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氣得胸口上下起伏,「好,高貴的世子妃娘娘,你如今攀了高枝了,娘家人也不敢動你,那好,來人,去請豫郡王府的人來,讓他們把世子妃給請回去。我方家可要不起這樣的姑娘。」
如情一聽,偷偷低下頭來笑開了。果然是姜還是老得辣呀,如善在娘家對親妹子行兇,這要是傳到豫郡王府,可就是一場好戲呢。
玲瓏爬了起來,自靠奮勇,「老太君,我雖個兒小,但腿跑得快,我去通知豫郡王府。」
眾人瞧着她一身的狼狽,頭髮凌亂,臉上還有好些被抓出的血印子,衣服也被撕扯得不成樣。老太郡鐵青着臉,沉重點頭,「好,你去……」
「不許去。」如善尖叫。她沖老太君道:「老太君,您可得仔細想想,若是把事情鬧大了,對任何人都沒好處。」當然,她會更慘,本來豫郡王妃就不喜她,如今剛好有個正當理由了。
沉香怒目而視,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居然敢如此拿捏自己的娘家。
老太君卻是面無表情,也不動怒,只是冷聲喝道:「說得好。這事兒鬧大對誰都沒好處。所以,咱們就私了吧。世子妃,你可同意?」
如善臉色變了數變,心頭電轉,私了就私了吧,反正她是嫁出去的女兒,她們也不敢把自己怎樣的。
於是,一行人去了松鶴堂,如情被留下來上藥。玲瓏頂着滿臉滿身的傷,卻不住地抓耳搔腮,如情知道她的心思,道:「去吧,總要知道二姐姐這回究竟發了什麼瘋吧。」無緣無故跑來嗆聲,並且還是這麼大的怨氣,肯定也是有原因的。
玲瓏雙眼一亮,立馬興高采烈地道:「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姑娘也。姑娘放心,我絕不會讓二姑奶奶暗地裏說您的壞話的。」說着一溜煙地直奔松鶴院。沉香叫她都不聽,不由跺腳,「這死蹄子,頂着這麼一身傷,也敢跑出去丟人現眼?」
如情淡淡地笑着,「隨她去吧,讓她打聽些消息,也不是壞事。」她從來不會低估如善的三寸不爛之舌及顛倒是非的本領。必要時,就算證據確鑿的情況下,六月的飛雪也還有可能飛在她身上,她必須得防着。知此知彼嘛。
……
松鶴堂內,外頭的門窗俱被心腹婆子堵得嚴嚴實實,一些低級別的下人全被趕出了松鶴院,而聞得消息而來的方敬瀾則臉色鐵青,先去瞧了如情及玲瓏滿身的傷痕,而如情則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個勁兒地哀哀地哭道:「我究竟哪裏做錯了,惹得二姐姐這般生氣?口口聲聲要我抵命。」
先前如善做了一系列反骨又極讓家族蒙羞的事,方敬瀾心裏早已冷淡這個二女兒,如今又見小女兒被傷成這樣,氣得頭髮直豎。安慰如情一番後,一路飛奔至松鶴堂里,對如善一聲厲吼:「你個孽障!仗着世子妃的名頭居然跑到娘家欺負自己的妹妹。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
如善尖叫,「你們只知道指責我,罵我,可誰又知道我心裏的委屈?爹爹,你的好女兒,她居然背着我勾引自己的姐夫。」如善不笨,她也不過是想着來教訓一下如情,讓她識相些,不許打姐夫的主意,可是話不投機,雙方便動起了手,如情主僕也是個噁心不要臉的,居然當着一套背着又做另一套。偏講證據她又舉證不足,反被處處受制,還不如來個惡人先告狀。說明自己打人的原由。這樣才能反敗為勝。
眾人一聽這話,全都忍不住搖頭。
如善見他們不肯信自己的話,忍不住冷笑道:「我知道你們不肯相信。連我自己都不願相信,可是,可是,如情確實勾引了我的丈夫。若不然,他也不會對我說,想納如情為平妻了。」說着捂着臉傷心地哭了,她一向視為靠山的枕邊人,如今卻這般打她的臉,這讓她情何以堪?
