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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中旬的京城,仍然下了幾場小雪,伴隨着雪花的飄舞,王府後山上那處桃林也開花了。粉紅色的花瓣拌隨着雪花的飛舞,幾個穿着緋色衣裙的婢女穿梭在樹林間,從雪地里輕巧地拾起開得紅艷的花瓣,或在桃枝上採摘着已成熟的花蕊,偶爾有風指過,枝葉的堆積的雪花隨着花瓣一道簌簌地飄落空中,婢女們的衣裳上落下雪花與紅艷艷的花瓣,遠遠望去,卻也如詩如畫。
在這個桃花醉人的時節里,太妃已讓人把燙金的請柬紛紛發放了出去,美其名曰:請昔日閨蜜前來賞花。
如情身為王府主母,自當陪同在一旁,賞花,喝去年新釀的梅子酒,品御賜的雨前龍井,嘗廚娘親手做的烙油酥與烤全鵝,偶爾也應景地撈兩句感性的詩句來,得到好一番誇讚。
在客人面前,太妃也給這個媳婦面子,親親熱熱地帶在身邊,很是誇了幾句,在旁的婆媳眼裏,真是又羨又妒,如情笑得春風拂面,更讓世人感嘆,這個靖王妃,當真有福氣呀。
至於前些日子楊啟寧事件,有個冒失的夫人倒也提及兩句,太妃卻淡淡地道:「堂堂候府嫡女,如何會委屈做小?姐姐可別信這些無中生有的傳言,沒的壞了人家閨女名聲。」
慶昌候府在京中還算是熱門世家,這群婦人倒也深譜交際之道,見太妃無意多說此事,也就不敢多言。但卻拿異樣的目光望着如情。
那日張楊兩位夫人登門的事兒,雖是秘密進行,但那日王府的一個小廝奔至驍騎營在眾目睦睦之下對李驍說着「王爺,大事不好了。英國公夫人和慶昌候府太夫人同時登門威逼王妃,要王妃同意楊姑娘給王爺做側妃」,雖說軍營是男人的天下,但男人也是愛八卦的,消息便如長了翅膀一樣飛了出去,就算靖王府保持沉默,楊太夫人張夫人三緘其口也是止不住的流言滿天飛。
反正,慶昌候府楊太夫人和英國公夫人威逼靖王妃同意讓楊啟寧進門為側妃的事兒被傳得有鼻子有眼的。雖說這群閨蜜知道太妃與楊太夫人的關係,不好在太妃跟前說楊太夫人的不是,但打聽些虛實還是成的,卻不料太妃並不願多談此事,也就作罷。
不過……這群人精似的貴婦們在各自心裏迅速過濾了下,便知道傳言應該是真的了。以太妃的手腕,平時候賞花呀,品蟹呀,嘗新鮮吃食呀,都是少不了楊太夫人及張夫人的,偏今日裏邀了她們,卻未邀此二人,料定關係已經弄僵了,心裏竊喜的同時,不免對如情高看了幾分。
……
如情享受着眾人的羨慕與巴結,心裏卻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楊啟寧的事兒一直如針刺一樣壓在心頭,但半個月過去,似乎那邊不再有動靜,如情雖稍放了些心,卻也不敢真的全然放下心來。
後來又過了兩日,洪嬤嬤又來向如情報備了楊府的情況,「太夫人這陣子被大小姐的事兒急得上火了。」
如情先招呼着她吃茶,待她喝了茶後,這才語氣溫和地問:「不是說正在物色婆家麼?」
