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的生存法則 71婚事,昏事?混事!!

    如美正與楊家論及婚嫁,楊家老夫人也來互換了庚貼,只差最後兩道程序,送聘禮,選日子辦喜事了。

    偏緊要關頭,方家出了這樣的事,楊家又是鐘鼎鳴食之家,方家如今家道中落,父親又獲罪丟官貶職,家產也折騰了近半出去,楊家隨時可以反悔這門婚事,這也是李氏最近急得上火的原因。

    連二連三的打擊已讓方敬瀾麻木了,偏李氏的哭泣更令他心煩意亂,他強忍頹廢之氣,對李氏道:「所謂婚緣天註定,三丫頭的婚事,咱們盡力而為吧。楊家雖是鐘鼎鳴食之家,但一向信守承諾,家風甚嚴。你也別只顧着哭,還是親自去楊家一趟,先別問婚事,就說咱家如今出了這樣的事,自覺配不上楊家,請他們另擇賢妻佳婦。」方敬瀾的意思很簡顯,以退為進,讓楊家做出選擇。

    李氏一邊試着淚,一邊點頭,哀哀地點頭,也只能如此了。

    方敬瀾厭煩她的眼淚,沉聲斥責道:「你也別盡埋怨張氏,若不是你平時為人太過刻薄寡恩,把她逼得急了,也斷不會做出如此事來。你捫心自問,張氏所作做為,難不成你就一點責任也無?」

    李氏滯住,不敢辯駁,卻也不甚服氣,忍不住道:「可是她那所做所為,哪一樣不是讓方家丟臉的?就拿如善的事,這丫頭接二連三做出丟人現眼的事,讓咱家蒙羞,也不見老爺如何處置發落她,這才慫得這對母女肆無忌憚,有恃無恐……喝,老爺覺得妾身說錯了嗎?」方敬瀾測目,李氏又一聲冷笑。

    方敬瀾收回目光,想着如善十二歲時就敢勾引李驍,十四歲那年又想故伎重施,所幸被三媳婦給制止,

    雖然被他嚴厲斥責懲罰,仍是狗改不了吃屎,最終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來,又想着回門那天,如善扯高氣揚的派頭,心裏一陣氣堵,滿嘴鋼牙真真要咬得粉碎了。

    知禮不忍自家老父在他們面前出糗,插嘴道:「二妹屢教不改,一是因張氏之故,家學淵學,有樣學樣,二來,也與父親偏寵偏信不無關聯。不過,二妹總算嫁作人婦,張氏已伏懲,自是不必再提。唯今之計,還是先顧着三妹的婚事要緊。父親說得對,楊家鐘鼎鳴食之家,在民間素有仁厚體釁名聲,楊老夫人也素有賢慧聲譽,就算咱家橫糟變故,應該不影響三妹的婚事。相信姨母親去楊家一趟,以退為進,三妹婚事定是無虞。不過,我目前最擔心的,還是四妹妹與向家的婚事。」

    知禮話一出口,立馬引來無數測目,老太君何氏心下一緊,方敬瀾也是心中忐忑。

    老太君憂心忡忡,「大哥兒說得極是,如今咱家出了這樣的事,向家又豈會不反悔?」

    何氏也跟着疑目,「那向家還有個自帶十萬嫁妝的表姑娘,先前因顧忌着爹爹的官威,不敢明張目膽把表姑娘收進房裏,如今,方家出了這樣的事兒,向家恐怕……」

    眾人都明白何氏的意思,不約而同的揪緊了心思。那個表姑娘也沒什麼出挑之處,但勝在自帶十萬嫁妝,又是向夫人的親侄女,就算甘願做妾,也是個打不得罵不得的貴妾,並且還有向夫人的撐腰作主,

    如情這個家道中落的小小庶女,嫁過去,只有靠邊站的份。如真當年帶着雄厚嫁妝嫁到平陽侯府,也不被鍾家表姑娘給添了無數回堵?

