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水涘 第九章煙雨中

    恁他世間諸多紛擾，不如付這一川煙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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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草上露水還很重時四人就出發了。石門宇很精神地走在前頭，但仍忍不住回頭與後面的三人扯些七七八八。

    阿嵐年紀小些，勁頭足，往往走在第二，於是就成了被石門宇搭訕最多的那個人。

    「你叫阿嵐對吧？今年幾歲啦？你們是從哪兒來？」

    「……」

    「以前是幹什麼的？讀過書沒？」

    「……」

    劉子驥和楠衣這時走在後面，相互之間並不怎麼說話。這廂對比，完全冰火兩重天。

    楠衣見阿嵐似是渴了，於是喊道：「阿嵐，歇會兒。來，喝點水。」

    阿嵐聽見後停住腳步，準備去接楠衣的水，卻被劉子驥攔住：「哎，不用，喝我的吧。你的水壺小，水也沒剩多少了。」

    阿嵐於是接過劉子驥的水喝了。

    石門宇不高興了：「嘿，大哥，我也渴了。你看，我沒水的。」

    劉子驥有意跟他開個玩笑，於是回答：「我的水呀，加你就不夠了。」

    誰知石門宇轉向楠衣：「楠衣妹子，你的分我點唄。」

    楠衣臉色一黑：「誰要和你喝一個水壺！」

    可楠衣說完就後悔了，自己以前可從來沒對別人這麼凶過。怕是因為，也從來沒見過這般衣冠楚楚的賴皮？

    石門宇是不在乎她怎麼說的。他從寬大的衣服里掏出個水壺，喝起來。

    如今，石碑已被遠遠地甩在身後。已記不清在荒原里走了幾天了。這一路走來，全是灰黃的色彩。現在所處的地方，地上零星的地散佈着一些石塊，下面都被埋在土裏。

    土地開始變得潮濕，然後變得泥濘。

    最後，他們看見了濕地。

    此刻幾人的內心是崩潰的。不是說好的一直往北就可以到達青峰山麼？

    石門宇此刻只能一個勁地打哈哈，這時若怪罪他，說他路領得不對，他可不知怎麼分辯。

    行至水邊，便見一片波光，目之所及，水天相接。水裏天高雲淡，而天上水光盈盈。水面上的風裏吹來了清新甜潤的氣息，那三人的心情於是好轉了些。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呢？」石門宇雙臂抱在胸前，左顧右盼。

    這三人也跟着左看看，右看看。

    「那..坐那艘小船怎麼樣？」石門宇抽出一隻手指向左前方的水岸，那裏雜草叢生。

    可是大家還是看見了，那兒竟然擱淺了一個小木船！幾人跑過去一看，是條烏篷船，但顯然不是廢棄的。船外邊夾板上很乾淨，還有些吃的和一個槳，以及一個繫着繩子的石頭，做船錨用的。

    「這人應該就在附近吧。」石門宇環顧四周，荒涼的古原和濕地的淺水，一望就是天的盡頭，「可是人在哪兒呢？」

    「叫誰呢！」突然一個洪亮的聲音從船篷里傳出來，剎那間一個老人家的頭就探出棚外，剛好在石門宇的背後，嚇得他跌坐在地，弄了一身泥。

    「呵哈哈，對不住了。」老頭兒笑道。

    幾人小心翼翼地將船挪到足夠上船後船身吃水深度的地方，便一齊鑽進了窄窄的蓬中。阿嵐和楠衣都想離石門宇遠遠兒的，石門宇只能坐在劉子驥旁邊。

    老頭兒划船是把好手，想幫忙的人都會慚愧得不敢獻醜。

    不知道就這樣劃了多久，阿嵐醒來時船篷內很暗也很潮濕。阿嵐剛從船篷探出頭來，就被一片水霧迷濛了雙眼。幾滴雨水滴在了身上，冰涼冰涼的。

    「姐姐？哥哥？」阿嵐喊。船篷里只有他一個，而船頭似乎只見霧氣不見人。

    「這兒呢，你後面。」石門宇的聲音從船尾傳來，可那聲哥哥並不是叫他的。

    石門宇說：「劃着劃着天就陰了，然後就開始下小雨。沒有風的時候水面霧氣竟然這樣大。」

    阿嵐向水面看去，乳白色的霧氣填補了視線內所有地方，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什麼也望不見。甚至不能看清船頭的水面。

    如果是晴天，還可以根據太陽判斷方位，而現在完全搞不清方向。雨絲落下時一點聲音也沒有，縹緲而虛空，如夢似幻。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一艘船和一場下不完的雨。

    這時又是石門宇打破了寂靜，他鑽入船篷，有點不高興地說：「你們也別在雨里坐着了，待會着涼了就不好了。這雨看起來小，但是才坐一會兒衣服都被打濕了..」

    劉子驥和楠衣回到船篷，算是回應石門宇善意的提醒。阿嵐看見這兩人是從霧裏走出來的。

    至於老頭兒，不用擔心，他自然是有蓑衣的。

    「你們有沒有聽見什麼？」他問。

    「風鈴的聲音？」幾人齊聲答道。

    可再聽時，又聽不見了。

    石門宇又找阿嵐嘮叨了一會，阿嵐不理他。母親去世後阿嵐說過的話，只怕還沒有他今天一天說的多吧。

    漸漸地，天色更加的暗了。幾人於是草草吃了點東西，老頭兒用繩子把石頭懸到水底去，也進船篷擠着坐了。

    可能因為白天在船上睡得太多，阿嵐過了很久很久才睡着。他躺在那裏，黑暗裏聽着雨聲漸漸地越來越大，後來好像還起了風。還有那隱隱約約的風鈴聲。

    夜裏越來越冷，阿嵐蜷縮了起來，可還是睡不安穩，一晚上夢境不斷。

    淅淅瀝瀝的雨聲連續不斷，充斥着整個空間。雨滴在平靜的水面上泛起一圈圈的漣漪。隨後雨聲遠去，水滴滴落，一聲，兩聲，叮咚，叮咚。

    阿嵐在水面行走，像走在平地上，水面隨着足跡盪起波紋。阿嵐好奇地環顧四周，可周圍什麼也沒有。

    忽而傳來一聲清脆的鈴音，阿嵐轉身望去，還是什麼也沒有。然後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她說：「我最喜歡阿嵐了。我最喜歡阿嵐了！」

    阿嵐焦急地四處尋找，可周圍還是什麼也沒有..

    第二天，阿嵐鑽出船篷時天還沒亮全，只是雨停了。大家都還沒醒，雨天人總是比較貪睡的。可阿嵐是一夜沒睡好。

    這時阿嵐清晰地聽見了那銅鈴的聲音，清脆、縹緲、空靈，仿佛很近又仿佛很遠。霧氣變得很淡，幾縷升騰起又徐徐降落。風吹動着船慢慢劃開水面，船邊可以看見細微的波紋。

    阿嵐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轉身去拉繫着石頭的繩子，卻拉空了。繫着的石頭該是鬆掉了。昨天晚上的風可不小，一定將船吹離原來的地方很遠了。

    阿嵐向四周遠望，順着風向的那邊有塊黑影像是陸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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