洪嬤嬤嘴巴一撇,一臉寬闊的老臉更顯猙獰,「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大小姐為了嫁給四姑爺什麼醃贊伎倆都使了出來,太夫人威逼四姑奶奶同意大小姐進門的事兒早已傳遍京城。就算慶昌候府再有權有勢,也經不住這些積毀蝕骨的流言呀?更何況,娶妻娶賢,但凡稍微體面些的大戶人家對媳婦的要求可都嚴了,不消說要有多高的家世,至少得品行端正,婦德無污吧?所謂娶妻娶賢,這大小姐還未議婚就已搞臭了名聲,落得個潑辣蠻橫不知聒恥的名聲,誰還敢趟這淌渾水?」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如情高興過後,卻又擔憂起來,「太夫人物色了哪些對像?」就算楊啟寧確實不會是個好媳婦,但慶昌候府的威勢,多少人眼紅呀,她就不信,那些愛鑽營的人家不會不知道一旦娶了她就可以少奮鬥二十年的道理。
洪嬤嬤不屑道:「先前是澤雲候府的三房大公子,可惜大小姐瞧不上,嫌人家差事不入流她嫁過去會在手帕交跟前沒面子。再來是英國公張家的長房嫡子,她又嫌人家生得不好看,其次是柱國將軍傅家三公子,她又嫌人家是個粗鄙的武夫,後來又物色了景郡王府的世子,她又嫌景郡王無權無勢,是個空有郡王身份卻無實權的空架子,太夫人一氣之下又給尋到令國公府的二公子,可惜才露了口風出去,便傳出令國公二公子已與吏部侍郎的千金議親的消息,太夫人只好又退而求其次,找上成國公府,可惜才遞了消息出去,人家成國公夫人便來一句『不是聽聞令媛非靖王不嫁麼?令媛已有意中人,我可不敢棒打鴛鴦。』太夫人便給氣着了,回去又把大小姐給痛罵了一頓,大小姐仍是硬氣的很,揚言說『若是嫁不出去我就做姑子去』,可把太夫人給氣狠了,一怒之下居然便把氣給使在咱們夫人身上。」說到最後,洪嬤嬤也是一臉憤怒。
如情凝目,冷聲問:「當真如此?」
洪嬤嬤氣忿不已,怒聲道:「可不是,可憐我家夫人……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戰戰兢兢服侍在跟前,忍氣吞聲,低眉順目,小心翼翼,可惜仍是被雞蛋裏挑骨頭,今兒一大早嫌我家夫人去晚了,大發了通脾氣,不但把夫人給訓了一頓,還讓夫人端着水盆子站在院子裏足足半個時辰。」說到這兒,洪嬤嬤已心疼的抹了眼角的淚水,「可憐那麼一盆水,又是銅製的,端在手裏本就沉,偏還裝了滿滿一盆水,咱們夫人自小嬌生慣養,如何受得這種苦?不消一盞茶的功夫便吃受不住,最後一怒之下把盆子給扔了,哭喊着說太夫人故意虐待她,然後,然後……」
「然後怎樣了?」如情急聲問道。
洪嬤嬤恨聲道:「咱們夫人的脾氣,王妃定也知道個一清二楚,本就是直來直去的主,這近一年來低眉順目壓抑着本就怨氣衝天,今兒個實在是被逼急了,索性破罐子摔碗,與太夫人理論了起來。」
如情呆了呆,如美的脾氣她當然再清楚不過了,這回大爆發也在情理之中,可太夫人不是老太君,也不是李氏呀,就算太夫人確實理虧在先,可架不住人家是長輩呀。
「都是我,三姐姐受了我的連累,那太夫人定也有了理由發作,是也不是?」
古代婆婆大於天呀。
洪嬤嬤艱難地點頭,「是,不管太夫人如何理虧在先,可總歸是婆婆,是長輩,這孝字大於天,太夫人一句忤孽為由便說要休了夫人。甚至連休書都寫好了。」
如情倒吸口氣,怒聲道:「她敢?」
洪嬤嬤抹了眼角的淚水,也恨聲道:「太夫人確實是氣糊塗了。堂堂候府,就算休妻也要請示族老,還要到祠堂上報祖先。她若真要休掉夫人,也得給出個七出的理由來。我家夫人剛開始確是害怕,不過幸好大夫人和候爺去的快,大夫人當白臉,候爺扮黑臉,太夫人這才打消了休妻的念頭。」然後極其俐落地把楊啟安那一席話添油加醋道了來,「母親忒精塗了,弟妹自嫁入我家來,一直克已奉公,善待姑舅,侍奉母親從無二話,早起晚退,晨婚定醒從不間斷,如此佳婦打着燈籠都找不着,偏母親還為着旁的事牽怒於弟妹,母親於心何忍?」