    方敬瀾沉默着,如情和朱姨娘為着他的事,手頭的私房全給倒了出來,一文不剩,這讓他心中觸動太巨,又想着一向乖巧懂事又純真可愛的小女兒,因大人的緣故而受到如此拮難,心裏也是無比酸楚,直恨不得把張氏抓到暴打一頓。

    驀地,陡然抬頭,問何氏:「家裏,真的已山窮水盡了?」

    何氏起身回道:「公爹不必憂心,雖然這回咱家確實墊了不少銀子,但總歸元氣還在。」何氏告之公爹,除了朱姨娘這對母女,知廉夫婦把所有身家財產都拿了出來外,庫房也只動了少部份貴重物品,除此之外,家裏的房產在契莊子都還在手頭的。

    何氏當家已有兩年之久,當然知道方府的財產底細,方府前些年確實不算大富,但近幾年來,方敬瀾在鹽運使司的位置上,也撈了不少好處,當然,這都是別人給的,可不是人家貪污來的。再加上海寧老家每年豐厚的份例銀子,庫房裏那一堆貴重玩意……方家東山再起不是沒機會的。再來,李氏的嫁妝還沒算進此例,給兩個小姑子準備不俗的嫁妝還是綽綽有餘的。

    方敬瀾心中已有了底,想着自己外書房裏還有一堆在任上行到的好處,心頭略為好轉。道:「如情還未及笄,與向家的婚事。暫且不急。」目前最重要的,還是先把如美的事辦了再說。

    李氏心裏一喜,又是高興又是緊張,經過繼子丈夫的一通分析,如美的婚事不會有太大變故,只是,她與如美準備的豐厚嫁妝卻又不得不重新分配一番了。

    方敬瀾又與繼母兒子媳婦推敲接下來的會發生的事,方家失勢,得提前有個心理準備迎接想來落井下石之人,如美與楊家的婚事,還有向家有可能會出現的變故,大半個時辰過去,總算讓大部份有可能發生的問題讓心中有數後,夜已深沉,大家也耐不住疲憊,準備各自回屋歇下,方敬瀾起身,大理寺三天的超強心理煎熬,回屋後又是一番腦力運動,年紀也已大了,體力大不如前,早已頭重腳輕,起身走了兩步,又忽然想到什麼,叫住何氏,目光炯炯,當着李氏的面,一字一句道:「從現在起,姨娘朱氏的月例銀子、及吃食衣用,按着太夫人的份例減去一成便可。」

    *

    翌日清早,玲瓏侍候着如情梳洗,玲瓏給她找了件遍繡海棠折枝薄棉單裳,一臉輕快地把她聽來的八卦與如情分享,「今兒天還沒亮,張姨娘就叫人捆了抬出去了。聽說送到白緣觀了。」

    這個消息已經經不激如情的反應,她又問:「還有呢?」

    玲瓏雙眼發亮,胸前些微的隆起之處劇烈起伏着,她喘着粗氣,咬着下唇,道:「太夫人昨兒把屋子裏的東西都摔碎了。」也足足鬧了大半夜。

    如情吃驚不已,「三姐姐與楊家的婚事有變麼?」

    玲瓏繼續咬着唇,搖頭,「那倒不是。是因朱姨娘的事。」

    如情圓瞪着雙眼,「我娘?關我娘什麼事兒呀?」

    玲瓏還想賣關子,後來被玲瓏一個巨無霸轟了過去,怒道:「死蹄子,平時候吊我們姐妹的口胃也就罷了,如今脾氣見漲了,連姑娘的口胃也敢吊了,當心我凜了夏媽媽,看她打你板子。」

    玲瓏吐了吐舌,趕緊道:「我錯了,我錯了,因為昨晚老太爺忽然對大奶奶說,要把朱姨娘的吃穿用度全按太夫人的規格減去一成來辦。太夫人氣得發狂,昨晚在屋子裏狠發了一通脾氣,也與老太爺吵翻了天。後來,還是老太君出面,太夫人這才消停的。」

    如情當然傻住,她沒聽錯吧,朱姨娘的待遇只是妾室的待遇,不寬厚,但也夠用。因為不會爭寵也不會向男人要額外的賞賜,所以一直過得很是清水,遇上有大宗的人情往來支出,甚至還會手緊。除了身份低人一頭,偶爾受些氣外,朱姨娘在方府的日子還算是不錯的。而這回,方敬瀾居然提高她的待遇,只比李氏低一成……李氏從太太升格為太夫人後,月例銀子從15兩升為20兩。那麼,朱姨娘便從先原的二兩份例升為18兩兩……這可是平妻的待遇呀。