老太君及方敬瀾李氏等人都大驚,李氏一臉驚異,「此話當真?」如果真這樣,那就太好了,讓她們兩姐妹窩裏鬥,豈不更好。
而老太君及何氏則一臉深思,方敬瀾則拂袖道:「一派胡言,亂七八糟,才剛娶了妻子,就要納妻妹為平妻,簡直是天下奇談。我活這麼大把年紀,還是頭一次聽到。」就算當年高祖皇帝一心肖想小姨妹,也是等皇后妻子過逝後,才敢提出來。
林氏也冷笑一聲,對如善幸災樂禍道:「這就是你一心一意想嫁的夫婿,原來是如此的品性低劣。」
如善氣得雙頰通紅,忍不住恨道:「夫君還不是被勾引才會如此奇想。追根結底,還不是如情故意勾引所致。」也就是現在,她才隱約猜到,那天三朝回門時,李掠又是特意替她趕製華服衣裳,又替她準備名貴頭面,還在娘家面前諸多維護,與她大秀恩愛,她心裏如加了蜜的幸福,卻不料到,這一切全是假的,全是做給如情看的。更可笑的是自己,居然還在姐妹里大加炫耀,到頭來,卻是怎一場笑話了得……
老太君幽幽道:「這麼說來,當年你爹與張姨娘的事,也是張姨娘心存勾引所至?當年的大李夫人也完全可以憑藉這個理由,把張氏給發落了,而不是抬為姨娘了。」
如善滯住,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大李夫人心胸寬闊,賢慧豁達。」
「哦,你男人想納你妹子為平妻,你卻是喊打喊殺的做出極盡惡毒之事。這又算什麼?善妒,心胸狹隘,不容人?」
「……」如善被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死命瞪着老太君,忽然想到,怪不得如情也是那麼卑劣無恥惡劣,原來是受了這老虔婆的影響。
「……可再怎麼說,身為妹妹的,哪能在已有婚約的情況,還要勾引姐夫?這豈不是打我的臉麼?」如善實在找不出任何理由了,最終只得三十六字,哭為妙計。
在場諸人全都嫌惡地望着她,連話都懶得說了。
方敬瀾也是失望透項,他坐在椅子裏,緩緩道:「若不是你那個膽大包天的姨娘,咱家也不會糟此劫難。向家也不會藉此理由拿表姑娘打方家的臉。你妹妹的婚事,也不會糟此變故。與向家退婚,是老太君和為父的意思,你的三位兄嫂也是舉雙手贊成的。自從此事發生後,你妹妹從來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敢問世子妃,你妹妹在這種狀況下,在自己的閨房裏,又如何能勾引姐夫?難不成,你那枕邊人還能躲過王府的眾多護院,飛到我方府來與妻妹私會不成?」
如善咬唇,心中暗恨,她當然知道如情什麼都沒做,可就因為她什麼都不必做卻得到夫君的喜歡,這才是她心中火燒的原因呀。可為什麼沒有人理解她呢?還全都站在如情那邊呢?
「如情究竟有什麼好?憑家世,憑相貌,憑才學,她哪一樣及得上我?憑什麼你們一個個都這樣維護她?」最終,如善忍不住,哭着吼了出來。她真的不服呀,在前世,她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富家千金,而前世的如情,也不過是她公司里的一小小職員。後來發生地震後,她們雙雙抬胎到方府。也確如判官所說,她一直受父親寵愛,將來也有富貴姻緣。
小時候,她確實過得要風得風要雨有雨的日子,就算李氏有時候也得看她母親的臉色,可從何時起,自己的娘便漸漸失寵了,她也跟着不被放眼裏,反倒是如情,越發受到重視,她什麼都不必做,就讓兄長喜歡,而她,不管送什麼名貴禮物出去,不管如何的削尖了腦袋,兩位兄長就是不喜她,甚至都不多看一眼。尤其如情居然還臉皮厚地跑去大同,在知義那呆了足足兩年,她原以來憑知義的脾氣,她肯定會呆得面黃肌瘦,神色萎頓,卻不料卻比以往更加姿色研麗。不應該是這樣的呀,判官不是說了麼,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如情都不及她呀,可如今,怎麼還演變成這樣呢?