大夫人何氏就扮白臉道:「母親請息怒,弟妹再有不是,可也請母親瞧在啟寧妹子的份上,從寬處理。要知道,啟寧妹妹遲早也要嫁人的,也要為人媳婦的,母親將心比心,若是啟寧妹妹在婆家受了婆婆拮難,母親豈不心痛?」
楊太夫人心中一震,果然開始搖擺,而揚啟安則黑着臉沉聲道:「啟寧越來越不懂事了,怎麼母親也跟着糊塗?啟寧對弟妹多有惡言,怠慢挑釁,弟妹都一慨忍了,母親都裝聾作啞,一味的護短,如今還為了啟寧的事牽怒到弟妹身上,不說弟妹寒心。連兒子都看不下去了。」
楊太夫人被兒子指責得無地自容,怒道:「你個孽子,胳膊往外拐了?啟寧是你親妹子,親妹子呀,你這當兄長的就眼睜睜看她被方家潑婦欺辱?」當然,這個方家潑婦肯定指的不會是如美了。
楊啟安沉聲道:「好好好,母親眼裏心裏都只有啟寧一個女兒,而我和二弟則是沒人要的,母親為了寶貝女兒,連咱們兄弟倆的顏面都可以不顧了。如今為了那個不知聒恥的,居然生生逼迫二弟休掉賢惠大度的妻子,母親,您何其忍心?故意支走二弟這般為難弟妹。」
楊太夫人指着如美痛罵道:「剛才你也瞧見了,明明是她不敬我,故意摔我的盆子,還頂撞我,忤孽我,早已犯了七出之罪,我如何休不得?」
大夫人何氏連忙規勸道:「母親息怒,當心氣壞了身子,弟妹並不是有意的。弟妹自從嫁到我家來,越發穩重妥貼了,這可是有目共睹的呀?更何況,如今啟寧妹子正在議婚,若把弟妹休回去,外人會如何想?這對啟寧妹子亦是不利呀?」
楊大夫人不提還好,一提太夫人更是無比憤怒,指着如美恨聲道:「都是這對醃贊姐妹害我的啟寧。若不是方家那潑辣貨那般肆意污衊我兒,害得我兒名聲盡毀,亦無法再找着好的婆家,你叫我如何不恨?今日不休了她,難消我心頭之恨。」然後又把如情給痛罵一頓,什麼「惡毒噁心」之類的話也出了口,連帶的把方家也給罵了進去。
如美血氣往上涌,再也忍不住,從地上一骨碌爬起,尖聲道:「你自己閨女不好好教,如今做出丟人現眼的事,與我何干?與我方家何干?與我妹妹何干?我妹妹何其無辜,居然被你任意潑髒水,你自己女兒眼巴巴的跑去給人做妾,不顧楊家顏面,難道我妹妹還說不得麼?堂堂候府嫡女,什麼人家不好找,偏要給人做妾,做不成妾就要死要活的,丟不丟人呀?也難怪會讓我妹子瞧不起了,不說我妹子,就連我,亦是打心裏不屑。如今還要遷怒到我頭上,羞也不羞?」
楊太夫人氣得雙眼發黑,指着如美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總算順了口氣,指着她對楊啟安顫聲道:「你聽聽,你們聽聽,當着你們的面就敢如此頂撞我,還這般說自己的小姑子,這樣的媳婦,不賢不孝不敬不義,我是休定了。」
如美雙眼血紅,「我可是堂堂正正從楊家大門明媒正娶抬進楊家的,說休就休,沒那麼容易。你若敢休我,我就報官,堂堂楊太夫人不但護短,還虐待媳婦,教女無方,乖張惡毒。」如美也豁出去了,就算她被休回去,大不了一輩子不嫁人,去廟裏做個姑子得了。但楊家可就不同了,若報了官,楊家名聲也就毀了,楊啟寧就休想嫁出去。她豁得出去,但楊家絕對不敢豁出去的。
楊太夫人果真氣極,指着如美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楊啟安長嘆一聲,「好,母親要休便休吧,兒子不再阻攔。不過,休妻可不是兒戲,可要出據文書,還要請家中族長,一報祖宗祠堂。母親若是誠心要毀掉二弟和啟寧,儘管休掉弟妹吧。」