    平妻是商人中傳出來的(唐朝除外),正妻平妻嫡庶不分,在大家族和顧及名聲的禮義之家是很讓人看不起,是敗門風的行為。士農工商,商人地位很低,他們弄出來東西是不被社會主流承認的。至於官宦之家,也沒有平妻之稱,全都是妾的名份。大慶朝也沒有平妻之說,所謂平妻就是個哄外面女人的。後娶的那個,一輩子不回祖宅,不入宗族,只是外宅。要想認祖歸宗,回家就得執妾禮,想入族譜也只能是妾,子女只能記妾生子。而方家書香門弟,也不可能把妾室抬為平妻,方敬瀾這回抬舉朱姨娘,也不過是想提高她的待遇,沒別的意思吧。但是,李氏卻不認為,她直覺認為方敬瀾是在打她的臉呢。

    如情在古代生活了十多年,明白妾的極低地位。不管那個人為二房、次妻、平妻還是二夫人等等,實質就是妾。當然妾的來源也有多種,由高到低排:1、名門所出的庶女;2、平民白丁的女兒;3、通房丫鬟抬的妾;4、赤貧之家賣的女兒;5、戲子妾;6、下九流妾。前2種是良妾,是在官府里登記了妾書的,是有一定地位的家庭附屬成員,算半個主子。後面幾種,是妾婢,非常低賤,比奴婢高一流。良妾,大概也相當於商人嘴裏的平妻,但是在法律上還是妾。

    但不管如何,平妻的稱胃總比妾要好上太多。但方敬瀾才經歷了妾室的禍亂,哪會如此白目腦殘明張目膽抬舉朱姨娘為平妻?

    玲瓏一臉佩服地望着自家姑娘,「姑娘所料不差。老太爺也確實沒有說要抬舉朱姨娘,只是憐惜朱姨娘而已。」朱姨娘因為這回收拾張氏的爛攤子,把自己所有私房全都拿了出來,若不是林氏阻止,估計宮頭最後一根叉子都要拿出來的。方敬瀾大為感動,這才讓何氏給朱姨娘漲「工資待遇」。但這就大大刺激了李氏,昨晚在自家院子裏鬧了足足一宿,大罵方敬瀾寵妾滅妻,要去官府告發他……方敬瀾與她大道理講下來,大小道講出去,李氏仍是一味的哭鬧不休,最終,還是老太君出面壓制住了李氏的氣焰。

    如情呆呆地問:「奶奶,她用的什麼法子?」

    玲瓏抿唇笑了起來,老太君在夏林家的挽扶下,一路來到李氏的院子,踩着一地的碎片,迎向李氏,冷冷喝道:「不過是多給妾室一些份例銀子,又不是停妻再娶,你作甚發這麼大的火?老爺再抬舉朱氏,總歸是個妾。只要太太無犯七出之罪,你嫡妻的地位誰敢撼動?」

    李氏滯住,老太君這是在變相地敲打她呀,她哭喊道:「可是,朱氏區區一個妾室居然給平妻的待遇,這豈不是打我的臉?」

    老太君恨恨剜了方敬瀾一眼,冷道:「為了讓方府邁過這道難關,妾室朱氏可是把自己所有體已私房都拿了出來一文不剩。老爺也不過是禮尚往來,朱氏對老爺真心實意,一片忠城。老爺如何還能虧待她?」

    方敬瀾也跟着道:「母親說得對。只不過多給些朱氏份例銀子,又不是停妻再娶,你發哪門子的瘋?」他見李氏仍是不依不饒的,陡地拂袖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朱氏在危難關頭不計較個人得失,我若不回報一二,就是枉讀聖賢書了。」然後,方敬瀾一番知乎者矣,聖人有雲等等一番大道理劈頭蓋臉朝李氏噴了來,李氏直被噴得左右找不着北,尤其方敬瀾一句「不賢不孝,不仁不義」的大帽子扣下來,李氏張口結舌下,只能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總算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如情主動翻譯出來大至意思如下:朱氏除了「漲工資,漲待遇」外,她的身份是不變的,在李氏面前,仍然要執妾禮。而李氏呢,大可不必放心上,之所以給朱氏漲工資,只不過是有感動朱氏在危難關頭獻出一份大大滴愛心。方敬瀾被感動得不得了,這才破例給朱氏漲工資漲待遇。

    後勤總管的李氏的想法便是:自己的下屬無論是社位地位,還是家族貢獻,都遠遠低於自己,但老闆卻給下屬發放超額工資,這是不合理的,並且違返法律的。

    而ceo方敬瀾的想法卻是:你雖然佔着後勤主管的位置,但實際上,卻是只佔坑不拉屎的行為。為了激勵你的鬥志與責任,我這才抬舉下屬,不是為了與你爭鬥,一來只是感激下屬員工對公司的奮勇獻身精神,二來也只是激勵你的鬥志而已。

    而最高董事長老太君的見解則是:後勤主管大大不合格,確實得好生批評。但ceo這回處理也不公道,才發生了私人助理為亂公司之禍,偏還不吸取教訓,又抬舉另外的私人助理,雖然這個私人助理人品還算過關,但誰能預料將來會不會與主管上司發生矛盾,進而危害公司的發展?