眾人目光厭惡又憐憫地望着如善,齊齊把頭別向一邊。
方敬瀾被這麼多雙目光盯視,也是滿面訕色,他深深嘆口氣,擺擺手,有氣無力道:「今日之事,本就是你無理在先。就因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就跑到娘家對親妹子喊打喊殺的。為父平時候是如何教你的?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去了不成?罷罷罷,看你一臉怨懟,再多的道理恐也聽不進去了,回你的王府吧。讓豫郡王府來調教你吧。」
如善目光怨懟,啞着聲音道:「爹爹。連你也不替我主持公道麼?」
方敬瀾漠然道:「我能主持什麼公道?拜你姨娘所賜,為父已是閒賦在家,再也不是原先的三品鹽運使司了。你在婆家的日子是好是歹……當初為父就提醒過你,王府門弟高貴,就算為父撐到一二品大員,恐也無法幫襯你,一切得靠你自己。更何況,為父如今已是一介白丁了。」最後一句話說得譏誚且憤懣。
如善深吸口氣,道:「爹爹說得對,女兒受教了。」雙拳緊緊握緊,早在先前,她就知道,嫁入王府這條路是帶着荊棘的,她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她不會認輸的,因為她是方如善。從來不會被命運打垮的。夫君喜歡妹妹又如何,憑她的本事,一定能讓他回心轉意的。
方敬瀾又道,「你都已經是嫁出去的人了,以後沒事少往娘家跑。今日之事,我也不予追究。但若再有下次,我方府就當沒你這個女兒。」
李氏聽得極為不滿,忍不住道:「老爺,情丫頭都被傷成這樣……」
方敬瀾淡淡瞥她一眼,李氏立馬噤聲,然後坐正身子,反正如情也不是她親生的,他怎樣處置關她鳥事。
如善離去後,老太君問方敬瀾,「善丫頭就這樣離開了,毫髮無損,那情丫頭那,老爺如何交代?」
方敬瀾深吸口氣,道:「如情確是受委屈了。可是這事兒還能弄得召告天下不成?再則,如善已經嫁了人,若是帶着傷回了王府,也是不好的。」方敬瀾顧忌的也不無道理,姐妹爭鬧打鬥,按理都應該當懲罰失理的那位,可如善卻是出嫁的女兒,除了罵卻不能打。不然傳到婆家去,就算方家有理也變成沒理。
……
而當玲瓏告之如情這則消息時,如情並不吃驚,只是拿着沉香從井水裏沾濕的毛巾捂臉。反倒是沉香氣得滿面通紅,忍不住埋怨:「老太爺也太偏心了。二姑奶奶那樣對您,居然一點表示都沒有。」不管再如何,總要給幾個巴掌泄憤吧。
沉香也一臉不滿,「老太爺,也太偏心了些。」
如情苦笑,「這也不能怪爹爹。二姐姐總歸是出嫁的女兒,若是頂着一身的傷痕回到婆家,豫郡王府會如何想?豫郡王府又會如何想?」不管如善如何的可惡可恨,但在方府所干下的事,還堅決不能讓個人知道了,若是方府的姑娘無家教無涵養,並姐妹不和的傳言傳揚開去,對方府也將是不小的打擊。
所以,方敬瀾這樣處置,雖然便宜了如善,卻也是沒法子的。
儘管如情理解自家老爹的良苦用心,心裏仍是亂不爽一把的,但在面對方敬瀾過來慰問「傷員」時,還得表現出大度寬容的一面。
「爹爹不必過於責罰二姐姐,二姐姐只是一時衝動而已。」
方敬瀾見着小女兒臉上的巴掌印及手臂上的白色布條,很是愧疚,「好孩子,讓你受委屈了。如善做出這等到令人髮指的事,為父真恨不得抽她幾巴掌。可為父卻只是略作斥責,就讓她回婆家了。」