楊啟安這一招以退為進的法子還真湊效,楊太夫人雖叫得猛,但若真付諸實際行動,又有顧忌了。若真報了楊家族老,族老們肯定要問事情原由,到時候啟寧的事兒肯定也包不住,她早些年為了兒子能平安成長,排除異已,沒少做過激之事,族中已有好些長老不滿她的行為,之所以沒有發作,不過是瞧在兒子給予他們豐厚的份銀與上千畝的族祠祭田的份上。
楊太夫人雖然怒及,有心遷怒如美,卻也不糊塗,若真的休妻,楊家的顏面也就完了,兩個兒子也要被人戳背脊骨,而女兒也會大受牽連。
再來,方家雖門弟稍弱,可姻親個個厲害,不說靖王府和豫郡王府,及天津衛的平陽候府,單說何家,這個文官集團里的泰斗,可就得罪不起了。再來方家兩個舅兄也漸漸顯山露水,一文一武都不是好惹的。
楊太夫人顧忌頗多,哪裏真敢出具休書,而休妻一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情聽得雙眼發直,不知該替如美擔心,還是該先讚賞慶昌候爺的英明果決,連連發問:「那,後來呢?三姐姐沒再受太夫人刁難吧?」
說起楊太夫人來,洪嬤嬤那是陣陣的不屑,「咱們夫人忍得夠久了,這回總算忍無可忍爆發了出來。雖說楊太夫人不敢真的休掉夫人,但也沒給好臉色。不過,她也沒空再找夫人的麻煩了,因為,姑爺及時趕了回來,跪倒在太夫人跟前,痛哭流涕表示『教妻無方,縱得媳婦頂撞母親,兒子深感不安,家中居然會有如此惡婦,立即休掉亦不為過。請母親作主,讓兒子把此惡婦休了吧。惡婦那個妹子亦不是好貨,居然明張目膽欺辱咱們妹子,不讓妹妹進王府大門,這可是犯了七出之罪。兒子這就罵上門去,讓靖王休掉此人,正式迎娶妹妹進門。』」
洪嬤嬤仿着楊啟泰的話,說得維妙維俏的,如情卻樂了起來,笑道:「想不道三姐夫也是個妙人兒。」
洪嬤嬤笑道,「可不是,姑爺是個明白人,雖有時候性子直了些,爆躁了些,但人確實還不錯的。咱們夫人遇上姑爺這樣的丈夫,也是三生有幸,可惜呀,人無完人,姑爺攤上這麼個母親,唉,夫人真可憐。」
如情很是過意不去,自責道:「都是我,若不是我,三姐姐何至如此?」
洪嬤嬤擺擺手,「根本不關姑奶奶的事,明明就是太夫人那對母女搞出來的噁心事兒。不過最近太夫人病下了,在病中也愛瞎折騰,咱們夫人時常侍候在跟前,也沒少受苦,唉。」
如情大驚,「太夫人病下了?」真是痛快呀,怎麼不立即病死呢?咳咳,她可是堂堂王妃呢,怎能說這樣的話呢,該打該打。
洪嬤嬤哀聲嘆氣,「被氣病的,不過我瞧着太醫開的藥方,多半是裝病,瞧她罵起人來中氣十足的樣,可憐咱們夫人,雖不會被休,卻也受足了氣。」
如情咬唇,恨聲道:「三姐姐就沒別的法子麼?」
洪嬤嬤無耐道:「婆婆病下,身為媳婦的本就要近身服侍,明知裝病又能怎樣?還敢四處嚷嚷不成?若真那樣,咱夫人名聲也給毀了。」
「慶昌候爺呢?還有三姐夫,他們怎麼表示?」
「候爺和姑爺都是至孝的,不過姑爺也知道太夫人並未真病,可惜嘴裏也不敢說。也只能委屈大夫人和咱們夫人,成日裏侍候在太夫人跟前。」洪嬤嬤說得感慨,「候爺和三姑爺也真惱了大小姐,這次趁着太夫人病下,把大小姐給狠狠責罵了頓。」
親妹子不顧家族顏面不顧及兄長顏面,死活要與人做小不說,還一味的尋死覓活,惹得自己母親受盡嘲笑,這時候母親都病下了,居然不去母親屋子裏侍候,還成日縮在屋子裏無病呻吟,着實不孝不義不仁不敬。楊啟寧受兄長這一通怒罵,哪裏肯依,兄妹倆又吵了起來,不過她再潑蠻,到底不是自己的母親,可以縱容她的一切,被兩個兄長修理慘了,最後楊啟安忍無可忍怒摑了她一巴掌,威脅道:「再敢一意孤行,我就請了族老,把你沉塘或送去姑子廟做一輩子的尼姑。」