    所以,為了避免同樣的悲劇發生,老太君董事長出來安撫人心,ceo和後勤主管各打五十板子,被漲了工資的私人助理則工資照發,但該做的事,該守的本份仍要謹守,上司的話要聽,但主管的話也要聽。若有違背,不但扣工資,還要行政處分。

    總歸一句話,朱姨娘雖然仍只是妾,但足足漲了九倍的工資與待遇,雖然方敬瀾強調在正室面前仍是執妾禮,但誰不知道,這可是平妻的待遇?

    大慶朝沒有平妻的說法,有的也只是商戶里流行的似是而非安扶人心的稱謂,在官宦之家,是不允許平妻偏妻的存在,那樣會被視為沒規矩。方敬瀾感動朱氏的付出,內心裏是想給平妻份位的,但經過李氏的哭鬧,老太君的提點,也深覺此事不妥——才剛經歷了妾室之亂,可不能再來一回了。但是,漲朱氏待遇的話已說出口,也萬萬不能再收回,只得認同老太君給出的點子——只漲工資漲待遇,其餘一切不變。

    *朱氏漲了份例銀子後,雖仍是妾,但方府的奴才都知道,這可是平妻的待遇了,哪裏還敢怠慢,連帶的,如情也大大受益。不管走到哪,都有人請安問候。當然,只除了李氏。

    偶爾去李氏那請安時,李氏會陰陽怪氣譏諷一番,每每都讓如情不動聲色又恭敬地擋了回去,李氏氣急,但見朱姨娘仍是如照常般請安,並且態度恭敬,想着老太君和丈夫的臉色,又軟了下來,劉媽媽說得對,目前不是置氣發火的時候,還是先把如美的婚事敲定再說。

    是以,又過了兩日,李氏頂着兩輪黑眼圈,化了較濃的妝,讓人套了馬車,直奔慶昌侯府。

    當天傍晚,李氏帶着一身的疲憊回來,憔悴的臉色掩不住臉上的喜悅與得色,不用問便知:該給如美辦婚事了。

    因是方府的嫡次女,所嫁夫家又是顯赫的二等爵位的慶昌侯府的嫡次子,雖然方府已大不如前,但慶昌侯在京中權貴圈子裏卻也是響噹噹的皇帝心腹之一,多巴接些准沒錯。

    如美的婚事仍然訂在天啟五年元月,這回正式與楊家敲定了日期,並按着禮節走足了過場,楊家並未因方家失勢而毀婚或是推委,在京中仕林與權貴圈子裏廣受誇讚。

    如美婚事大定後,李氏又撐足了腰杆來,開始重新準備如美的嫁妝來。月底,如真又生了個大胖小子,老太君攜着李氏,何氏,林氏,如美如情一併去了,因為如真進京時,如情又去了山西,而回來後呢,如真又有了身孕,是以這還是如情頭一次踏足如真的新房。所

    如真的新房不大,統就兩進兩出的四合院,不大的院落卻也佈置得小巧別致,這兒的奴僕如情大也認得,除了如真的陪嫁外,其餘的應該是從侯府帶來的,或是從外頭現買來的。這些丫頭做事勤快伶俐,把老太君一行人迎入內宅後,便恭敬退下。如情打量了房間,挺開闊的屋子,用各式屏風隔出了生活區與寢區,除了如真床前候着的三個下人,外頭落地式坐屏後候着幾個穿着體面的媳婦丫頭正在清理桌案,而屋外頭則各立着兩個丫頭,並不見姨娘之類的人物,想必早被清理了吧。

    如真坐着月子,穿着暗紅繡藥芍花湖綢夾花褙子,頭上並無半點珠飾,額上戴着塊二指寬的深紅色鑲銀珠抹額,斜坐在榻上,身後枕着塊厚厚的枕頭。幾個心腹婆子媳婦在一旁侍候着,長子元哥兒由乳母領着與客人見面磕頭,次子還在襁褓中。