如情乖巧道:「爹爹這樣處置是再好不過了。二姐姐再如何的不是,總歸嫁作他人婦。這嫁到了別家,一言一行,無不干係着方府的顏面。若是帶着一身的傷回到婆家,到那時候,豈不連累方府?」
方敬瀾大為感動,這個小女兒,果真善解人意,還特為人着想呀,於是,又是好一通的誇獎安慰,見屋子裏陡然空出了許多,又道:「你這兒打碎的器具為父讓下人給你補來。想要什麼儘管向帳房開口。」
如情低聲道:「反正都是身外之物,就補些簡單耐用的吧。方府如今比不得從前,可也不能太過浪費了。」
方敬瀾越發感動,道:「我兒放心。雖然方府是比不得以前,但置辦器具的錢還是有的。」然後又從懷裏掏了一疊銀票遞到如情手中,「拿着,不要與任何人講。」
「爹爹上次已經給了那麼多錢了,不能再給了。爹爹還是留着自己用吧。待明天開了春,爹爹就要赴襄陽就任,到時候花錢的地方可多着呢。爹爹還是省着花吧。」
方敬瀾哈哈一笑,又把銀票塞到她手裏,「傻丫頭,你那兩個姐姐,想盡辦法從我身上摳錢,你倒好,給你反而不要。你不要,為父偏要給。拿着,日後作嫁妝用。」
如情一臉感動,這回是真的感動的。雖然也有愛錢的成份。她半推半就地接過,她知道父親前些年做鹽運使司發了不少財,再來海寧族親每月里的約的紅例銀子也全是進了他的私人腰包里的,。這些年積攢下來,也是極可觀的數目。偏李氏居然從來沒有發現,直覺以為自己的枕邊人成窮光蛋,一味的摳錢一味的算計。
當一身是傷滿臉明顯血印子的玲瓏出現在方敬瀾面前,方敬瀾很是褒獎了一番,誇她捨身護主,又誇她伶俐能幹,又破例賞了二十兩現銀與她,純作賞賜。
待方敬瀾離去後,玲瓏一臉的懊惱,「早知道老太爺還會另置器具,奴婢應該把這美人觚也給弄碎,瞧,這兒都裂了道口子了,實在不耐觀賞了。」
如情幾乎仰倒在床,在心裏咆哮,老天爺,這丫頭打哪來的呀?如此的天雷滾滾。
……
夜裏,待所有丫頭們都歇下後,沉香玉琴關嚴了如情的寢居的門窗,外頭不再傳出任何聲響時,玲瓏這才忿忿不平地道:「姑娘,您猜,二姑奶奶為何會發那麼大的瘋?」
如晴淡道,「哦,你聽到了?」
玲瓏點頭,握着拳頭,咬牙道:「二姑奶奶說,是因為二姑爺想納姑娘您為平妻。然後,二姑奶奶就……就很不要臉的把這事怪罪在姑娘您頭上,這才胡亂發瘋。」
如情木住,一時間腦袋一片空白,說不出的滋味。她方如情今年究竟過了什麼霉運,怎麼接二連三被人算計,還被無辜怨恨?
沉香也木住,過了好一會才恨聲道:「這豫郡王府里的人,沒一個是好東西。」
如情腦袋無比沉重,只覺如吞了蒼蠅那樣難受。李掠,那個王八糕子,其他人不去招惹,偏來招惹她?當真以為她好欺負,還是以為她與向家退了婚事,就再也嫁不出去了,只能屈就與他?這個噁心八嘰的王八糕子。
再來是如善……如情忍不住咬牙切齒,就為了這事,就發這麼大的脾氣。她腦子進水了,還是鏽豆了?不過,如情從來不會指責她「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大多時候,甚至千百年來,女人從來就只會為難女人,否則,古代就不會有那麼多妻妾爭鬥,在現代也不會有那麼多正室打小三,小三找上門挑釁的事兒了。
不過,如善就因為李掠那麼一句話就氣這樣,還跑到她這兒來撒野,這女人不是腦子有病,就是真的走投無路了,先前與李掠不是還很恩愛麼?
