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書生姓喬,獨居無聊,又不想出遊,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倚着門站着,看星星。」
「三更過了,書生忽然看到一個丫鬟,手提一盞牡丹燈籠在前面引路,後面跟着一個大美人,大約十七八歲,紅裙錦袖,貌若天仙。書生在月下細看,不覺沉醉,尾隨美人而去。美人竟然回眸一笑,傾國傾城。書生大着膽子,約美人回家,美人笑了笑,還真叫着丫鬟,提着牡丹燈籠跟書生回了家!」
「到家之後,嘿嘿嘿……」
講到這裏,駱大春的笑容就有點兒意味深長,旁邊坐着的聶秋遠皺了皺眉頭。我們面前有一堆篝火熊熊燃燒,媚蘭大概聽懂了他的意思,紅着巴掌大的瓜子臉,假裝沒聽見,只不停地轉動着手上的樹枝子。樹枝的前端,烤山雞的肉香已經瀰漫開來。
韓媚蘭的病養好,花了整整七天的時間。我們都是江湖兒女,也沒那麼多講究,收拾好行裝,牽上馬就上路了。
除了我之外,他們三個都是武林高手,一出手,兔子山雞紛紛遭殃,所以這種山間燒烤的場景,屬於家常便飯。古代燒烤,萬事俱備,只欠孜然。
駱大春之所以開始講故事,全都是因為我們剛剛看到了山間樹上掛着的一盞牡丹燈籠。
燈籠是紙的,淺粉顏色,細細地繪着牡丹紋樣,十分小巧精緻。可是它卻掛在一株高大樹木的梢頭,也不知是怎麼掛上去的。
「好漂亮的燈啊!」我感嘆說。
「唔,牡丹燈籠啊!」駱大春嘖嘖兩聲,「難道你們沒有聽過牡丹燈籠的故事嗎?」
午飯吃燒烤的時候,我就建議他給講講這個故事。我雖然沒有什麼幽默感,故事倒是很愛聽的。可是我沒想到牡丹燈籠居然是我唯一不愛聽的故事品種--鬼故事。
「你們都是小姑娘,我就不講後來的事啦!」駱大春猥瑣地笑着,用胳膊肘捅了捅聶秋遠,後者面無表情,以行動表達了對他的鄙視。
「這個女子說,她叫符麗卿,是已故州判的女兒,現在跟丫鬟金蓮寄居在湖西。從此,符姑娘每天夜裏都來喬生家,清晨就走,不知不覺就過了半個月。」
「喬生的鄰居是個猥瑣的老頭,見喬生天天春風得意,心裏覺得奇怪,就半夜鑿開兩家的牆壁偷偷看。這一看可不得了!跟喬生對坐在燈前卿卿我我的,是一個粉妝骷髏呢!」
聽到這裏,我倒吸一口涼氣,不自覺地往旁邊的人身邊挪了挪。旁邊的人身體溫暖的氣息傳遞過來,若有若無地包圍着我,讓人安心。
秋,沒有拒絕我的靠近呢。
「第二天,老頭告訴喬生,你和鬼共處都不知道,你可是大禍臨頭了!喬生一聽害怕了,就到湖西去查訪,問遍眾人都打聽不到麗卿的蹤跡。天晚了,喬生進入湖心寺少憩,結果轉來轉去,發現寺里有一間暗室,裏面有寄放的靈柩。白紙上題着:已故符州判女麗卿之柩。柩前懸掛着一盞牡丹燈籠,燈下站着一個紙紮的婢女,背上寫着金蓮二字!」
真的是鬼啊!設想一下當時的情景,還真替喬生感到毛骨悚然。不過更多的是好奇,所以我忍不住問他:
「那後來呢?女鬼有沒有復活啊?」
「復活?」駱大春冷笑着說,「喬生去道士那裏討了符咒,貼在門上,女鬼就進不來啦!」
過了一個多月,喬生外出訪友,喝醉了,忘了法師的囑咐,居然仍取道湖心寺回家。到了寺門,喬生就被麗卿和金蓮迎入了寺內。麗卿痛責他薄情,雖恨意深深,但不能相舍。
數日後人們發現喬生失蹤,鄰家老頭遠近尋問,直到寺中,見喬生已死在柩內麗卿屍身旁,麗卿容貌如生。寺里僧人將二人屍柩葬於城西門外。從此,每當月黑風高之夜,常常見喬生與女子攜手同行,一個丫環提着牡丹燈籠走在前面……
這,就是牡丹燈籠完整的故事。
說起來,有一點像聊齋呢。說句不好意思的,我這人膽子挺大,可就是怕鬼,聊齋的故事我也覺得有點兒過於嚇人了,所以從來不看。今晚恐怕又是一個惡夢之夜。
聽完故事,我都不知不覺快貼到聶秋遠身上了,無意間揩了男神一把油,這是唯一值得欣慰的事。
「吃完就快走吧,不然天黑前趕不到下一個縣城,可就要住在荒郊野外了哦!」駱大春看出我有點兒怕這口,故意說道。
趕到豐縣縣城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而且開始天雷滾滾,豆大的雨點啪啦啦地打下來。我們選擇了縣城最大的一家客棧「都來順」,迅速安置了馬匹,拍打着身上的雨水,準備各自回房歇息。
就在這時,天上咔嚓亮起一道閃電,晃花了我們的眼睛。緊接着,東邊廂房傳來一聲悽厲的慘叫。
「啊!!!!!殺人啦!!」
我們幾個本能地一激靈,都向東廂房衝過去。東廂房的門口立着一個布衣店小二,手裏提的燈已經跌在了地上,勉強燃着。
小二慘白着一張臉,定定地望着東廂房的大門。
什麼嘛,門都沒有打開。
聶秋遠走在前面,緩緩地伸手推了一下東廂房的門,門向里忽閃了一下,又彈了回來,顯然,是從裏面鎖住了。
這是一道古代常見的向里推的兩扇開門,雖然裏面閂上了,但使勁往裏推的話,還是能勉強推開一條縫。剛才慘叫的店小二,就是推開一條縫,往裏看時,咔嚓一記響雷,照亮了地上死屍慘白的臉。
「因為……該送飯了,可是……怎麼敲客官也不開門……我……」小二嚇得話都說不順溜了。
其實,從門縫裏看進去,不需要打雷也能看到死屍的臉,因為屍體的旁邊,懸着一盞燭火搖曳的粉色小燈籠。燈籠用細細的絲線吊在椅背上,薄薄的紙壁上紋着精美的紅色牡丹。
我倒吸一口涼氣,向後退了兩步。
娘親啊!這不是牡丹燈籠麼!
身邊的秋如靜默的樹一般佇立,神色如水。很顯然,他的注意力並不在那盞詭異的燈上頭。
是我們兩個先一步趕到的,駱大春還有幾步的距離。但聶秋遠仍然淡淡地說了一句話,我有點摸不清楚是不是對我說的。
「門閂上有鎖,窗子,全都閉着呢。」
我心中一凜。是了,重點不在牡丹燈籠,重點在這個呢!
這麼說來,這個死人的現場,很可能,是一個密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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