    大概是才生完孩子的緣故,如真臉頰很是豐滿,隱隱透着些許斑痕,但精神奇好,與老太君中氣十足的笑鬧打趣。

    如情先是看了小嬰兒皺巴巴的臉兒,又逗弄了五歲的大侄子,給了大侄子兩套簇新衣賞及一個厚厚荷包,裏頭是純金打造的小胖鼠,專供小孩子玩的。而給小侄子準備的則是繡老虎圖案的肚兜兩個,及幾個香包,裏頭放了艾葉草、香瓜子等驅蚊避昆蟲的藥草。戴在小傢伙身上,免蚊蟲叮咬。

    如真與娘家弟妹們寒暄了番,又朝人群後的如情打了個手勢,示意她來到自己跟前。

    如情小心抱着小侄子,坐到床前,仔細打量如真,誠心誠意地道:「多年不見,大姐姐越發福氣了。」這可是她的真心話,想着先前時的模樣,瘦巴巴的,全身可沒幾兩肉。而如今,資色不減當年,但幾乎雙下巴都快出來了,料想應是小日子過得滋潤所致。

    如真也在打量如情,眼裏閃過驚艷來,齊眉的劉海下,是一張算不得絕色卻極乾淨明麗的臉兒,美麗溫潤毫無侵略性,如溫玉一般親切溫和,甜美可愛,五官平和,毫無稜角之感,讓人看着極為舒服。最難得的是一張粉臉兒白里繡着自然紅暈,肌膚光滑,仿佛一掐就會被掐汁來。

    感受到如情的誠摯,如真也感嘆萬千,低聲道:「是呀,自上回一別,一晃居然已過六年。而妹妹卻是這般伶俐鮮艷,而我,卻是老了。」

    如情道:「大姐姐哪裏老了,我倒覺得有句話很適合你。」在眾人的目光下,如情搖頭晃腦地道:「少年不識愁滋味,為斌新辭強說老。而姐姐卻是少婦不識老滋味,為添感慨強說老。」

    如真作勢要掐她,被她機敏地閃過,老太君見她抱着小嬰兒,生怕她不小心把孩子摔着了,連忙喝道:「死丫頭調皮搗蛋,當心把你小侄子給摔着了,等下看你大姐夫不罵死你。」

    如情聞言忍不住吐舌笑道:「奶奶太小看我了。家裏文哥兒玉姐兒,還有二哥哥的源哥兒淳哥兒,我可沒少抱。這個小不點,更是不在話下。」為了表示自己很有力氣,還特意把小嬰兒舉過頭頂。駭得屋子裏的老中青幾代女人幾乎心臟破裂。

    何氏當先一步把小寶寶換了過去,膽戰心驚地道:「我的姑奶奶,小心些呀,萬一摔着了可不得了。」

    老太君一把拉過如情,在她屁股上狠狠打了兩巴掌,罵道:「叫你小心些,還敢故意搞亂,耳朵生哪去了?」然後又揪了如情的耳朵,老太君這回揪得有些痛,如情應景地大聲求繞。

    笑鬧過後,如真又笑罵道:「先前進京眼巴巴的想與你來個驚喜,你倒好,居然跑去大同和知義一塊了。害我白歡喜一趟。不過我倒是奇怪,成天面對知義那張所謂的棺材臉,也不怕影響食慾。」

    眾人想着知禮知義兩兄弟那千年不變的棺材臉,忍不住笑了起來。


    如情道:「呃,不至於吧。我想,最有發言權的應該是大嫂和二嫂才是。」然後沖何氏眨眨眼,「嫂子,我說的可對?」

    何氏被這麼多雙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盯着,繞是久經大場面,也有些吃受不住,不由啼笑皆非道:「好你個小妮子,這般背後編排自己兄長的不是,等會看我不告你幾狀。」

    眾人又呵呵笑了起來,李氏也跟着陪笑,似乎很是高興的。只有如美有些心不在焉,四處張望着什麼。

    李氏暗地裏扯了她的袖子,用眼神警告她,專心點兒。

    這時候如真已發現了如情送給孩子們的禮物,討喜可愛的小衣裳,及玲瓏喜氣的小肚兜,再加上兩塊純金打造的拳頭般大小的生肖狗和生肖鼠。她早已從何氏嘴裏得知如情最近手頭很緊,心裏很是過意不去,心想着等會子再私下多給她塞些私房,但面上卻說了些感謝的話。