玲瓏仍在忿忿不平地大罵如善,囂張跋扈,目中無人,腦子有病,肯定還被瘋狗咬了才會如此亂咬人,正罵得起勁,如情卻制止了她,「好了啦,別罵了,瞧你全身都是傷,快讓沉香給你上藥吧。」
沉香唬着一張臉,把玲瓏拉到一邊坐下,玉琴幫忙一併上藥,見玲瓏臉上坑坑哇哇的指甲印,心頭驚駭,「這二姑奶奶,下手可真狠?」好些皮都破了,滲出濃濃的血印子。
玲瓏呲着嘴,露出森森白牙,道:「可是她也很慘呢。」因為她專門掐如善的胸部。想着接下來的好戲,玲瓏就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今晚二姑奶奶若是與二姑爺同睡一張床,可就好玩了。」
如情:「……」
玉琴:「……」
唯獨沉香擰了她一把,怒聲道:「這麼陰毒下流的法子,你一個黃花大閨女也敢使?也不怕被人笑話。」
玲瓏望着如情,很是認真地道:「這法子是姑娘教我的。」
沉香:「……」
如情儘量不去在意臉上的燒辣感,板着俏臉,一本正經道:「只要能對付敵人,管他用什麼法子。」
玲瓏立馬附和,「對對對,所以這也是咱們能夠戰勝靼韃而沉香姐姐和玉琴妹妹卻只能跪地求饒的主要原因。」
沉香啞口無言,一旁的玉琴也深深低下頭去。
如情則側目,這丫頭越來越有王婆賣瓜的架式。
末了,如情見玲瓏確實被抓得不成樣,便打算給她十兩銀子作壓驚費。哪知玲瓏卻連連擺手,就戲法似地拿出一根通體碧透的簪子及一個用赤金打造的金腳墜,一個翡翠鑲寶石的玉梳,及一個絞金銀絲的澄金鐲子,「雖然被二姑奶奶打得是很慘,可也收穫頗豐呀。這些全是從二姑奶奶身上摳來的,拿這些去當了,也足夠我吃穿不愁一輩子了。姑娘實在沒必要再賞賜我。」見如晴瞬間石化的臉,又加了句,「其實,若不是姑娘把這份差事留給奴婢,奴婢也不可能發這麼一筆大財。姑娘,乾脆分您一個鐲子。」說着把手頭的絞金銀絲的赤金鐲子遞給如情。
「……我記得如善總共戴了兩款鐲子,你怎不也一併給擼了?」總算習慣了這個婢女的驚人之語及驚人之舉,如情也有樣學樣地舉一反三。
玲瓏回答:「那鐲子刻有鳳紋的,擼了來也不敢佩戴呀。」佩戴越制之物,可是要治大罪的。她可不想因小失大。
這下子,如情總算心服口服了。把玩着這幾款首飾,果然天家的東東就是不一樣,全身上下透着金貴,做工也精緻,雖稍嫌刻板了,但並不影響它的價值。
沉香拿過鐲子仔細翻看,不得不另眼相看,「平時候瞧你做事笨手笨腳的,想不到緊要關頭,還這麼的機伶。」
玲瓏嘿嘿地笑道:「過獎過獎,還不是跟二老爺學的。」
如情幾乎噴笑,堪堪忍了下來,方府的才老爺方知義,在大同永遠一副廉潔正直的高大形像,但只要與之處久了,便會發現,此人簡直就是個刮地皮的角色,與靼韃打仗過後,在打掃戰場時,會物盡其用,把凡是敵人身上能賣成銀子的東西統統給拾起來。在與馬賊作戰時,就把人家的老巢也一併給巢了,還把人家辛苦存起來的金銀珠寶全搜刮一空。更絕的是,有好些本土商人借着他在戰場上的威名,請他派軍隊護送出境商隊,他會心安理得地收取「好處費」,順便還把自己來不及「銷髒」的物品也一併讓車隊帶出去銷掉。
如情樂呵呵地從回憶中恢復過來,一臉佩服地望着玲瓏,「不錯,果真儒子可教耶。那,這些首飾,你打算如何處置?」
玲瓏抓抓頭皮,憨憨地笑着,「既然能學二老爺掙錢的本領,當然也學會了分贓呀。這些還是請姑娘找個名目拿到外頭當了,咱們再一併分贓得了。不過,我可是最高功勞者,我要得大頭。」
如情樂不可支,幾乎笑倒在床上。甚至連沉香玉琴也忍無可忍,一邊笑罵一邊揉着肚子。
沉香輕輕推了如情一把,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姑娘呀,您打哪找來這麼個潑辣貨?當真是笑死我了。」