如情拍拍胸口,問洪嬤嬤,「慶昌候爺當真如此說?」
古代大家族對於德行嚴重有污的子女,一般都請族老出面,寫下文書,然後男兒逐出宗族,女子一般沉塘或送姑子廟。楊啟寧這般行事,確實有損家族顏面了,沉塘又嚴厲了些,送去姑子廟倒也適合。
不過,有太夫人在,也只能自己臆想一翻了。
洪嬤嬤同意如情的觀點,道:「在太夫人在,大小姐確是有恃無恐。不過候爺那吼聲差點把房子都震垮了,咱們在外頭都聽得一清二楚。大小姐畏懼候爺威勢,果真不敢再放肆,今早就去侍候太夫人了。」
如情心下狠鬆了口氣,很好,只要這貨還能有人壓得住,就不怕她翻了天,就怕慶昌候爺顧及孝道,連親妹子都壓不住。
想着受無妄之災的如美,如情很是過意不去,「三姐姐這回是受我的牽累。可眼下這種狀況,還真不能拿她怎樣,也只能讓三姐姐再忍一忍了。不過洪嬤嬤放心,假以時日,我定要給三姐姐討回公道來。」然後又讓洪嬤嬤轉告如美,讓她先暫且忍着,千萬別一時衝動受了把柄。她會想辦法讓她脫離苦海的。
送走了洪嬤嬤後,如情想着如美受到拮難,也過意不去,可惜她遠水救不了近火,一時間也找不着法子來應付。
總算她想了個絕妙又陰損的法子時,卻暫且無法付諸行動。因為,受原側妃的影響,被掃到颱風尾的玉姨娘的禁足令已經解除了,這日清晨特意來向李驍如情請安。
李驍雖然紈絝,但如今有差事在身,每日裏都是起得極早,如情為表賢惠,先前也曾早早起了來,可李驍卻很是寬容地大手一揮,「你睡你的吧,我自己來便成。」
可過不了幾天,如情便發現,她不侍候李驍寬衣,自是有人趕着侍候。
禁足令解除了的玉姨娘,及做小月子也已滿期的香姨娘,人家可是風雨無阻每日來到隆仙居,明為請安,實則是分擔如情不能做的工作——侍候李驍。
雖說李驍在如情這兒得到舒貼的下半身慰藉,但上半身仍是滿享受兩位妾室的服侍。
如情不免心頭酸酸的,尤其這兩個姨娘居然當着她的面,明張目膽地勾引李驍,尤其更衣時,挨得那個叫近。
三月的天氣,依然無比寒冷,厚厚的襖子可也從未松過,可這二人似乎不覺冷似的,大冷天的只穿着薄薄的棉襖,那兩團隆起的胸前,裏頭也不知塞了什麼,居然能把衣裳撐得如此高,那兩團山峰呀,就借着更衣的當,時不時在李驍的胸前手臂處來回觸動,如情忍不住磨牙,待李驍走後,也跟着起了床,笑得陰森森地對二人道:「到底是宮裏出來的,侍候人就是有一套。」然後坐到床沿,微笑着瞧着她們。
香姨娘玉姨娘互望一眼,不明所以。
如情挑眉,望向香茗,狀似不解地問:「王府的規矩,身為妾室的,不該侍候主母麼?」
香茗恭敬回答:「王妃是主母,姨娘自是要服侍的。」
香姨娘玉姨娘面色發青,玉姨娘柳眉一挑,似是不滿,但仍是生生忍了下來。
香茗流月互望一眼,最終道:「王妃可要起了麼?」
如情點頭,沉香已端了一個熱盅進來,侍候着如情嗽了口,然後香茗親自扶了她下床,坐到鏡子前,如情側頭,望了兩位姨娘,「還愣着做甚?怎麼侍候王爺就怎麼侍候我。」
香姨娘咬唇,忍氣吞生上前,輕聲問:「王妃可有什麼吩咐?」
如情也不瞧她,只對沉香道:「你來告訴兩位姨娘該做的事吧。」
沉香恭敬應了聲,然後轉頭對香姨娘很「客氣」地「微笑」道:「麻煩香姨娘去打熱水來,可好?王妃要洗臉。」
香姨娘木了一會,仍是忍氣吞生出去打熱水,沉香又對玉姨娘同樣客氣地微笑着:「麻煩玉姨娘去倒馬桶。」