    如情搖頭,一臉苦惱道:「大姐姐若真要謝妹子的話,就不要再生了。」

    如真不解,忙問為什麼。

    如情抿着唇,一副很痛苦的表情,「我的侄兒侄女已經夠多了,若再多來幾個,我怕這雙手都不夠使了。」

    然後朝如真展示她的雪白玉手,滿臉苦惱,「為了給小侄子趕製見面禮,妹子我可是拼了吃奶的勁了。」

    如真哎喲地笑了起來,戳了她的額頭,笑罵:「就你算得精。大不了,以後嫁了人多生幾個,保證全賺回來。」眾人又哈哈地笑了起來。

    如情卻一本正經地大搖其頭,「不妥,不妥。」如真又問為何不妥。

    如情很是嚴肅地道,「就算妹子生他個十個八個吧,可元哥兒還有文哥兒他們那時候都已從打醬油的年紀升格成醬鋪里的老闆了,說不定,小老闆也得出世了,真要算起來,永遠都是我吃虧來着。」

    這下子,又是一陣狂笑,老太君指着如情笑罵:「你這丫頭,財迷投得胎呀?算得這麼精準,你怎麼不想想,日後你的小皮蛋兒向幾個姨母舅舅舅母討要了禮錢,再向幾個表哥表姐討要,若再臉皮厚些,不就回本了麼?」

    眾人大笑。

    如情呆了半晌,歪着頭想了一會,忽然雙眼一亮,「咦,對呀,我怎沒想到呢?」古代可不興沒嫁人就不必趕禮,只要年紀比別人大,弟弟妹妹討要賞錢,也得乖乖地給。

    老太君拍着大腿,指着如情笑罵:「小財迷呀小財迷,咱方家幾時出了這麼個死愛錢的?」

    何氏捂着唇道:「既然這樣,那大姐三弟妹,咱們日後還得多加努力才是。爭取好讓四妹妹回本才行。」

    正當大家笑得前伏後仰時,忽然石青錦覃的帘子打響,一個丫頭清脆的聲音傳來,「二姑奶奶來了。」

    眾人一愣,不明白這個二姑奶奶是何方神聖,紛紛望向門口。

    只見一身薑黃色錦緞縷金牡彤穿花薄棉衫,下身土黃色打底,底邊裙裾用金線繡雉雞月華裙的如善手裏擰着方嫩綠色鑲珊瑚珠滾邊刺繡的羅綃巾帕,踩着高高的鳳頭鞋,昂首挺胸地進入屋子。

    如善環視屋內諸人,輕輕地笑着:「看樣子,我倒是來晚了。該打該打。」說着面目含笑地朝老太君等人一一施禮。

    老太君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原來善丫頭來了,你的病好些了嗎?」

    如善笑容滿面,「有勞祖母記掛,孫女病才剛痊癒。」她拿着帕子試着眼角,「孫女不孝,娘家出了這樣的大事,都沒能親自回去一趟。還請祖母恕罪則個。」

    老太君道:「你的兄嫂妹子都是能幹的,事情已經圓滿解決了。再說了,嫁出去的女兒就是別人家的媳婦,娘家的事哪還能讓你操心呢?那天是如美不懂事,讓你平白擔心了。」

    被點到名的如美很是不服氣地輕哼一聲,把頭撇開。但又忍不住斜眼瞟着如善,盯着她金絲八寶攢珠髻上的朝陽五鳳掛珠釵,手中擰緊了帕子,嘴巴一撇,總算把目光移開了。

    如善神色淒楚,「這次姨娘確實太不小心了。為了姨娘一人,累及全家,甚至累及爹爹的名聲,我,我心裏也不好受。恨不得……把那起子心黑的奴才統統卸成八塊才好,讓他們欺上瞞下,以次充好。」

    如情聽得幾乎笑了出來,這如善不愧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呀,當張姨娘的女兒久矣,推卸責任的本領都是高杆的。

    如美一聽這話幾乎跳了起來,但何氏搶先一步道:「二妹這話我可不愛聽。張姨娘精明厲害,凡事都要親力親為,底下的奴才縱是撐破了天也休想在她眼皮子底下搞下三濫的名堂。大理寺的供詞如今都還在呢,二妹若是得空,可以去瞧瞧。」