玉琴也跟着道:「現在,我總算明白玲瓏這麼笨的丫頭居然還能被留在姑娘身邊的原因了。」
如情聽了這話,側目望着她,意有所指,「周媽媽曾與我講過,你是個有心的,也是勤奮的。這些年來,你確是很用心了。先前實是不該顧忌你從太太那過來就一直防着你。」
玉琴雙眼陡地濕潤了。朝如情誠懇地道:「先前奴婢確是三心二意的,可自從見識了姑娘您的真本事後,奴婢這才死心踏地跟隨姑娘您的。」她原先是李氏身邊的人,來到如情這邊先前也是消極懶惰,後來她看清了如情不動聲色處置幾個不忠心的丫頭後,才陡然驚覺這個姑娘看着老實本份,實則無比厲害,並且心思是極明亮的。打那以後,她才總算收了心,安安份份地跟在寫意居。但見沉香玲瓏一直佔據着大丫頭的位置,並且位列如情的左右手,在姑娘面前說是極說得上話,心裏也隱約心動了。後來還是周媽媽看出了她的心思,私下與她提點過:「姑娘其實並不難侍候,只要一心向着她,忠心不二,姑娘身邊大丫環的位置,也不多你一個。」
周媽媽這話狠狠敲打着她,從那以後,她一直努力,勤勤懇懇做事,尤其是山西那段日子裏,自從遇上馬賊差點遇險後,如情便開始有意無意把自己留在身邊了。如今,回了京城,如情已讓她着手整理她的私密衣物,及可以任意出入她的閨房。
如情輕輕地笑着,「良禽擇木而棲。承蒙你這般瞧得起我,認為我是塊良木。」
玉琴沉默了會,又吱唔着道:「今兒個,姑娘為何只留下玲瓏一人來?」
如情飛快地瞟了玲瓏一眼,「論打架,你確定你打得過玲瓏?」
玉琴果然不再吱聲,玲瓏則一臉的光榮,並且擼了袖子,比試自己雖然人小,但力氣卻無窮大。惹來沉香的啐棄……
如情被她們幾人逗樂了,又笑倒在床上,主僕四人一邊巴着指頭數着手頭的銀子,一邊樂不可支。如情捂着紅腫的左頰,這一巴掌,挨得妙呀……
*
*
第二日一大早,老太君果真讓人套了馬車,直奔永慶伯府,方府離永慶伯府也不算遠,單駕馬車大半個時辰就到了,相信老太君吃了午飯回來睡個午覺應該沒問題的。
但,還沒過午飯,老太君就回來了,如情大吃了一驚,連忙起身問道:「奶奶,怎麼這麼快就回來?」最起碼午飯要吃吧。那永慶伯夫人再是如何的不滿,總要留下客人吃午飯吧。
老太君哼了聲:「有啥好吃的,人家忙着呢,哪有閒功夫招待我一個老婆子。」
如情歪頭,打量老太君唇邊可疑的笑意,「奶奶,又發生了什麼好玩的事嗎?」
老太君打了她一下,輕斥:「你這丫頭,說話一點也不含蓄。你表姐生了嫡子,母子均安,這是天大的喜事呀。有你這麼幸災樂禍的麼?還巴不得人家出事似的。」
如情吐舌,輕輕搖着老太君的手臂:「是是,孫女說錯話了。奶奶千萬別與我計較才是。只是為何奶奶會這麼早就回來?再怎麼說也得吃過飯才走吧?」
老太君又哼道:「碰到了永寧伯府的人,你說這頓飯還要如何吃得下去?」
如情沉默着,輕聲問:「那江夫人也去了?」
老太君撇唇,「永寧伯,永慶伯兩家一向交好。不過,這回好像都帶了些怨氣吧。」
如情問又發生了什麼怨氣。
「那永寧伯夫人有一個娘家侄女,幾年前你也見過的。很是小家碧玉,卻脾氣老大的那個。」如情努力想了想,有點印像了,好像叫雲平兒吧,與她差不多同年紀,大家也是初次見面,此人便以敵意的目光盯視自己。
如情大膽猜測,「是不是那雲氏想把侄女嫁進永慶伯府?」
老太君讚賞地望了她,「你猜的很對。」
如情笑了起來,「我曾聽太太提起過,那雲氏的娘家,真的不怎樣的。想必永慶伯夫人給拒絕了吧。」然後,雲氏就覺自己被瞧不起了,再然後,就與永慶伯夫人把關係搞擰了。