玉姨娘一聽就來了火氣,尖聲道:「馬桶?你居然要我去倒馬桶?」
如情眉尖一挑,斜眼瞥過去,淡道:「到底是宮裏出來的,身份可尊貴着呢,你也敢讓玉姨娘做那活兒?」
沉香連聲道:「王妃教訓的是,是奴婢簪越了。」然後眉尖兒一挑,對玉姨娘很客氣地道:「玉姨娘身份尊貴,又是從宮頭裏出來的,這哪能侍候王妃呢,我看玉姨娘就在外頭廳子裏候着吧,待王妃梳洗妥當後再來向王妃請安便好。」
雖然知道這對主僕沒安好心,但只要不伏低作小,玉姨娘也就滿意地斜了如情一眼,搖着纖細的小蠻腰出去了。
玉姨娘出去後,於夏私下裏忍不住埋怨沉香,「你也太好性兒了,此人膽敢對王妃不敬,你居然就由着她?」
沉香慢吞吞地道:「非也,剛才你我可都是從外頭進來的,外頭天氣如何,你也是知道的。玉姨娘穿的那樣少,王妃故意耽擱個半個時辰出去也要她半條命。」沉香也是恨極了這兩個姨娘居然當着她們王妃的面明張勾引王爺,氣得一肚子火呢。
於夏想着玉姨娘穿的那樣單薄,恍然大悟,佩服地笑道:「還是姐姐想得長遠。」
如情剛開始確實不滿沉香自作主張把玉姨娘請出去,可在流月提醒她外頭冷,多穿件襖子時,這才頓悟過來,又故意在屋子裏逗留了好一會兒,這才款款地出了屋子,來到外頭廳子裏。
一般妾室向主母請安,都是在靠近主母臥房的偏廳舉行的,但如情不願這些外人靠近自己的私密領地,只是讓她們在大廳里請安。
而隆仙居的主屋正廳四通八達,下人們也按着如情的喜好與吩咐,每每姨娘們請安都要把各窗戶開啟,並且把爐子搬走。剛開始李驍不解,不過估計後來估計也明白了幾分,望向如情的眸子多了幾分嘲諷與訕笑。
如情裝作不知道,仍然我行我素地讓人把廳子裏的爐子搬走,並大開四扇門窗,外頭冷風襲來,穿得更厚,卻也坐不了太久,這也就杜絕了某些姨娘想以身子為誘鉺的妄想。
再來,因屋子裏有炭火,所以除了外出外,通常在屋子裏也是穿的較少的,就算要去他處,也各自有着自己的披氅,但在面對主母時,都要提前把氅子解下,失去厚實氅子的禦寒功能,姨娘們呆在八風來襲的廳子裏,坐不了一會兒便冷得打顫。就算再想男人,這時候已冷得牙齒發顫,哪裏還有時間去賣弄風情。
就目前來說,如情這個法子很高招,就算李驍已隱隱猜出如情的用意,卻也未說什麼,只是似笑非笑地瞅着如情,神色帶着莞爾與戲趣。
京城的三月,仍如隆冬里的冰寒,玉姨娘今日穿的確實少,薄薄的春裝已罩在身上,雖然確實襯出玲瓏的身段,可在外頭足足等了大半個時辰,就算有厚實的氅子罩在身上,也是冷得牙齒打架,尤其進入廳子裏後,這群可惡的下人仍是如往常般打開各處窗欞,為了尊重主母,還得把身上的氅子解下,這會子由窗外刀子般的寒風襲來,更是凍得雙臉青紫,不停地抖着雙腳,猛搓大手。
偏如情今日裏興致高昂,還與她們講一堆為人妾室的大道理來,玉姨娘一邊在底里咒如情的祖宗十八代,一邊暗恨這隆仙居的丫頭果真是餵不熟的,有了新人忘舊人。想着先前可是沒少收她的銀子,如今瞧着自己失了勢,就個個來踩她了。
不過,一個多月未來過隆仙居,玉姨娘陡然發現,這隆仙居的下人居然換了好些陌生面孔,除了幾個大丫頭外,底下的基本上都找不出熟識的面孔了,不由再一次慘澹起來,望着上首正倪倪而談的如情,沒由來地,她在心裏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冷眼瞧着玉姨娘確實凍得不成樣,如情這才大發善心,對她道:「這天寒地凍的,怎麼還穿這麼少?」