    如善面色不悅,卻也堪堪忍下,強笑道:「大理寺可不是我等普通人想進就進的,嫂子這話,豈不讓妹子難堪?」

    何氏神色淡淡,不理她。倒是林氏快人快語:「難堪麼?應該不至於吧,我以為再難堪的事妹妹都從不放眼裏呢。」

    大家都知道林氏指的是什麼,但如善面色不變,只對着林氏輕脆一笑,「嫂子說甚話呢,我怎麼聽不懂?」

    林氏一陣氣堵,若論嘴皮子功夫,如善也不會是她的對手,但這在大姑子的地盤上,又是喜氣的事,也不好把話說得太絕,讓大家都不不了台,只得撇開頭不理會她。

    如善又盯了她一會,這才撇開頭,踩着優雅的步伐往如真床前走去,「大姐,恭喜呀,喜添貴子。」

    如真瞧着她,面色淡淡的,「二妹來了呀,金蛾,還不給二姑奶奶看座。」

    如善正想說話,忽聞金蛾低眉順目又恭敬地道:「二姑奶奶,請坐。」

    如善望去,忽然面色難看到極點,原來金蛾把一個彩墩擺放在烏木掐牙邊的圓桌旁,而圓桌周圍,早已坐滿了方府女眷。她坐過去,誓必不能再與如真單獨說話了。

    如善坐了下來,她旁邊的如美立馬把墩子移了移,正在吃水果的如情苦笑,忙收回了趴在桌面上的手,旁邊坐着老太君,她也不好把墩子擠着老太君,最後只得把墩子往後邊挪了下,這才勉強止住了如美的入侵。

    而如美絲毫不知如情這時候已把她從頭到尾咒了三十遍,還故作親密地湊到如情耳邊去,小小聲地咬着耳朵,「你帶了幾個香包?送我一個。」

    如情側目,「幹嘛呀?」

    「忽然聞到了一股狐臭味,拿你的香包聞聞好些。」

    「……」如情盯着她半晌,很是無語。雖然她也很不喜歡如善,但大家總算姐妹一場吧,何苦這麼不給面子?

    但如美卻不這樣想,見如情動也不動,不由抓了她一把,「你到底給不給呀?」

    如情苦笑,「有你這樣的姐姐,算我上輩子沒有投好胎。」

    如美卻奇異的沒有發火,反而點頭,深以為然,「你這話,也是我要說的。」

    「……」如情再度無語,忽然發覺如美當真是日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呀。

    一旁的如善聽得二人的對話,面色不變,但袖子底下的手卻絞得死緊。忿忿地瞪了如美的後腦勺,正想冷言譏笑回去,但想到如今自己不同往日的身份,也就堪堪忍下。

    ……

    在離去時,如善卻私下截住林氏,目光炯炯,「姨娘都被送進觀里受苦受累了,嫂子還有心情在這兒說笑?」

    林氏唇角一撇,「二妹覺得,我該成日裏以淚洗面,作出苦大仇深的孝順媳婦形像不成?」

    如情冷笑,「姨娘再如何不堪,總歸是哥哥生母,是嫂子的婆婆,婆婆進了那不見天日的地方,身為媳婦的居然不思營救,這是什麼道理?」

    林氏沉下臉色,「二妹慎言。姨娘做了錯事,連累全家,受到相應的懲罰也是天經地義之事。更何況,二妹已嫁了人,這娘家的事,還是少管為妙。」

    如善橫眉,咄咄逼人:「難不成我嫁了人就不能認自己的生母麼?嫂子嫁進我方家,是不是也與娘家形同陌路?」

    林氏反唇相譏,「我娘家的私事,身為出嫁的女兒,我肯定不會插手。不過,若是娘家有難,為人子女的,定也搭把手。不說傾家蕩產,定也力所能及。二妹在質問我不孝之前,還是先摸摸自己的良心,為了替姨娘收拾爛攤子,我可是花光了近半嫁妝。二妹回去數數你的嫁妝,娘家有難,二妹又曾動過多少。」

    如善滯住,在聞得方家出事後,她也是坐立難安的。後來聽聞大理寺把張姨娘也給帶走了,想以豫郡王府的名義去瞧個究竟,想着大理寺會看在豫郡王府的面上給個通融,但還沒走出儀門,便被豫郡王府身邊的婆子給攔了下來,嘴裏聲稱:出嫁的女兒,娘家的事還是少管為妙。她心裏一陣氣堵,卻再也邁不動步子。她又求到李掠跟前,而李掠卻與表姑娘正在花園裏吟詩作畫,而李掠一臉的溫柔,表姑娘滿臉的楚楚動人,心裏邪火直往上冒,可她卻生生忍住,上前與公爹的外甥女笑着打了招呼,然後把李掠哄回了房裏,正想請李掠幫忙出面說情,話才說了一半,李掠便打斷她的話,「這事兒,我確實幫不了。能進入大理寺的罪犯,都是非同小可。咱家雖貴為郡王,可一向不管事的,你也別仗着王府的勢替咱家惹來禍根。」說着就要往外走,如善忙一把拉住他,「可是,我總不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父母受罪,而自己卻不管吧?」