老太君呵呵一笑,「可不是,那雲氏還妄想着永慶伯夫人看在她的面上,把侄女嫁給他家的嫡長子。這位表姑娘模樣還算不錯,可身家跟基太淺,人又是個心高氣傲的主。人家拒絕她也是常理。可嘆她心中就是不服呀,總覺得自己是根蔥。這不,兩家關係弄擰了,偏又抹不下臉,仍是維持表面的熱絡,兩個年紀加起來快百歲的女人當着賓客的面在那一團和氣地掐架,可把我給憋壞了。」實在是想笑,又不敢笑,確實憋得很難受。
如情想像着那個場面,也確實夠火爆的。
老太君又嘆息道:「那雲氏早先年不是這樣的人呀,怎麼如今越來越讓人噁心了。」
如情嘿嘿直笑,卻不言語,但在心裏卻腹誹着,「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更年期吧。」
……
其實,以從古至今流傳下來的一句至理名言「大哥不說二哥」來講,老太君祖孫二人還在幸災樂禍地議論永寧伯夫人云氏,而雲氏,在回到伯府後,也同樣在議論人家。
雲氏在逗弄了小孫子後,便故作閒話家常地提及了方府的老太君祖孫二人。
「……那方府的老太君,先前仗着繼子得勢,拽得活像太后似的。如今可好,今日在永慶伯府,哪還有先前的氣焰?」
江允然立在一旁,並不言語。
雲氏觀察了兒子的神色,又道:「你最近不常外出,肯定還不知道,向家不但與如情退了婚事,還另娶了向夫人的侄女為妻。雖說外頭都在傳言是向家的人欺人太甚。可是蒼蠅不叮無逢的蛋,若是如情真有千般好,向家也斷不會這般打方家的臉。你心心念念的姑娘,也不過如此。如今倒好,自從與向家退了婚事,至今無人問津。」對於如情的糟遇,雲氏是有理由高興且幸災樂禍的。堂堂世襲伯府,那可是超越朝堂一品大員的勳爵之家,基於負責的理由,給個貴妾名份也算是看得起她了,偏一個小小的庶女居然眼生頭頂。現在可好,區區一個五品官的向家也都瞧不上。什麼叫報應,這就是了。
江允然低垂着頭,聲音淡淡,「母親與我說這些做甚?何苦把這些閨私鎖事說與兒子聽?傳揚出去,沒的讓人笑話。」
雲氏滯了好一會,仔細打量兒子的神情,但江允然始終低垂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篤不定心思,在肚子裏轉了遍想法後,這才斟酌着語言,道:「反正出了這檔子事,如情想嫁個好的,也是難了。也只能低嫁到低等的人戶,或是找個年紀大的有嫡子女一堆的鰥夫,要不也只能做權貴里的偏房。與其這樣,還不如,咱們去求了來,替你做妾,可好?」
雲氏說完,便一直盯着兒子的反應,而江允然身形搖晃了數下,又回歸到平靜症狀,身形動也不動,聲音卻低如悶雷,「就知道母親會這般行事。不過,母親的好意,兒子心領了。既與如情做不成夫妻,又何必傷口上撒鹽呢?方府雖失了勢,但幾個公子哥兒卻是大有作為的。讓妹子屈就他人之下做妾,也是萬萬不可的。更何況,」江允然總算抬起了頭,一張清俊雋秀的臉寵帶着濃濃的譏誚,「母親也太小瞧了書香門弟家的骨氣了。就算嫁給凡夫走卒,也斷不會瞧上你這沒用的兒子。」
雲氏氣堵得厲害,忍不住怫然道:「你是如此的優秀,又即將承襲你父親的爵位,何苦這般貶低自己?」
江允然自嘲一笑,「我除了有個世襲爵位的身份,還能有什麼?文不如子言,武不如子成,就連所生孩子也是病秧秧的,相信再過三五年,比之方府,那便是三十年何東,三十年何西了。」(注,子言子成分別是知禮及知義的字。早先在齊州時,江允然曾與方家兄弟一同讀過書的。與方家兄弟關係還是滿不錯。可惜後來因如情的事,雙方才淡了關係。)