香姨娘也和玉姨娘一樣穿的極少,但她一直在如情屋子裏侍候着,屋子裏溫暖如春,倒也沒有感受多少寒意,可自從進入廳子裏,手上身上的溫度漸漸下降,也着實有些吃受不住,聽如情這麼一說,又望向玉姨娘,只見玉姨娘面頰發青,身子不可抑止地顫抖着,似是凍得不輕。不由暗自後怕,望着上着的笑容溫和語氣柔軟的年輕主母,也是沒由來的感到恐懼與心寒。
可憐玉姨娘凍得牙齒雙雙打架,這會子說句話都說不齊了,只強笑道:「有勞王妃關心,賤妾原以為今兒個會是個艷陽天,可誰知竟會這麼冷。」
如情點頭,「真正寒冷的時節,不是下雪,而是化雪那段日子,最近冰雪融化,氣溫陡降,可得當心身子才是。可千萬別為着侍候王爺和我,就把自己給生生凍壞,那可得不償失了。」
其他姨娘如何不知玉姨娘香姨娘一大早就跑到王爺屋子裏侍候王爺,又瞧這二人穿得如此單薄,想必也不會是單純的侍候,順姨娘是老王爺抬的姨娘,如何不知這裏頭的名堂,聞言忍不住嘴巴一撇。不過到底顧忌着這二人的身份,不敢當面說出來。
而梅姨娘則是婢女抬的姨娘,到底是底氣不足,也不敢多言。
唯獨花姨娘是太妃親自從外頭買來的良妾,有着清白的底子,卻也受了諸多排濟,這會子總算找着機會,冷笑一聲,不屑道:「原來是司馬昭之心呀,可惜了,若是在自個兒的屋子裏,胡天海地混使媚功亦無可厚非,可卻當着王妃的面,居然還行那般下作伎倆,當真是聒不知恥。」
香姨娘自從被李驍毫不留情面落了胎,再來受院子裏的奴才的擠兌,原本憋足了一口氣,待出了月子就要憑藉手段再爭上一番,可惜遇上如情這個雖年輕卻頗有手腕的主母,今早對李驍好一番勾引賣弄,都未激起半絲火花,反而在如情跟前立了一番規矩,已是心灰意冷。就算被花姨娘諷刺了也不敢還嘴,只深深低下頭去。
而玉姨娘則橫眉豎目瞪過去,怒道:「我等身為姨娘,本就是侍候王爺了,衣裳穿的多,如何侍候王爺起居?難不成姐姐在侍候王爺時還穿成粽子一樣?」
花姨娘反唇相譏,「我可不像妹妹你,居然外人的面也敢行那般下作伎倆。」
「外人?」玉姨娘娘森森地嫵婿一笑,眼波流轉,說不出的媚意,「妹妹可糊塗了,居然把王妃說成是外人?看來也是個沒規矩的。」
花姨娘面色微變,恐惶地望着如情,「王妃,賤妾不是說您,只是,只是……」如情抬手,淡道:「我知道。不會怪罪你的。」經過多方打聽,這花姨娘嘴皮子是刻薄些,可惜也是個沒腦袋的主兒,論嘴才論心計論城府,如何比得上宮裏頭長大的香姨娘玉姨娘?偷雞不成反蝕把米的時候居多。
如情又訓了花姨娘:「雖說你是無心之過,可剛才你主動挑釁亦不該。而玉姨娘,今日之事你確實做得露骨了些,王府是何等人家,那種勾欄院裏才有的伎倆還是少在我面前使。」玉姨娘面色發白,但這時候卻不敢再反駁,只低頭小聲說了聲「王妃教訓的是,賤妾銘記於心。」
如情又訓了幾句「格守妾室規矩」之類的屁話,這才讓她們全都回去。
當天下午,便聽到玉姨娘感染了風寒的消息,高燒不起,伴隨着咳嗽發熱,這時候李驍正睡得舒服,冷不丁被吵醒了,很是不悅,如情連忙斥責了傳話的小丫頭,然後親自披了氅子過去探望。並讓人請了大夫親自瞧了,並盯着她服下藥,再讓宜芙院的下人好生侍候。
而玉姨娘見來的卻只是如情,略有失望,但她見識到如情的厲害,哪裏還敢問「王爺為何沒來」的白痴問題,如情也樂得裝作不知道,只囑咐了她生養病,日後的晨昏定醒自是免了。
回到隆仙居時,李驍已經出去了。
如情脫下厚厚的棉襖,只穿了件寬鬆的袍子,枕着腦袋,忽然有些鬱悶。