    李掠回過頭來,盯了她半晌,望着她眼裏的哀求神色,心中一軟,道:「好吧,我去問父王試試。」

    如善大喜,拉着李掠的手,語氣溫柔,「夫君,還是你最好,我沒嫁錯人。」然後她滿心歡喜地等着李掠的好消息,卻不料等來了豫郡王妃。

    滿面寒霜的豫郡王妃冷冷地對她道:「王爺說了,你去管你的父母吧。不過,我可醜話說到前頭,你出去了就甭想再回來了。」說着拂袖而去。

    在走了沒幾步,忽然有丫頭來報,稱方家的三姑娘要見世子妃。豫郡王妃停下腳步,轉身望着如善,唇角帶着濃濃的譏諷,「想不到方家動作還真快。」然後轉頭對小丫頭道:「你去告訴方家姑娘,就說世子妃病下了,暫不宜見客。請她改日再來。方府的事我也聽說了,另外再去帳房以世子妃的名義領五百兩銀子給她。算是王府對方家的一點兒心意。」

    就那樣,娘家的事,如善想管而心有餘力不足。她是真的盡力了,賬房裏以她的名義支取了五百兩銀子,她後來還拿嫁妝給貼上,後來又差人送去了一千兩,她已算是盡了力,怎麼林氏還這麼不依不饒?

    「我是出嫁的女兒,可是,姨娘總歸是哥哥和我的生母。嫂子就眼睜睜的瞧着姨娘被丟進那暗不見天日的地方受苦受累?天底下有這樣做媳婦的嗎?」

    林氏語氣也不怎麼好,反正這兒也沒別的人,慈眉善目的嫂子形像也沒必要再繼續維持,她冷笑一聲:語氣尖刻:「處置張姨娘的事兒可是老太君和公爹決定的。二妹怎不去求他們?偏跑來找我的茬?難不成見我好欺負不成?」她目光豁豁地瞪着這個小姑子,語氣越發尖利,「你是姨娘親生的,又是孝順女兒,既然你心疼姨娘,那乾脆也去觀里陪姨娘得了。我是個自私自利的,只知道拿泰半嫁妝給她打點,替她收拾爛攤子。其餘的旁的事,可真的幫不上忙了。若是妹妹有本事,大可以豫郡王府世子妃的名義迫使老太君和公爹把姨娘從觀里放出來接回郡王府養呀?」

    「你……」如善氣得目眥欲裂,偏又找不到反駁的話來,為了張姨娘的事,林氏豁了一半嫁妝出去,她也是有所耳聞的,她指責她卻也站不住道理,更何況,她雖然是王府的世子妃,可是上頭還有刻薄厲害的婆婆,她如何能作這個主?這林氏分明就是故意刺激她。

    然後,姑嫂二人再一次不歡而散,如善氣如鬥牛地離去,想請如真幫忙說情,如真一口就回絕她了,「我是出嫁的女兒,娘家的事如何管得着?更何況,張氏只是我母親的陪嫁丫頭,一個奴才抬的妾室,如今犯下大錯,方家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我犯得着與一個奴才豁出臉面麼?」

    張姨娘在方府一直稱王稱霸,因生了一兒一女,方敬瀾看在兩個兒女的份上,從來不曾虧待過她,就讓張氏生出了自己是貴妾,相當於平妻名份的想法,如善也一直認為自己母親算得上是方府的平妻,可沒想到如真居然把她貶成區區奴才,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

    從如真那回來後,已是夕陽西斜。忽然聽門房的說,向家夫人攜向公子來訪。

    老太君心頭一個咯噔,下意識望向如情。

    如情沉靜地望着老太君,在心裏苦笑,看來,越是擔心的,便越會發生,想躲也躲不掉。

    ……

    ------題外話------

    每天上來第一件事就是瞧瞧親們對本文的評論,好讓我心中有數的同時,也儘量不遺漏掉情節,可以說,親們的評價能鞭策俺的寫作動力,還能避免讓作者在寫文時會掉入的誤區,真的,很感謝親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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