？法皇戒役使魔神的強大武器，你只把它用來考試作弊，實在是太沒出息了！」

    「你有資格說我嗎？」南克不服氣地反問，「剛才你還讓我用【戒靈召回】來逃票呢！」

    又過了幾站，84路公交車上除了南克以外一個乘客都沒有了，眼看就要到終點站通鄉街，南克從座位上站起來朝司機走了過去。

    南克有一段日子沒有坐84路車了，他想問一問司機84路車的首末車時間是幾點，然而隨着他的靠近，一身藍色工作服的削瘦司機渾身發抖，冷汗也開始出現在他皮膚粗糙的額頭上。

    南克非常詫異，還以為司機鬧了肚子想要去廁所，這時候千雪在戒指裏面說道：「別再靠近了，這個司機是魔神偽裝的！」

    「什麼！？」南克吃驚地停住了腳步，「這麼快就有新敵人出現了嗎？對方是什麼屬性的魔神？他的法皇在哪？」

    「用不着太緊張，」夏熾大大咧咧地插嘴道，「這傢伙弱的可以，如果不是你走得這麼近，我根本就感受不到他的靈威——他不是我們72柱魔神之一。」

    「不能放鬆警惕，」千雪說，「也許他只是一個偵察兵，真正的對手潛伏在暗處，正打算對我們發動突然攻擊呢！」

    南克眉頭皺的老高，他稍微有點後悔沒有聽司馬翎的話，把荒夜也一起帶出來了。

    城東老宅破成那樣都有賊人光顧，難不成這是敵人的陰謀？聽千雪說，我身上的所羅門之血屬於珍稀素材，搞不好會有喪心病狂人士抽我的血當做施法材料，或者把我切片研究什麼的……

    我可不想被切片研究！無論這次遇上的敵人有多強，我一定要活着打贏他，或者活着逃跑！

    正當南克在心中發出沒出息的誓言時，公交車司機把84路車停在黑漆漆的終點站，但是並沒有打開車門，而是非常猶豫地，一腳淺一腳深地向南克走了過來。

    那是一張經歷過風霜的中年男人的臉，面容愁苦，身上的工作服也磨損得很厲害，沒什麼經驗的南克完全沒有感覺出對方有任何敵意或者「靈威」，更不要提識破對方的魔神身份了。

    不確定對方是否會動手，南克雙臂一分，使用了【戒靈釋出】的指令，白光和紅光閃過之後，千雪和夏熾立於南克兩側，不怒自威地瞪視着公交車司機。

    公交車司機的冷汗流得更多了，他兩腿一軟，抓住身邊的橫槓才沒有癱倒在地，開口便是一種十分可憐的哭腔：

    「饒命！你們曾經是巴爾大人麾下的大將，千里冰封之白，和燎原烈火之紅對吧？我能力低微，根本沒打算謀害你們和你們的法皇，我只是一個路過的魔神！」

    公車司機這一串開場白實在是出乎南克預料，南克保持着安全距離，戒備道：「這裏可是人間，你不覺得你一個魔神隨便『路過』，有點太違和了嗎？如果你不打算謀害我們，那你是來做什麼的？84路車原來的公交司機被你弄到哪去了！」

    「請、請別殺我！」公交司機仍然保持着人類的樣貌，「我只是借了這個人的身份，幫他開一天車而已！我是共處派的魔神！我到人間來只是為了給我的戰友掃墓！」

    南克聽得一頭霧水，他倒是知道魔神當中有共處派、滅世派、中立派之分，三者當中都有一部分隱藏在人類社會扮成普通人，但是公車司機說自己給戰友掃墓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的魔神戰友沒有葬在魔界，而是葬在了人間？

    「別聽他花言巧語拖延時間，直接把他幹掉就好了！」夏熾摩拳擦掌，並且從口鼻當中噴出了點點火星，隱隱出現的魔神之姿把公交車司機嚇得魂不附體。

    南克伸手攔住夏熾，沉聲道：「讓他把話說完。」

    84路車的終點站通鄉路就像它的名字一樣，處於城鄉交界之處，從這裏向城外再步行半小時的話，確實有一處墓園，公交司機說自己來掃墓說得通。

    「謝謝，謝謝你們有耐心聽我解釋。」自稱是共處派的魔神擦了擦頭上的汗水，「每年這個時候我都要來一次給戰友掃墓，他們是犧牲在七十多年前的南京保衛戰裏面……」

    「什麼！？」南克大驚失色，「照你這麼說，你豈不是抗戰老兵？你一個魔神是怎麼混進抗戰隊伍裏面的？而且有你幫忙，國軍為什麼還沒有守住南京？」

    回想起過往的崢嶸歲月，公交司機的眼中出現了一抹悲哀。

    「我之前說過了，我能力低微，在人間光是維持人類外形就需要耗費很多魔力，根本是無力改變戰局的。七十多年前，我在人間觀光的時候被驅魔人打傷，是中國農民發現了昏倒在田間的我，把我抬回去救治，我才能獲得第二次生命。」

    「結果我的傷勢剛剛痊癒，馬上就遇上了日本鬼子攻擊南京，為了守住南京，國軍臨時拉了附近村莊3萬人的壯丁，我和我的救命恩人也被糊裏糊塗地拉了過去。我覺得我有必要保護我的救命恩人，就在軍隊裏留了下來。」

    「雖說我們這些壯丁不是自願參軍的，但是我們的師長對我們不錯，大家也同仇敵愾要打小日本，我是本打算和守備師團戰鬥到最後一刻的……」

    他的語調越來越激動，仿佛暫時忘記了自己的魔神身份，也沒有那麼害怕夏熾和千雪把他幹掉了。

    「可惜，我們這些普通魔神和你們72柱魔神不一樣，無法長時間在人間逗留，就在開戰的前一晚，我的魔力用光，被強行驅逐回了魔界！師長和我的救命恩人都在第二天的戰鬥中犧牲了，他們一定是以為我做了逃兵！唉，我就是感覺對不起他們，才每年過來給他們掃墓的！」

    聽公交車司機講述了他匪夷所思的抗戰史，南克在震驚之餘，沒花多少力氣就判定對方說的是真話——因為他的爺爺、二爺也趕上過抗戰的尾巴，回憶往昔時的那種滄桑的眼神，南克再熟悉不過。

    「對不起，讓您受驚了！」南克對公交司機的態度立即恭敬起來，如同對待自己的長輩，而且透着一種絕不是偽裝的親熱。

    公交車司機對這180度的態度變化還沒有反應過來，南克又接着說道：「不管是人是魔，抗戰老兵都值得所有中華民族尊敬！我叫南克，我爺爺和二爺也是抗戰老兵，您放心去掃墓吧，我和我的戒靈決不會去打擾您！不但如此，如果您在冬山市遇上什麼麻煩，還可以來冬山一中找我！」

    南克這一番話感情真摯，公交車司機聽了以後十分感慨，目光中有一種很懷念的東西在閃動。

    「多謝了，其實我不值得你尊敬，畢竟我是在大戰前夜當了逃兵……不過在中國還有像你這樣的年輕人惦記着抗戰老兵，我很欣慰。其實你長得有點像多年之前救我的那個中國農民……」

    「你只是臉盲吧？」千雪破壞了公交車裏肅穆的氛圍，「因為魔界裏的魔神大多奇形怪狀，長相差異巨大，很好識別，你習慣了魔界之後突然來到人間，馬上覺得所有亞洲人都長的一樣對不對？」

    「胡說！」公交司機抗戰老兵附體，很有志氣地向位階遠高於自己的千雪吼了一句，「我能分得清中國人和日本鬼子的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