雲氏被他哀涼頹喪的語氣弄得心頭火燒似的難受,忍不住厲聲道:「住口。成天這副死氣沉沉的鬼樣子,做給誰看呀?男兒生於世,當頂天立地,建功立業,光宗耀祖,當有所為,有所不為。你這般為沉迷於兒女私情,又豈是大丈夫所為?從現在起,立即給我振作起來。好好想想你的身份,江家未來可得靠你支撐門戶,我不許你般頹落。」雲氏的話嚇着小嬰兒,立馬驚天動地地哭了起來,雲氏又趕忙抱着左右來回走着輕聲哄着,但小嬰兒仍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不由更是來氣,又朝門外的奶娘喝道:「都在外頭挺屍了不成?沒聽到小少爺在哭麼?還不滾進來侍候小少爺。」
外頭的奶媽子及丫頭們這才火速奔了進來,接過哭泣不休的小嬰兒,見雲氏虎着臉,不敢多呆,又抱着孩子出去了。
待屋子裏清靜後,雲氏又對兒子道:「既然你不願納如情為妾,我也不勉強。可你膝下就只有這麼個孩子,這孩子又身體贏弱,恐將來無法撐起江家的門面。而你媳婦已無法再生養,乾脆再納個妾好了。」
見兒子沒表示,也沒反對,心下一松,又道:「你屋子裏只兩個通房也太單調了。再則,那兩個通房身份低賤,實在不配生下江家的子嗣。」頓了下,見兒子仍是不言語,又道:「還是再另行納個正兒經八的良家女子為妾,你看如何?」
江允然漠然道:「一切就由母親做主。」
雲氏欣喜不已,兒子的漠然也不放在心裏,又趕緊道:「娘想過了,一般稍微有些家底的官宦人家是不願讓嫡女做妾的,也只能娶個庶女回來。可庶女哪能上枱面呢?而莊戶人家的姑娘又太小家子氣了些,就算生下孩子,也無法教育好孩子。我覺得,你表妹平兒是最適合不過了。」
雲氏頓了下,道:「平兒自從大前年來到咱家後,一直謹守規矩,人又賢慧善良,又落落大方,更難得的是,她又不是外人,這知根知底的,總比從外頭納來的強?然兒,你覺得呢?」
江允然神色略帶譏嘲,「平兒表妹不是一直想做永慶伯府的世子夫人嗎?如何肯屈就區區一個妾室?」
雲氏半晌無語,臉色燒辣的紅,其實早在先前,她答應兄長把平兒接到京里來給她找門好的婆家,可是沒料到這平兒眼界奇高,非世襲爵位的不嫁,非瞧得上的不嫁。她傷透了腦筋都找不着適合她的來,後來才發現,這丫頭居然時常往兒子的屋子裏跑,這才令她驚覺不對勁了。為了打消平兒對兒子的痴想,她這才急急地給兒子物色對像。可是,這位開陽郡縣的妹妹,先前都還好好的,可嫁進江家,自從有了身子後,身體就開始贏弱起來,甚至在生產時還弄得幾乎一屍兩命,雖然母子均安,但開安郡縣已無法再生養,而這個孩子也身體潺弱,仿佛隨時都會丟命似的,這令她無比擔憂,萬一這孩子將來活不過娶妻生子,那江家敢不敗落?
雲氏生振了精神,澀澀道:「先前我也認為平兒眼界奇高,非一般人家不嫁,可是直到後來,我才發現,這孩子,居然一直暗地裏喜歡你。然兒,平兒可不是什麼不三不四的姑娘,她可是你二舅的親生女兒,又乖巧又活潑,又正喜歡你,也不介意做妾,這可是打着燈籠都找不着的呀。」
江允然仍是一臉的漠然,「既然母親覺得好,那就按母親的意思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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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月票進入前十就有獎勵,呃,俺心動了…。不過,估計有些困難了,還是傳統的鮮花,鑽石惹人開心…。嘻嘻,這個俺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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