與李驍成婚已有快三個月了,雖然新婚里倒也甜得流油,李驍也日夜宿在自己身邊,他對自己也是格外的好,舉凡內宅里的事兒他從不過問,並且給了她足夠的尊重。可是,饒是如此,她仍是有種不安感,這男人雖說現在表現良好,可誰能保證一輩子都不去妾室的房子裏?雖然在床上,這廝總是說愛不夠她呀,她身子骨柔軟令他**之類的馬屁話也當不得真的,所謂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新婚期一過,她誓必得正視李驍那些妾室了。
李驍是堂堂王爺,她也不可能束着他一輩子不去妾室那,他沒有要去的意思,她也就樂得裝糊塗,可一旦新婚期一過,萬一他去妾室那裏,她還能攔着給他臉子瞧不成?
她承認,她嫉妒了,這無關愛,只是單純地想着,自己的合法物品怎能讓別的髒手碰觸?雖說妾室也是合法的小三產物,但自己的男人要與別的女人分享,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好。
今日輪到侍書和於冬侍候如情,二人知道如情心情不好,做事格外的小心。中午的時候於冬發現如情並未吃太多,為怕下午如情肚子餓,這時候便讓喜慶去廚房拿如情最愛吃的奶烙酥餅再拌了幾顆時食鮮果來。
於冬接過水果,把點心接過,給了侍書,讓她端進去,她自己則拿了水果往隔壁的梢間去洗乾淨後,再切成薄片,放進鐵製的碟子裏,再蓋好蓋子,再放進滾燙的開水裏鍋里蒸熱,正在這個時候,忽然見着品蘭帶着一臉的新奇進來,想着藍茵玲瓏曾說過的話,面色一沉,清秀的臉上閃過不屑來。
「於冬姐姐,」
於冬淡淡瞥她一眼,沒好氣地道:「我比你還小,如何當得起姐姐二字?就叫我的名字吧。」
品蘭滯了滯,她年紀比於冬大,可就是因為於冬是老太君身邊的人,沒由來的高她們一截不說,和王妃一道嫁到王府後,於冬居然還成為王妃房裏的頭等丫頭,而自己卻成了人人使喚的三等丫頭。
但品蘭也知道,形勢比人強,於冬如今已混進王妃屋子裏,而自己總不能一直守在門房外吧?於是品蘭討好地來到於冬跟前,好奇地望着鍋里的碟子,問:「看樣子,王妃極喜愛吃湯羹或水果呢,幾乎每日早晚必備。」
於冬不想理她的,但大家相處也有些時日了,又是王妃的陪嫁,把關係擰僵了對王妃也不大好,於是道:「沉香姐姐說,湯羹最是營養不過了,水果吃了有助改善皮膚,多吃些總是好的。」
品蘭恍然大悟,「怪不得王妃皮膚那麼好,原來是吃了這些的緣故。可是,為什麼每次都要把瓜果蒸熱呢?」
於冬回答:「水果性涼,這大冷天的把涼的吃進肚子裏可是傷腸胃的。」
「哇,妹妹懂得好多哦,怪不得能讓王妃如此器重。」
於冬想着自己是所有丫頭中年紀最小的,卻能進入王妃寢居,也是很有自豪感,聞言忍不住挺直了胸膛,「那是自然,王妃說,我自小就由老太君調教的。她信得過老太君的為人。」
品蘭再次滯了滯,說不出的懊悔。
於冬見火候差不多了,就拿了碟子往裏頭走去,品蘭想跟上去,可又顧忌着隆仙居的規矩,只能衝着於冬的背影跺了跺腳。
------題外話------
大家都覺得我有存糧,其實,是真的木有了。今天現寫的,可把我累死了,老公都有怨言了,不能再崔了,也請大家理解一下吧,我是直的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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